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火山》温缎

4、爱人错过

　　这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奇差无比，做事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回家躺在床上，转天是周五，作业压力不大。

　　她回想起往事。

　　记得初中时候，情窦初开的年纪，学校举行运动会。
　　那天秋高气爽，操场上满是跑动着的身影，场内播放着令人热血沸腾的英文歌。

　　获得四百米第一名的是个白净好看的男生，他站在领奖台上，笑容像春风一般可掬，身旁是风，阳光慷慨地照了他一身。

　　就是这样一幕，他闯入了容杳心中。后来她觉得，再也没有比这天更好的阳光了。

　　容杳在好朋友的怂恿下，要到了他的微信。他们在线上聊了几句，便不知如何进行话题了。
　　尽管如此，容杳依然积极地在朋友圈给他点赞、评论，似乎是礼尚往来，那个男生也会和她互动，总叫她沾沾自喜。

　　偶尔在走廊间遇见，两人会相视微微一笑，男生的好兄弟笑着打趣，他们在调侃声中青涩脸红。

　　现在的她回忆起来，那是一段双向奔赴的美好感情。
　　只是那时的自己依旧畏手畏脚，踟蹰谨慎，随着中考结束，这段暗恋也无疾而终了。

　　所以那天午后，她在宣传板旁看到宋笠澄，同样是阳光明媚的下午，仿佛和多年前的旧影重叠。
　　她眷恋甚至贪慕地盯着他侧影看，迟迟移不开眼，像是要找回青春里那个明朗快活的自己。

　　这回她勇敢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她以为自己抓住机会，势在必行。
　　但世间件件事情，哪能尽如人意。

　　“单恋是这个世上花费心思最多，也最徒劳的事了。”

　　她想起了几年前曾在互联网上看过的一段话。初时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曾经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唯有自己亲身体会过后，才知这番苦涩滋味。

　　容杳静静地想了很久。

　　放在书桌旁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一声，才将久远的思绪中断。

　　她翻开微信，置顶赫然是林轻眠发来的消息，一个社团活动的链接。
　　林轻眠问她：“下周我们校史社有活动，你能不能帮忙来摄影？”

　　容杳陷入犹豫中。

　　想到校史社，就想到宋笠澄。
　　想起有次她站在他面前打招呼，他的脸庞清俊温和，像上好的和田玉。
　　潜意识里，是想去的。

　　那次打招呼是以失败告终，她只磕绊着说出个你好，便红着脸，落荒而逃。
　　林轻眠后期还安慰她，她那副略带腼腆的样子，落在宋笠澄眼中肯定很可爱。

　　可容杳不会这样想，她觉得宋笠澄在心里嘲笑她。

　　最后，她在纠结和自我斗争中，打出两个字：不去。
　　然后舒了口气。

　　其实心中是有不甘的。明明自己这样优秀了，为何他还是不对自己投来注意。
　　一种无力和挫败感，像是肆意横生的枝蔓，在她心里盘绕错乱。
　　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

　　周五那天，临着周末的缘故，教室氛围显得格外轻松。

　　课间时间，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讨论小说和电视剧，更多同学则是笔耕不缀地写着作业。窗外的枝桠已然干秃，冬天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经过一晚上深思熟虑，容杳决定及时止损。尽管心有不甘，但她相信她对他的喜欢只停留至此，时间会慢慢冲淡一切。

　　早上她将这个想法说给林轻眠听了，对方虽然表现出惊讶，但最终还是接受，“你每次因为他难过就疯狂写题，我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容杳想解释自己根本不是为了宋笠澄学习，是为了自己。但苦笑了笑，还是回到座位。

　　望着窗外一片凋零之色，她将心收回，开始认真写题。

　　班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几名外班女生，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半个身子挤在他们班内。
　　朝着她这方向指手画脚。容杳以为是找她的，但看过去没一个认识，不由心中疑惑。

　　她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便走了。容杳拿起水杯去接水，顺便去个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听到外面人在说话。
　　“啊——为什么他连睡觉都这么好看啊！真的好帅好迷人。”
　　“真想和他做同桌啊！”

　　这个声音些许陌生，她脑补出一张大大咧咧的脸。
　　随后，又是一道熟悉的班级同学的声音：“那怎么办，不成你转班吧。”

　　外边说笑一阵，容杳推开门出去，见到果然是同班同学陈嘉倪，朝她绽出个笑。
　　陈嘉倪也是本能地弯了弯唇，和她打过招呼。两人平时关系不错，偶尔会在一起聊天。

　　容杳又用余光打量了眼陈嘉倪身旁的女生。瘦瘦的，眼睛很大，模样小家碧玉，是那种让人有保护欲的女生。
　　她见容杳看自己，也回望过去，下一秒眼神稍微有点怪。

　　容杳没在意，拿上水杯回教室。
　　等回到座位上，发现陆双星早就醒了，又开始卷数学题。
　　她将水杯放好，心情莫名舒畅，笑着斜看了眼陆双星。

　　方才睡觉的人，又在她附近，除了陆双星还能是谁？
　　原来方才那几个是陆双星的迷妹啊。

　　想到这，她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满眼促狭，“陆双星，你最近有喜欢的人吗？”
　　旁边少年狐疑的目光看过来，直觉这个问题是陷阱。
　　“没有啊，怎么了？”

　　其实她和陆双星做同桌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一开始两人互相不熟悉，说话也显得极不好意思。
　　后来还是容杳主动请教数学题，两人才慢慢开始熟起来。

　　班里有女生说，只要这人不说话，就是小男神一个。
　　容杳也这样认为。她这同桌人品没得挑，长相周正，各科成绩优秀。

　　所以当得知有人在追陆双星时，她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有点瞧热闹的意思。
　　容杳整理着数学作业，慢腾腾地说：“我刚刚在厕所听到，好像有人喜欢你哎。”

　　她亲爱的同桌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明亮得有些晃眼，“假的吧，不传谣，不信谣。”
　　见他如此淡定，倒叫容杳有些方了。
　　想了想还是说：“挺漂亮的，我在厕所见过一眼。你真的不给个机会？”

　　陆双星沉默片刻，“早恋不好吧。”

　　虽说学校明确规定不允许早恋，各年级的组长主任也在到处抓反例。
　　但校园里的鸳鸯依旧成双对，根本不会受规则影响。

　　容杳看了看陆双星，又联想自己那段悲惨经历，不由叹气，“你难道就一点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吗？我还挺想的。”
　　陆双星瞥去一眼。

　　此时正是下午两三点钟，午后慵懒，冬日阳光照在少年少女脸上，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此时容杳明澈的眼，唇边的笑，浮光微梦一样，在陆双星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直到和好友走进了羽毛球场地。陈嘉倪走了过来，笑着说：“你想谈恋爱吗？”

　　陆双星：“不想。”

　　陈嘉倪依依不饶：“为什么不想？我给你找对象要不要？”
　　陆双星拒绝：“不要。”

　　陈嘉倪觉得这人真挺神奇的，竟然无欲无求，不免来了兴致，“隔壁班的阮渺渺，你喜欢不？”
　　陆双星：“不认识。”
　　“咱们班的班花，喜欢吗？”
　　陆双星：“不喜欢。”

　　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陈嘉倪又问：“那你觉得你同桌怎么样？喜欢吗？”

　　陆双星迟疑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礼尚往来，“我看班长对你挺有想法的，你喜欢班长吗？”
　　陈嘉倪：“……不喜欢。”

　　“那体委岳航，你同桌穆誉言，你觉得怎么样？”
　　陈嘉倪：“……不怎么样。”

　　他上前一步，“都不喜欢？那隔壁班的……”
　　“行了行了！我不给你找对象了！”

　　这局陈嘉倪认输。她气呼呼地瞪了眼陆双星，甩头便走。只余剩下的少年握着拍子站在羽毛球场上，身上载满太阳西坠的余晖。
　　影子在斜照中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