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南非凉

18、L17 幻觉

　　2018年6月26日
　　星期x
　　天气晴

　　说实话，今早我是被云南白药的气味熏醒的，说来奇怪，昨天擦的药怎么气味遗留到今天还这么刺鼻，我起来撩起袖子看了看，上面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有一些凉凉的感觉。
　　我特意闻了闻，气味确实是从此处发散出来的。

　　"奇怪"。
　　我放下了袖子，习惯性的去整理隔壁的床铺，纵使一直没有人住，我也不喜欢他上面不平整，就像现在，甚至……落一丝浮土都不行。
　　万一……任清会回来呢！

　　昨晚做梦我又梦见他了。

　　他坐在床上和我聊天，就像之前一样，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没话的时候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我对他说我想见见我的父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任清解聘，虽然知道答案一定不如我意，但是任清说不要，他劝我不要这么做。
　　其实我也没办法做到，因为我联系不上他们。

　　"你最近天天都会到我的梦里来，我都不想醒过来了。"
　　"我在现实中见不到你，只能这样来找你了。"
　　"你已经不是我的主治医生了，为什么还要来看我。"我明知故问，只是想听到一个我满意的回答。
　　"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好多了。"他并不直面回答我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但我并不打算放过他，反正不过是一场梦，丢脸又怕什么。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心虚吗？"
　　"心虚什么？"
　　"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担心你的病症。"
　　"只是因为我的病？不因为什么其他的？"
　　"郁连……"他略微无奈的语气念了我的名字。
　　"你说医生不能和病人产生特殊情感，但现在我不是你的病人了。"

　　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知道里面翻滚的情感透露着什么信息，他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窗帘拉着，他背对着光，面对着我，端坐的像一尊庄严的雕塑。

　　"你的病怎么样了？"我不想维持这股寂静，也不想白白流逝待在一起的时光，只好先出了声。
　　"什么病？"他问道。
　　"密集恐惧症啊！"

　　我听到他笑了笑，然后哄着我说："你既然看过心理类的书籍，怎么会不知道密集恐惧症算不上是一种病呢？"
　　"是吗？"我舔舔嘴唇，"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忘记了。"

　　"帮你复习一下，密集恐惧症属于心理暗示的结果，但并不算心理疾病，其造成方式归咎于两点：一是个体属于天生神经敏感体质；二是由后天的强烈刺激产生。"
　　"别给我上课了行吗？"我伸手做了个停的样式。
　　"好吧！"

　　这里又安静了下来。

　　"任清，我想你了。"
　　我喃喃道。

　　"我不就在这吗？"
　　"不"，我摇摇头，"你不是真的对吧！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模样，梦境中的模样。"

　　"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说明你的症状已经越来越好了。"
　　"出现幻觉还算好吗？"
　　"出现幻觉当然不算什么好事，但是能区分幻境和现实才是你真正完成的事情。况且……"他顿了顿，"我也不一定是幻觉。"

　　保持一个坐姿有点久，我感觉自己的胳膊撑的有点难受，便上手揉了揉，任清看见了我的动作也没有询问，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望着我。
　　在我揉完胳膊后，任清突然说了一句："袖子没有拽好。"

　　"啊？"我愣了一下。
　　"袖子……没拽好。"

　　我看了下刚刚揉捏的胳膊，袖口有些翻折上去，看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妥。
　　我把袖子抻回原样，脑中转了转，想到他刚刚的言语，冒出了一个想法。

　　"你有强迫症吗？"

　　他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一点，不过很正常。"
　　"一点？"我想着他刚才急切的话语，怎么也不像一点……

　　他叹了口气，语带无奈，"真的只是一点，并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在我还想问什么的时候，任清突然看了看窗外，然后对我说："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等等……"我紧忙叫住他，"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等我们真正见面时再说吧！"

　　在他说完这句话，我的眼前突然开始发黑，然后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思绪回笼，我继续动手整理他的床铺，说也奇怪，天天早上这张床都像是有人坐过一样。
　　"难不成是我晚上梦游？"我摇摇头自嘲道。

　　叩叩——

　　"郁连，该吃饭了。"护士小姐在门口敲了敲门，温柔的唤到。
　　"好"，我应了一声，然后越过自己的床铺走到了门口，微笑着对她点了下头。

　　食堂里面秩序井然，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吃饭，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也有一些会在病房里吃着家人送过来的食物，只是……我从来没有这种待遇罢了。
　　尽快的吃完了饭，我跟随着大部队到院子里去进行休闲活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和隔着玻璃的感觉完全不同，我找了一处可以坐下的位置，面朝着太阳，闭上眼睛尽情感受阳光的温暖，不一会儿，眼前笼罩了一片漆黑，我睁开眼发现是院长站在了我的面前。

　　"心情不错"。他蹲在了我的面前。
　　这幅场景有点眼熟。
　　"还不错。"我笑着回答。
　　"昨晚又看见任清了？"他问道。
　　"是梦见"，我纠正他的措辞。

　　他挑了下眉，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看来你确实好多了。"
　　"因为有任清陪我。"
　　"我听说……你喜欢任清。"
　　"是"，我毫不掩饰，顺便问他，"你会反对吗？"
　　"你觉着呢？"
　　"不会。"
　　"为什么？"
　　"1960年同性恋已经被剔除了疾病范畴，而你身为一个医生，不会不明白这件事，同性恋不是疾病，只是一种心理认同，况且，我们的国家，同性恋虽然不被承认，但也不犯法。"

　　院长听完我的言论哈哈笑了两声，但我知道他没有恶意。
　　"记忆力不错啊！"
　　"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搞定我这一关可没用，任清不是弯的，想拿下他你得多费点心思。"
　　"我可以"。我坚定地答道。

　　当然可以，任清可是答应了我，要帮我找工作的，我也提了要求是在他身边，近水楼台，怎么不能成功。
　　"祝你成功。"院长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也抱以感谢的微笑。

　　在院长离开几步时，我突然叫住了他，他诧异的转头，问我怎么了。
　　"任清是不是有强迫症。"
　　"你怎么知道？"
　　"严重吗？"
　　他想了想，"还好吧！"

　　我垂眸思考了一下，然后朝他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了我的位置，太阳还没有走得太远，看样子我还能再享受一会儿日光沐浴，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思索任清目前表露出的线索。
　　洁净整洁的衣服，每天被叠得整齐的被子，还有对称的纹身，甚至是对于我的'一对一近身服务'。

　　强迫症最基础的表象：做事尽善尽美，按部就班。
　　虽然这点我并没从他身上看出来，不过从对称的纹身上也能窥见一二。

　　从他对我的治疗以及他亲身对病人的探访，大致可以得出他对别人做事很不放心，否则他完全可以直接从院长那儿的病案本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或许……我可以帮他治疗强迫症。

　　这也许是一个留在他身边极其有效的方式。

　　最主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是强迫症，那么他对我就不会产生任何的想法，过分沉溺于职责义务和道德规范，就像他一直在强调的：医生不能和病人产生治疗以外的任何特殊情感。

　　嘟——
　　有人来叫我们了，所有的人都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一行人往大楼里走去，我走在最后，看所有的人颇有一种……大型动物迁徙的感觉。
　　我没有直接回病房，反而是去了顶楼院长的办公室。

　　在任清走之后他说过，我可以随时到这里来。
　　他对我的到来自然也并不意外，不过他对我提出的要求感到了一丝意外。
　　我说："我想去催眠室。"

　　他瞟了一眼催眠室的方向，犹豫地问道："去催眠室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想思考一些东西。"

　　他边往催眠室的门那里走边说："思考什么还需要进催眠室？"
　　"因为环境够好。"
　　他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我很疑惑他这种行为，但也没有问什么。

　　"好了，去吧！"他把门帮我打开，屋里还是那副样子，不同的是，里面很安静，没有舒缓的音乐声。
　　我走进去熟练地躺在床上，看着正上方那个小小的天使贴纸，眼神逐渐变得失焦，最终沉沉的闭上。
　　我并没有睡着，也没有进入催眠状态，只是有一点恍惚，这样能让我更好的思考。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进梦里再见一面任清。

　　我成功了，我所处的环境没有变，但是任清出现了，他坐在那个沙发上，面对着我，不过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灯熄了。
　　我怎么能确定他就是任清呢？可能是……心灵感应吧！

　　"怎么了？昨晚刚刚见过我，怎么又想见我了？"
　　听着声音，我确信——他就是任清。

　　"我可以治疗你的强迫症。"我急忙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的强迫症？郁连，不用了，我的强迫症并不严重。"
　　"可你的强迫症会迫使你不接受我。"
　　"郁连，我不接受你不是因为强迫症。"
　　"那是因为什么？"我坐起来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是因为……"他的声音从此处断开，没有继续说下去。
　　"任清，你对所有的病人都一视同仁吗？"
　　"……是"
　　"你犹豫了，连你自己也知道你这个'是'说的多不真切。"
　　"任清，你已经被解聘了，为什么还要管我。"
　　"……我……只是你的幻觉。"
　　"破除幻觉的办法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

　　我又问了一遍。

　　他还是没有说话，但我确信他还在，因为我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我S了就好了？"我继续问道。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
　　我确信，他是在乎我的。起码对别人不一样。

　　"算了，我明天会再去做一次测试，如果我恢复了健康，我就会离开这里，我们两个，就再也不会遇见了。"
　　良久，我听到他说了一个'好'字。

　　"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他问道。
　　"算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有点短，虽然今天的也不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