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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冤种系统 ...

  •   窗外吹拂着飘渺的风,游荡着孤独的魂魄,带动纯白的布帛随风而起,然后又轻轻落下,好似是失掉了什么,毫无痕迹地离开了。
      屋子里没有什么缺失的东西,窗外那焦躁不安的细风也消失了,留下的是轻薄的灰土停留在窗前白净的露台上、窗外稀落的树枝上,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将来的回忆里。
      推开门,有落红、有烬枫,有死去的野草枝条、有竭老的白杨树。
      一座厚重的棺椁被抬了进来,周围都圈上了一层孤独的白。
      送葬的队伍来了,他们抬着棺,一个个脸上凝重,深思熟虑的模样。
      在队伍的末尾,一个身穿孝衣的瘦小人影紧跟其后,她低着头,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四肢僵硬,走起路来竟是同手同脚。
      荒凉的土院子里,原只有那年迈枯竭的老杨树,如今却增了这么多东西,非但没有热闹起来,反而是更荒凉、更悠寂。
      葬尸的人工作了大约一个星期,也就安葬好了沈愠,送葬的队伍如常离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们,不要对雇主的亲友产生任何的多余情感。
      白砖石碑旁那个寿衣底下的弱小身影,肩膀小幅度地耸动,她在小心抽泣,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
      十月初九,圩阳村的集市上热闹非凡,四周各种叫卖声混为一谈,谁那的客人多,取决于摊主的叫卖声大不大,总之四周都挤满了人,好生的一个五米宽的大街,愣是被挤的无落脚之地。
      干果摊子前,一个年迈的老板正悠闲地坐在一把藤椅上,烈阳似火,灼烧着街上的每一个角落,他扬起一把蒲扇扫着,叹着仲夏的狂。
      旁边坐着一个老太太。他侧过脸,小声与她闲谈着:“老刘,听说村里又死人了?”
      “是啊,老沈家的……”
      “什么?老沈家的?可是……老沈跟他老婆不是两年半之前就让大火给烧死了么……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没有……这次死的,是他家儿子!”老太太声情并茂,话说得铿锵有力,好似这是什么民间趣谈。
      老头手里摇着蒲扇,悠悠地道:“老沈家的儿子,听说是个研究生啊,后来上城里教书去了。但这城里死了人,他爹妈也没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妹妹,知道她哥死了之后一闹,学也不上了,非得是要把她哥放村里头跟她爹妈埋一块……”老太婆察觉到有人不住地往他们这边看,便压低了声音。
      人步入老年,什么也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四处八卦,跟自己的关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和自己毫无关联的,凡人间突然出现个什么“趣谈”,都得凑个热闹。无非是谁死了,谁生了之类的。
      ……
      “这哪儿……圩阳市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风格的楼房……”沈愠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空间,四周是纯白的墙壁,中间穿插着一座座用纯白丝纱维幔掩盖着的落地窗,天花板连接的是屋顶。四周无一处不是清一色的白,给人一种飘渺感,而使人无力地产生幻觉。
      这里的一切都是单一的,却又莫名地缭乱。
      这里不似俗世,更像是一个虚无的梦境。
      相比之前虚弱无力、浑噩沉重地活在重复工作的世界里,沈愠现在却感觉是一身轻,他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没有人立刻回答他,而是不知多久后,一个带有轻微回声的男音出现:“这里是虚无,是地下街市。”语气很狂妄、得意,像是在向沈愠展示自己的权威。
      沈愠没有理他,只觉得有个神经病躲在哪个地方发癫唬人,他试探性地再次问道:“请问……这里是医院吗?”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唉,有没有把本座当一回事?本座说这里是虚无这里就是虚无,什么医院,你早就死了!”
      声音的主人认为沈愠漠视了他的权威,变得超常暴躁。
      沈愠听着他讲些不知所云的话,心里云里雾里,他怀疑他是个神经病。“我没和你说话。”病得不轻,看来这里是精神科的重度治疗室了……等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又没有精神病!
      “这位小兄弟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礼貌一点,本座听到你心里说的那些话。但,我不是什么精神病人,这里也不是什么精神科重度区!”越到后面,那个男声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直到他吼了出来。
      空间很大,每一丝声音都可以听得很真切,真切到沈愠可以听到他因气愤而急促地呼吸。
      “额……抱歉,这位老兄,这次我信了,敢问您尊姓大名啊!”
      拜托!人家都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了,还不信属实是作死啊!
      “尊”这个字,让他信心又徒增百倍,简单地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你可得听好了,我姓“华”,单名一个“昇”,是虚无的主人,你现在是落到了我的地盘,你要听我的话”交代玩完自己姓甚名谁,然后立马给对方施加压力,自以为很帅的操作,实则在沈愠看来就是个二逼青年……
      花生?这么沙雕的么……还有,好好的耍什么帅?不听你的又怎么着?不听不听就不听,有本事把我告法庭上去。
      “这位姓沈的朋友!我能听见你的心里话,这是我警告你第二次!”
      华昇扶额,越想越气。
      最不想和现在的人打交道,想我一千多年前的时候,那风光,皇帝见了都得给我下跪拜三拜……上级这次给布置的什么活啊?本来现在的人就越来越难带,还偏偏给我安排了个无神论者!
      他无奈摇头。
      “凭什么你说想听我心理话就随便听?我不要隐私的吗?你哪个单位的,我要举报你。”
      “不是,我说,你能不能稍微安分点?都死了还这么不老实。”华昇忍无可忍,现出了自己的真身。
      一张连着塔顶的吊帘里出现了轻微的耸动,随即出现一个肤色白皙、银发飘摇的身影,待他转过身来,竟是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庞。他模样平和又有些冷漠。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尾稍稍上挑,眼尾自然的红晕。睫毛也是银白色的,眼中好似怀有众生,但在白色的毛发下更多的是冷峻漠然。鼻梁弧度相对于柔和,才不使得在他冷漠眼神的称托下显得犀利。他整个人皮肤白得病态,嘴唇却是浅红色,这也才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些生气。
      沈愠瞧这他,竟有些神情恍惚了。
      美归美,但……这人男的女的?
      华昇长了一张雌雄难分的脸,若不是瞧着他比沈愠还要高一点,肩比别的女人都要宽,沈愠把他认成个女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华昇:“……我才跟你说过我能听到你的心声……”
      “哈?”沈愠茫然,“话这么说,我能控制它吗?”
      “总之你快让它停下来!吵死了!”
      “我他妈也想停!这玩意儿是能控制的吗?!c!”
      ……
      两人……应该说是一神一鬼,吵了半晌,忽又发觉这无法解决问题根本。
      沈愠:“所以你邀我来你这‘地下街市’的目的是什么?”他无心与他争吵,也觉得没什么可争吵,自己怎么想怎么说,那是自己的事情,他大可闭塞不听。
      “我该怎么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惜命,为了什么金钱利益……连命都不要的,要想我上次去凡间抓人,大把大把地往我手上送呢……”华昇感慨着。
      华昇最早的一次下凡是三千年前,他亲眼看到一群人眼红面赤,一个个都不像个人样子,自相残杀,手法血腥罕见,为的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五百两黄金罢了。
      为了寻求欢乐,用百两金换取一城人的性命,值否?这对那昏君而言没什么。
      为了求得百两黄金,自相残杀,丧失性命,值否?为了钱,也没什么。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残酷又鲜活的例子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不会再为凡人而悲悯了,往后的每一次任务,无非就走个流程罢……
      人世间的所有复杂情感分解开来,若是去其精华,取其糟粕,随后不就剩个“钱”字了?
      若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又能取多少呢?
      华昇不禁苦笑。
      “我不是为了利益。”幽寂的空间里,沈愠的声音传送到墙深处又被反弹过来,来回运转,明明声音不大,但华昇却觉得无比刺耳。
      “嗯……嗯?!什么?”
      “我,不是为了利益!”
      “你说什么?!你不是为了什么?!”
      华昇步步紧逼,他瞧这眼前这个身体单薄的年轻人,不禁嘲笑起来,但却没有一开始那般风华绝代的张狂。他眉头紧缩,嘴角艰难地牵起,整张脸瞧着都很僵硬。
      他见识不乏,见过”那些为金钱而丧失的人是常态,为了一己之利而丧失别人的人也不在少数,至少是到了他这个地方的人,没有不为之恐惧的,但也是知道了恐惧也无为,干脆就破罐破摔老实交代了。
      沈愠这种人,在华昇看来是特殊的,他从未见过……至少在往日旧中国时期,他是没有见过的……
      “我曾是一位人民教师,在老社会里,教师是无私伟大却又低等的职业……他们判之为不入流……”沈愠说起那往事,心里不禁又泛起阵苦涩的涟漪,荡漾起了那些可笑回忆,却又是他仅剩的回忆了。
      他高考分数654,不低,至少在圩阳市里是数一数二的,在圩阳村里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读完研究生,他本可以凭借高学历和高分数参政,去一个高档的公司入职,但他却放弃了,他选择去市里当初中老师,虽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学校,但毕竟只是个初中,他去还是亏了。他在用他的前途开玩笑。
      玩笑的最后竟是没有任何的奇迹。
      他苦涩的教学生涯无人知,学生将他的良苦用心当作理所应当,最终疲惫致死,含悔离去。
      叹着自己悲惨的人生,横竖两个字,“不值”,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辛苦奋斗十多年,再用这十多年换来了更加辛苦的几年,最终无果。
      可自己好像还没有满三十岁……
      还没有替爸妈把沈歆养到成人……
      死后发现自己身处“虚无”,大脑还有着这样的意识,也确是奇妙。
      华昇有些烦闷地说道:“你明知教学生涯苦难无尽头,又偏偏成了这么个人,你这不是自找苦吃?”
      “我……”
      沈愠还待辩解些什么,就被华昇打断了:“我把你拉到这里来不是听你讲废话的。”
      他还想辩解什么?无非就是那些道貌岸然,让人听了生气不痛快的话听久了那些自私人的独白,再听听一个圣贤心声,让人不适应且浑身难受。
      “按理说英年早逝的人到了这个地方,理应给我打二十年工再去投胎。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倒可以通融通融,让你再继续活下去,多久死那得看你造化,要是命不好刚重生就遭车祸……那跟我可没关系。”华昇面上又透露出了戏谑,他就喜欢瞧着这些凡人因别人一两句话就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模样,着实滑稽。
      “……”这人貌似神经病……
      华昇大抵也是听到了沈愠的心声,尴尬一笑:“事不宜迟,我带你去你要生活的地方。”他浅浅招招手。
      “我为什么不能上原来的地方呢?那里有我重要的人。”沈歆还没有初中毕业……
      他见沈愠没有移动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你在原来那个世界身体已经入土了,跟我走就是。你妹妹不会像你一样英年早逝,大可放心。”
      “你之前说你在上世纪抓了很多人,我能理解,那你这世纪怎么就抓我一个呢?难道是现在的人都命长?”
      “那倒不是,主要人多烦。前几个世纪我抓的人最多也就十几个,哪知那次……几百号了吧……也不知道你们人间怎么回事,明明大家都是人,偏偏又草菅别人的命……”他叹息。
      “……”
      那些血一样的历史,不值得回忆,却又是万不可不回忆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冤种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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