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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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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张嘴。”这次,顾致远先削了一小半的皮,然后切了一小块递过去。
张一亭闷闷地嚼着,可是没嚼两下脸色就开始扭曲起来。
“怎么了?”
“顾致远,你故意的吧?快拿张纸巾来。”
顾致远把刀夹在拿着苹果的手里,抽了张纸巾放在张一亭嘴边等着,张一亭很快就把嘴里没嚼两下的苹果吐了出来。
“苦的。”张一亭喝了口水才回道,“小心我告诉我妈。”
顾致远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苹果,才看到苹果没削完皮的果肉有些发黑,估计是烂的发霉了。
这个还真不是顾致远故意的,他刚才确实没看到发黑的那部分果肉。
对于张一亭的告状,顾致远压根没放在心上,“小学生才告状,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
接下来的两天,林岩只来过一次,其他时间都是顾致远送饭过来。每次看到进来的是顾致远,张一亭都会表示非常不满意,“怎么又是你?”
“你心里不是很乐意我来吗?我觉得,相比于让你亲妈喂你,你会更喜欢我的喂饭,你说呢?”
“……”确实,顾致远喂饭还能挑三拣四,要换了他妈来,他妈恨不能把饭菜都往他胃里塞,就怕他吃不饱还挑食。再者,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亲妈喂饭确实有点难为情。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给我老实一点。”顾致远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矜持地整理了下衣袖。
“……”艹。
顾致远盛了一碗汤,又盛了碗饭,“喝汤还是吃饭?”
“喝汤。”
张一亭刚吃饱饭,顾致远正准备削苹果,陈永超就进来了。
“这事让我来。”他抢过顾致远手上的苹果和刀,他不削皮也就算了,直接拿着苹果往身上蹭蹭赶紧就拿刀切了,一块苹果粗粗分成几块就往张一亭嘴边塞,“多吃点苹果,有利于身体恢复。”
张一亭的嘴被迫撑大,他的牙上下咬动时扯动了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还没来及开口说话,陈永超的第二块又要塞过来了。
顾致远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笑不说话,随后起身留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就出去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他叫顾致远。”
“怎么跟你不同姓?”
“他是我爸战友牺牲后遗留下来的孩子,说是我弟弟其实也就比我小十来天。他家里没有亲人了,最亲的也是他二叔家。他二叔有他自己的家,没办法处处照顾到他,所以后来我爸为了方便照顾他,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他学习的问题,上初一那年我爸把他接到了我们家。一直到我高三那年,我入伍,他去外省外上大学,算是分道扬镳了,各走各路,后来基本上我跟他就没见过了。”
“你弟不容易。”
“嗯,是不容易。”
不过他刚来时候,张一亭并不能理解他爸的做法。他来了之后,他抢走了本该属于张一亭的稀缺的来自父亲的关心。不光是张骁成,就连林岩的全部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顾致远身上。
那个时候张一亭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张一亭,他们两个像天敌一样。他没办法理解张骁成的做法,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都不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更何况多了一个孩子。他觉得张骁成尽可以给顾致远二叔家足够的钱,让他们衣食无忧,或者在需要帮忙的时候给予帮助都是可以的,完全没必要把人带回家里。
但是经过部队的这十年生活,他好像越来越能理解张骁成了,特别是在那些与战友生死相依的危难时刻,如果活下来的是他,他也会承担起战友的家。
张一亭顿了顿又说,“跟你一样,都是我亲弟,下次有危险我照样视死如归地推开你们。”
“来,再吃块苹果。”
“……”
还好张一亭这种不能自己动手的情况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等他手解放后第一时间就是自己动手吃饭。
“怎么还是你?我爸烧一个星期了还没退烧?”
“你以为我想来?”顾致远靠着椅背坐着,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手搭在腿上,在不经意的时候打量着张一亭脸上留下来的伤疤。
“看我干什么?”
“你脸上会留疤。”
“嗯?哪个当兵没疤的。”
“你躺了这么久都没洗过澡。”
“这有什么?我们之前在边防守边,极度缺水,也冷的要命,我们一个月没洗澡都是常有的事。那些衣服半年没洗过都是正常。”
“你不怕吗?”
“什么?”
“排雷的时候,不怕吗?”
“怕……吧。”张一亭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那瞬间的事了,感觉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甚至是上辈子的陈年旧事,要问他怕不怕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情况紧急,哪里想的那么多。”
“唔……”顾致远看到张一亭唇边沾染了油渍,递了张纸巾过去,然后靠着椅背如同一场面试一般给予评价道,“你很勇敢。”
顾致远在他面前就没有什么好话,突然夸他一句他反倒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借着吃菜掩饰过去了。
等到出院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他这一走,基本上就不会再有机会回部队了。
“咔哒”一声,他们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顾致远穿着一身宽松浅色的连帽卫衣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掉下来的门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个门把门把拆了。
陈永超走过去解释道,“那个门前两天就坏了,我忘了找人来修了。”陈永超走过去,“门把给我吧,我等会儿修修看。”
顾致远把门把给了陈永超,“叔叔没时间,他让我送你和阿姨回去。”
顾致远个长高了,面部线条和他的说话语气一样变得成熟稳重很多,但依然带着以前的那种和谁都保持距离的疏远,这也是张一亭在顾致远身上唯一感觉得到的熟悉的地方,跟谁都不熟的那种劲儿。
张一亭点点头,扶着床坐起来,“算了,就没指望他会来。”
“你那轮椅我借给楼上的309的35号床了,我现在去要回来,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陈永超说着出了病房,病房了剩下张一亭和顾致远两兄弟。
沉默了一会儿,张一亭扶着床头桌要站起来,脚下站不住碰倒了桌上的红花瓷杯,瓷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还转了两圈。而张一亭也没有跌坐回床上,因为有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他。
“去哪?”
“上厕所。”他突然忘了他不会走路这件事。
顾致远刚扶他起来,陈永超就风风火火扛着轮椅进来了,进门的声音大到像闯进来的劫匪一样。
张一亭像见了救星一样朝他招招手,“过来,扶我去厕所。”生怕陈永超会说什么不是有弟弟在的话,张一亭赶紧补上,“以后哥可能就没机会再使唤你了,不得抓紧点机会啊,我们都要珍惜这短暂的离别前的宝贵时光。”
“嗯嗯。”陈永超一听,心里感动的同时也涌起了一股依依不舍之情,扶着张一亭去厕所的同时,眼睛都红了一圈。
他说:“首长,你回去后找到媳妇了记得带她来给我们看看,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听了陈永超的话,张一亭是既好笑又感动。
“瞎说什么呢,我这样的上哪娶媳妇去?不是祸害人家吗?你出去,我自己来。”
“害什么羞啊,这几天我都帮你这么多回了,我俩谁跟谁,再说我跟你这么多年战友了,你我哪没见过,我给你拉拉链……”陈永超说着伸手去脱裤子。
“……”张一亭一把把他推开,扶着墙幽幽地看着他强硬地拽着自己的拉链,“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怎么还害羞了……”陈永超见他这样,猜到他是不好意思在他弟面前出丑,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
“怎么这么啰嗦……”
“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你辛苦了,你这样的贴心又真诚的战友真是八辈子都难找。”
“这不是应该的嘛,还跟我客气,嘿嘿。”
等张一亭上完厕所一开门就看到像两根木桩一样杵在门两边的陈永超和顾致远,心里产生了一种上厕所被围观的感觉。围观是没有的,应该说是围听。他不能扶顾致远,手臂揽着陈永超的肩膀,只能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在陈永超身上。
顾致远抬起在半空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陈永超代表其他战友过来给他送行,还带来了路上摘回来的野花,野花上飘着一股野花特有的香味儿。跟陈永超一起的还有医院里那个照顾过张一亭的小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