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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L18 交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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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30日
星期六
天气晴
昨天的测试结果今天刚刚出来,秦医生微笑着邀请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将我的测试单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成绩不错,我和院长商议过了,你可以出院了。"
"谢谢。"我礼貌的回应。
"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好"。
她递给我一个手机,淡绿色的外壳,硅胶质地,摸起来手感不错。
我熟练的摁下一串号码,对面嘟嘟的响了几声,然后传来接通的声音。
"喂?"
"……妈"。我念出了那个字,带着久违的情感。
"郁连?怎么了?"她的声音很关切,透过电波,隔着十几公里,我依旧感受到了。
"没事,没事",我急忙说道,然后短暂的和她寒暄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我对她说:"我可以出院了。"
对面停滞了半晌,然后我听到她略微颤抖的声音,我想,是喜悦的颤抖吧!她说:"真的?"
"是的",我很干脆地回道。
"我,我这就过去,我去告诉你爸。"
"等一下,妈,我还得收拾一下,明天来接我吧!"
"收拾什么?"我似乎都听见那边穿衣服的声音了。
"有点事情,能……别问了吗?"
"……哦……好好……那我明早去接你。"
"嗯,对了妈,今天是星期几?"
"今天?"对面顿了两秒,估计是反应了一下,回道:"今天是星期六。"
"星期六……"我重复了一下。
"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那我先把电话挂了,明早见。"
"好,睡个好觉。"
我笑着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了秦医生,在她接过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然后问:"秦医生,您知道任清的联系方式吗?"
"任清?知道啊!"她点点头。
"你……"她犹疑地看了我一下,"想找他?"
我摇了摇头,"突然想到的就问问,毕竟他治疗过我,出院后想去谢谢他。"
"嗯……"她思索了一下然后到桌前抽了一张便签,在上面刷刷写了一行字递给了我。
"这是……"我看着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
"任清的电话和他诊所的地址,不过我想,这些东西你家人应该也知道。"
"他们不会告诉我的。"我捏住那张便签,大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苦笑道。
他们聘请任清来治疗我,他们解聘了任清,停止了对我的治疗,他们怎么会允许我再和任清有任何的联系呢!
"不然……"在我即将离开屋子的时候,院长叫住了我。
"不然什么?"
"再去催眠室睡一觉?"他问道。
我歪了歪头,不明白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理由何在。
"毕竟之后也没有机会了",他耸耸肩,用着开玩笑的轻松语气说道。
"这种机会还是越少越好。"
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灯开得暗黄,但是并不影响视物,屋子里流淌着那首熟悉的《Windy hill》,我不由自主地走进去,这次却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直直的朝着沙发走了过去,这里通常都是属于任清的,这次,我坐在了上面。
在沙发的角度上,我仰头并不能看清天花板上的小天使,循着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面积不大的、黑呼呼的点点。
说来奇怪,我的眼睛好像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一般,虽然看不清,但是大脑的图像功能却在我眼前描绘了一副完整图案。
睡吧……睡吧……看见那个图像……感受它的存在……摒弃杂念……周围的事物和你……没有关系……睡吧……
今天的音乐有点奇怪,里面好像夹杂着其他的声音,我隐约辨识出了这些,其他的……我也不记得了,因为那里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抽走了我的意识,把我推进了恍惚昏沉的海洋。
"郁连?"
任清?
我急忙睁开眼,果不其然,任清坐在了床上,就在我的对面。他双手撑在大腿两侧,上身微微前倾,穿着一件牛仔外套,里面是一件白T,前襟的图案我看不真切,不过感觉五彩斑斓的。
他剪了头发,整张脸一览无余地露出来,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得更加真切了。
"你怎么又来了",我语气有些冷淡地问道。
"听说你明天出院了?"他问道。
"嗯",我整个人躺在沙发里,仰头看向天花板的方向。
我的喉结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自上而下的轻轻划了一下,惊得我一阵颤栗。
为什么触感这么明显。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骨节明显,干燥的手心没有汗渍,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凑近了他。
在我打算伸手摸上他的脸颊时,他突然念到——天使。
这两个字像是关闭了什么开关,我突然无法动弹,大脑控制不了身体肌肉的动作,然后我看到他说:"坐回到沙发上。"
我的身体听从了他的控制,后退了两步坐回了沙发里。
随后我看到他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的身体便恢复了知觉控制,但这也让我失去了质问和触碰他的念头。
"今天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这样说。
"你这么想的吗?"
我的双眼与他直视,但他闪开了目光,看向了房顶。
"你还想见我?"他的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很轻。
"明知故问。"
我听到他轻轻笑的声音,"郁连,如果是另外一个人这样陪伴你,你也会对他产生这样的依赖感。"
这是一个肯定句。
却不是我所肯定的句子。
"我是抑郁症,不是情感依赖,你为什么总认为我认不清自己的情感。"
他吸了口气,像是要反驳我什么,但我并没给他机会而是接着我刚刚的话继续说道:"我对于喜欢的东西有自己的判定标准,我喜欢你因为我第一眼就喜欢你,我喜欢你因为我不讨厌你的触碰,我喜欢你因为你会明白我需要什么害怕什么……而这些,其他人做不到。"
"这是身为医生最基本要达到的标准。"
"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会这样,我也不信你对所有的病人都这样。"
他犹豫了。
"我没要求你现在就爱上我,但你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我吗?"
"我不是同性恋,郁连"。
"我知道,但你不反感我对吧!否则你不会在知道我喜欢你之后还和我走的那么近。"
"因为我……"
"因为你是医生,你不要总用这个理由来搪塞我,除了这个理由呢?别的?任何一个都可以。"
他没有回复。
呼——
我舒了口气,语气也不那么激烈,"如果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我就放弃了。"我近乎恳求的问道:"有吗?"
他看向我的神色复杂,最终妥协般的叹了口气,"没有"。
"上次你为什么要问那个约定的事情,其实你……是想作数的对吧!"
他不答话。
"你其实……舍不得和我分开是吧?"
"你为什么……不敢让我碰你?"
"你真的……现在的你……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吗?"
"还是我……又被催眠了。"
一连串的问题,他却没给我任何一个答案。
"你说你是小说家,来这里搜集素材,那是……"
"那是实话,兼职"。
"你没哑巴啊!"我嘲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他又噤了声。
"你今天出现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恭喜我出院?那倒也不必特意跑到梦里来说一声,至于其他的,我们昨天已经说过了,昨天你没给我答案,今天也依然不会有,对吧?"
我叹了口气,眼神也不再看他,"你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状态有些像之前发病的样子,我感到任清的语气有些紧张,"郁连,别这样"。
他说。
"我没怎样",我使出力气笑了笑,"算上这次,我告白也三次了吧!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放弃了"。
我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然后摸到了那张便签,在他的眼前,我双手朝着反方向微微发力,上面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等等……"他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看向他,他却盖住了我的眼睛,另一只手从我手中夺下便签,放回了我的衣兜里。
"收好他,不然你就找不到我了"。
"你什么意思?"我感到自己的喉头有些发紧,声音有些颤抖。
"明天我不来接你了,但我会在这里等你。"
"等我……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而是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天使',我的身体突然失去力量,整个人瘫软的滑下,但是腰上箍紧的一只手臂架住了我,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感觉到嘴唇上有一丝被点触的微微之感。
我醒过来的时候姿势未变,但任清的身影已经不见了,音响里依旧播放着那首钢琴曲,我摸了下兜里的便签,上面却是完好的,这让我不禁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设想。
真是好笑,我还以为是任清真的回来了。
我走出了催眠室,院长正在窗前喝着咖啡,看到我后还贴心的要为我倒一杯,但是我拒绝了。我拿着那张便签回到了病房,站在屋子中央,两张床的中间,仔细环顾了一下这间我住了两个多月的屋子,从开始的一个人到两个人再到一个人,我曾以为我永远不会离开这里,后来以为永远有一个人会在这里陪着我,到如今我也要离开这里了,或许生命的确无常,未知和可能性那么多,以后的路还很长,不是我们的行为和思考可以定性的。
我把便签塞在了我的枕头底下,不知道明早醒过来时能不能记得把它带走。
但愿吧……
不如做个约定,与自己做个约定,最后一次,如果我记得把它带走,那就再去找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