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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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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什么意思?”张一亭还在等解释,但是顾致远已经走了,很快就消失路边的人潮中。
有病啊,突然闪过来就是为了过来训他两句?
等司机回来,张一亭上了车问,“叔,你知道哪里有卖茅台的吗?我想去买瓶。”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司机一下兴奋起来,“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就在西街那边藏着呢,我现在带你去。”
在车缓缓启动时,张一亭看到了有个熟人站在路边,看样子像是在等人。那人看着很眼熟,他多看了两眼,脑子卡顿了一阵才想起他是高中同学林殊。再多看一眼,张一亭看到了林殊身后宾馆的格外醒目的红色字体大招牌:醉美宾馆。
林殊变化很大,肩膀明显长宽了,气场也比以前怯怯的要强大很多,变化很大,但是整体的面容还是认得出来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觉得顾致远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
那天晚上回去,顾致远送了个绿色的保温杯过来。张一亭拆开了包装打量一番,是绿色的,是一千毫升的,“这个——”
“不要就扔了。”顾致远说完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走了。
“走这么快干嘛,还想夸你颜色和手感选的都不错来着。”张一亭想着得还钱,把那包装从垃圾桶捡回来看了看,没看到有价格标签。他照着包装上的品牌名字上网搜了一下。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什么?7200RMB?!金子做的吗?”高远洋一个月的工钱还没这个多。他还特意对了好几次品牌的名字,确实是这个价,而且还是打折之后的。是他在边防呆的时间太长跟社会脱节了吗?现在物价都这么高了吗?他又在网上搜了一下同款,发现有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杯只需要54块钱。
“顾致远的脑子肯定有病……”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就是人傻钱多。
几天后,张一亭去医院复诊完出来时没想到碰到了林殊。林殊穿着一身的白大褂,脸上带着口罩。一开始还是他先认出的张一亭,他从走廊上走过来,走近了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一亭?”说着,林殊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成熟温和的脸。
张一亭看到他也很意外,特别是在看到他身上的白大褂后更意外。
“林殊?”
“嗯。你……”林殊低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茫然,“你的腿……”
“炸伤的,之前在边防的一次排雷任务里炸伤了,没什么大事。”
两条腿都没了这叫没什么大事?是他真的心大还是跟我在客套?林殊大概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张一亭,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这时,有个小护士跑过来把他叫走了,“林医生,309的病人突然喘不上气了。”
“你忙吧,下次再聊。”
林殊点了点头,来不及回话跟着小护士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张一亭跟高远洋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高远洋一点也不意外。
“他是神经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给大脑做手术的那种,就是你以前一直想做的事。”高远洋在电话那头啃着什么东西,咔咔咔地响,“怎么样,你有没有很嫉妒?”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你没有进部队的话,现在的你也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吧。所以说啊,人有的时候还是要认命啊。”高远洋难得感慨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我等会儿去看你爷爷,带了瓶茅台。”
“唔……他戒酒了。”高远洋解释道,“在你进部队之后,医生说他的手抖和喝酒有关。你也知道,他拿了一辈子的刻刀,对他来说刻刀就是他的命,为了拿的稳那把刀他之后就没再喝过酒了。”
“那行,那我去买点花好了,至于这茅台,改天请你喝。”
“我也不喝酒。刻刀是我能握在自己手上唯一切实的东西,我可不能因为酒拿不起刻刀。”
张一亭也很无奈。
“给你刻的回归礼好了,我明天上午给你送过去。”
“行,要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会儿,”高远洋那边急忙喊了一声,“我……我想问问,你有钱吗?能借我点吗?我都吃了大半个月的泡面了,我现在连泡面都吃不起了,我买了一箱十八块钱的面,我试着煮来吃,但是我怕会中毒。借我点钱,我想吃顿好的。”
高远洋太惨了,他估计也是真的穷途末路了才会找一个残疾人借钱。
“别说了,你都不知道,我让顾致远那小子帮我买保温杯,他那人有病给我买了个7200的保温杯。我就想问问用这么贵的保温杯是能长生不老还是包治百病?”张一亭一顿吐槽。
“所以,你还有钱吗?”
“……我只能资助你三千了,最多五千,大哥,您省点用,要不然你直接来我家吃算了,随便你怎么蹭饭。”
“我倒是想天天去,但是你家太远了,我开车过去油钱都补不回来。”
张一亭挂电话之前又问,“你家里还有多余的木料吗?什么木料都可以,我最近在家里闲得慌,想玩玩木雕打发时间。”
“木料……我看看……有,有不少呢,椴木、黄木、各种檀木、胡杨木、松木都有。都是工作室倒闭之后搬回来的。”高远洋那边传来木头翻动的声音,“刀具要不要?爷爷给我留了一套,你要是缺的话就拿去用好了,爷爷以前就总说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觉得你用的话他肯定不会有意见。”
“那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你别乱给人,再说了,我有,早买好了。”虽然只买了一把。不够,但玩玩也够用了。
高远洋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道,“那行,明天一起给你送过去。”
“先给我拿点椴木吧,或者其他比较软的木,我太久没玩手都生了。”
“嗯。秘书又过来催我开会了,先挂了。”高远洋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张一亭去了高远洋爷爷的墓地。司机一开始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墓地,但是张一亭还是让他回到车上等。
张一亭在墓前放了一束乒乓菊。墓碑上落了尘,他想抬手擦擦,但是他坐在轮椅上极力向前倾也只能擦到墓碑的一小块。
“不好意思,我只能帮你擦到这个地步了。”
张一亭在墓碑前坐了很久。可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折返回去。
回到家时,张一亭见到了顾致远,才忽地想起来今天是周末。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林岩过来帮忙推轮椅。
平常这个点,张一亭早就从医院回来了,现在比平常晚了将近两个小时。
“去了墓园,去看看高远洋的爷爷。”张一亭解释道。但是当他抬眼时,他对上了顾致远的视线。
顾致远看了看张一亭,没说话,转身进厨房帮忙端菜出来。
顾致远的眼神奇奇怪怪,像在看一个撒谎的人。
两个小时,能干的事情太多了。
顾致远中考时和张一亭一样考上了同一所省重点高中,那个时候在林岩面前他和张一亭还是兄友弟恭的和谐景象。为了保持这种假象,下了晚自习后他一般会在学校外的岔路口等张一亭,然后一前一后走回家。
林殊是张一亭的同班同学,林殊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管是吃饭还是上学放学都跟着张一亭一起走。上学的时候林殊会在路口等张一亭一起走,那个时候顾致远就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走着。放学是顾致远在路口等他们两个,然后顾致远在前面不近不远走着,他们两个人在后面跟着。
一开始,顾致远只以为他们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直到某一个吹着稍凉晚风的夜里,他才知道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天晚上他照例还是在路口等着。他一开始站在路边,后来发现路边有只流浪猫往这边走,他下意识地躲开了那只猫,因为他对猫过敏。他躲到了墙边给那只猫腾路的同时,也把自己和自己的影子藏进了墙的阴影里。
张一亭和高远洋走近了。张一亭走在前面,高远洋在路边喊住了他。马路对面的路灯明晃晃地亮着,隔着一条马路将他们两个的人影拉的很长很长,一直拉到了围墙的那边。
顾致远和他们隔得不是很远,但是高远洋说话的声音太低,他实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张一亭站在原地,高远洋的上半身忽地往前倾了过去。
顾致远看到他们的影子下巴的部分重叠在了一起。他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但是很快就让刚才那只猫打断了。
那只猫不仅吓到了顾致远,也吓跑了高远洋。他从墙的阴影里走出来,和张一亭对视了一眼,白色校服的张一亭背着深蓝色的包站在靠近灯的那边往他这边看,那一眼让顾致远觉得张一亭比任何时候都要陌生。
高远洋从他们中间跑开了,一路往前跑,往他家的方向跑了,并且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十字路口的拐角处。
看着高远洋跑开后,顾致远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有一种撞破了别人好事的慌张。他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在抬头时张一亭已经先走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