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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L3 面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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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xx+x日
星期x
天气未知转多云
我的头有点疼……
几天了?我坐在地上看着对面漆黑的墙壁,我不记得这种静止的日子已经过几天,脑中存留的印象,爸妈好像来看过我一次,说了什么呢,不太记得了。不过之后我就失去了记忆,然后……好像就被带到了这里,这里像个空虚又飘渺的世界,我摸到的四面墙壁干干净净,没有窗,也没有门,墙是软的,真新奇,我还没见过这种装修风格,不过,这里也并不好,空寂寂的,整个世界没有一点声响,我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
吱——
好像书里经常形容的开门声,果不其然,身后射出了一道光,打在我的背上却没有什么温度。
"郁连,出来"。
我僵硬地转过头,目光呆滞的看着门口的人,长时间呆在黑暗中,突然迎光,刺的我眼睛生疼,但我并没有用手去遮挡,只是眯了一下眼睛,然后用手撑住柔软的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
头好晕。
我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在即将摔倒的一瞬间,被门口的医生冲过来架住了。
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儿,但我感觉应该是送我回病房吧!
总不可能是送我出院吧!
我想。
在下了几层楼之后,我看见了我病房的门牌号。
213
路过窗子的时候,我看见任清坐在他的床上,耳朵上好像带着什么,一根白色的线从他的耳垂前流出来,连在了他身体的另一侧,掩在了被子里。他的膝盖弯曲着缩在被子里,上面放着一个笔记本(是日记本),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做英语听力的学生。
医生推开了门,看了我一下示意我走进去。
我侧头,透过窗子的倒影看见了自己额头上贴着一块很大的白色纱布,隐隐约约有疼痛感从那处传出。
我瞟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医生,扶着墙慢吞吞的走回了屋子,门在身后被关上,任清也应声转过了头。
"郁连?"
似是对于我的出现有点意外,他急匆匆的扯下了自己的耳机,然后从他的被子里传出了对话的声音。
「不喜欢与人交往吗?
我不喜欢与陌生人交往。」
头疼的感觉总是断断续续的,我皱紧了眉,额头挤出了川字纹,眼前好像开始变得模糊,我实在支撑不住了,便摸索着爬上了床翻身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郁连?"
任清从床边拍了拍我。
"我……"我说不出一句不完整的话,像是嗓子被什么掐住了一般。
"106号,打针了"。换了一个医生出现在门口。
医生的手很凉,握着我的手腕触感并不太好。我的血管很清晰,隐约记得从幼时打针就被这样'夸奖'过,细微的一点点针刺感,和头上的伤口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等到脚步声从屋子里消失,关门声静寂下来,我才从被子里漏了一双眼睛看自己的手,紫色的针头,床边还立着一个架子,上面挂着吊水的袋子。
"你还好吗?"
任清走过来问道。
"没事"。我有气无力地回应他,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并不困,我只是有点累,眼皮有点沉而已,懒得张嘴,不想思考。
我好像听见任清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我就是听见了。
然后……
他好像坐在了我旁边,眼睛一直在盯着我。
屋子里安静的难受,甚至能听见药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其实我想开口问一问,为什么他能带纸笔,能带手机,但是也只限于想想罢了,毕竟我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而且,世界上很多事……只有为什么。
我们两个就这样安静的度过了几十分钟,在我的输液要结束的时候,我听到他去叫了医生。
他怎么能够出去?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打开的门缝。
他很快带着医生返了回来,不对,是护士。在针头被拔掉的一瞬间,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手缩回了被子里,然后将它夹在了另一只手和胸膛之间,试图用本不算高的体温去舒缓一下手腕。
太凉了。
甚至有一点抽筋。
医生拔了针收好东西便推着架子离开了屋子,也对,毕竟那是个铁器,应该是铁的吧!反正是能够伤人的凶器。
"郁连,别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你头上还有伤呢!"任清说着就把我的被子揭了开来。
"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不知怎么,我的怒火腾的就窜了上来,控制不住了对他吼了这一句,然后伸手扯过被子又将自己埋了进去。
"咱们两个也算室友,你要是死了我很难办啊!"他好像并没有因我的发火而生气,声音听起来还是嬉皮笑脸的。也不知这人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故作轻松。
"有病"。我咬牙念出这两个字。
"起来待会儿?"他推了推我。
我没动。
"外面风景可好了。"
他接着说。
"要不我带你去做运动。"
喋喋不休,就像只蚊子在耳边绕来绕去,还要提防它何时下口。烦死了。
"你不开心,也不用装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他这句话说得很正经,这更让我火大。
"你有完没完。"
我本就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又因为身上带来的不良感受而更加心烦气躁。
"谁告诉你我不开心!"
我坐起来后,任清的脸就在咫尺之处,他面色无波,但是眼睛中却好像伸出一只手抓在了我的心口,把我的心脏拽出来,赤……裸裸的摊摆在两人之间。
我好像伪装不下去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嗓子眼处的颤抖。
"我……为什么……不开心。"
"是啊!"任清摁住我的肩膀,眼神温柔,声音更加温柔,加起来的效果像一片海,像是能溺死人一般,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敢再去直视他的眼睛,好像能熄灭我的灵魂我,我只能低下头,垂下眼,却瞥见了他病服领口处露出来的一个吊坠。
我隐约感觉,任清一定是个有后台的人。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听见了他笑的声音,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我没有朋友,因为我有病,难得有个人对我摆笑脸,我得抓住这个朋友啊!"
他好像没听懂我问的问题。
但是我还是对他所说的话发表了我的意见。
"我不需要朋友。"
"你需要,因为你需要朋友,所以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朋友是上天派来帮助你的,不是把你推入深渊的。"
我难得认真思忖了任清的这番话,太过入迷以至于没注意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屋子,我记得没有医生来开门,起码我没有听到,但是任清却走了出去,难道……
他会魔法。
"朋友……"
我喃喃自语,然后苦涩而自嘲的笑了出来,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去,带着凉意的咸咸水珠便从嘴角边沿处滑了过去。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我一定是被上天抛弃的……否则为什么……我……没有朋友"
我深深的呼吸,试图缓解发紧的喉咙,但是收效甚微。
呼——
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我看了看没有被阻挡的窗外,云层稀疏,成块状不疏不急的分布着,月亮半隐半现,但是稀薄的云朵不能阻挡月光,天空像幅油彩画,但我觉得,它更像是传说中吸血鬼所处的世界,清冷,疏离,高贵。
刷拉——
我走到窗子边一把扯过窗帘,将外面的云彩挡了个严实。
重新回到床边,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在这里度过这些天后,我全然不像刚来时那般潇洒,对我而言,这里什么都好,但没有自由,而我,只向往自由。
应该临近睡觉时间了,因为我听见外面传来大规模的走路拖拉声,这是在走廊中央休闲区闲逛的人被驱逐回专属地的声音,我看了看一旁空荡荡的床,直到外面的声音消失,屋子里依然没有多一个人。
我不禁心内打鼓,任清走的时候好像和我说了什么,但是我完全没有听清,难道他走了?他出院了?这里剩我一个人了?
我突然觉得这样很可怕,不是因为他的离开,而是因为我竟然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不适应。不对,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很冷漠,对所有人不报有同理心,成为别人眼中没心没肺,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无法从我的脸上看出表情的人。
我好像,一直在带着面具生活。
2018年5月15日
星期x
天气晴?
清晨,阳光从偏远的地平线上跳出,我还没有入睡。
开门的声音被刻意放得很轻,任清走进来的时候还特意到我的床前看了看我,然后我……与他对视了几秒,看到了他眼中不出所料的惊讶。
"怎么醒的这么早?"他的声音有一丝疲惫,听起来好像是一夜没睡,但是难掩语气中的关切。
"没睡"。
我的声音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起来有些哑。
"又失眠了?"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小心地避开了我那处伤口。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干燥温暖,我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会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了。
他身上有一种,我多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嗯",我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
"今天几号了?"我突然迫切想知道这个问题。
"五月十五号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无暇去辨别答案真假,我也没有办法辨别,只能选择相信。
人在夜晚会变的忧伤,于我更甚,我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想过,为什么没有人能看见我的脆弱,没有人能听到我的求救,没有人能明白我想要什么,没有人能理解我在想什么。就是因为这些个为什么,才把我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方。
我恨这些原因,恨引起这些问句的原因,但我又……无能为力。
我只能在夜晚中把东西写下来,然后阴郁之结好像就能一吐为快,或者不受控制地大哭一场,又或是……练字,在白纸上写下无数个救我的字样。
他的手微微往下移了一点,轻轻盖住了我的眼皮,这使我不得睁眼,然后他蹲在我的身边,身体与我保持一平,轻轻说道:"睡吧……你很困了……好好休息……你已经一夜没睡了……你需要睡觉了……你的大脑不要去思考别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在他温柔的话语中,我隐约见到了他胸前带着的吊坠,那是两片翅膀,像是天使从背上拔下来,又将两翼拼在了一起,最上方分别在两翼上连出一条锁链,就像将双翼紧紧牵绑,就像是在说:即便已经脱离母体,他们也无法分开,无法逃脱。
任清有一种奇妙的能力,那就是只要他在,我就能很好的睡上一个完整的觉,或许,这也是我不想让他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我在写日记的时候总会落下一些东西,毕竟过了一天的时间,想了想,我也是个有特权的人吧,毕竟我可以到院长办公室去写日记。
谁给我的特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