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点说再见》淳倪

3、辩论（二）

　　陈默虽然不善言辞，但脑袋里的想法的确有些让人惊艳。

　　宋欣只给了大家两天的准备时间，中途陈佳楠三番两次跑过来打探消息，都被我们给赶了回去。

　　可是外敌不可怕，怕就怕在军心不稳。这才几个小时呀，队里竟然有人打了退堂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对面可是两大班长强强联手啊，听说徐可萱高一的时候就在辩论队打比赛了！”

　　“是啊，总感觉我们说一句，人家得有一百句在前面等着。”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看看人家许西意志多么坚定。”这是田思远第一次为我说好话，我相信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毕竟到最后到底能辩论出个什么来，我心里也没底。

　　徐可萱当然厉害，她从小就参加各种课外班，舞蹈、钢琴、主持、围棋……我两根手指头都不一定能数的过来。我有一次路过舞蹈教室，瞥见徐可萱在里面领舞，舞姿婀娜，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识到什么是“白天鹅”。

　　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事，我当然干不出来。于是我硬着头皮咬着牙向他们打了保证：“我肯定发挥出我最大的力量。”

　　我当然不敢打包票说：“我肯定带大家赢得比赛。”

　　“话别说得太满。”这是沈知教我的。

　　于是我就带着忐忑的心情，坐在了一群支持“小河大鱼”的人的对立面。

　　由于是自由辩论，宋欣尽可能地给了我们发挥的空间，双方唇枪舌剑，唾沫横飞，我一句也没能插上嘴。

　　徐可萱果然厉害，几乎靠她一个人撑起了“小河大鱼”的所有论述和反驳。

　　我在一旁托着腮，身旁坐着急的满脸通红的陈默，田思远的唾沫星子一蹦那么老远。每个人都那么用力，我有些惭愧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大河里的小鱼固然自在，但恐怕很难有出头之日吧？”

　　熬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听见了沈知的声音，我“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陈默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得直咳嗽。

　　“人怕出名猪怕壮，小河里那么条大鱼，沈知同学是希望早点被人捉走煮了吗？”

　　沈知皱了皱眉，好像没想到我这都能扯到吃上来。他不急不慢地怼我“被煮还能被人称作美味，鱼太小怕是早就被大鱼饱腹了吧。”

　　“水深天地广，水浅王八多。我觉得在更广阔的地方见见世面也不枉来世间一趟，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吃货吃不成一条大鱼的？”
　　”
　　沈知盯着我，憋着笑，似乎是被我那一套“水浅王八多”的说辞给逗乐了。他沉默了一会，身后又有七嘴八舌跳出来反驳我，我一瞬间就被淹没在唾沫中了。

　　没过多久，沈知站起来，把手举得老高。大家都在等着他给我最为致命的反驳，然而他却看着我挠了挠头，咧嘴一笑，说：“老师，我觉得许西说的挺对的，现在换队还来得及吗？”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简直惊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包括我。

　　我托陈默帮忙准备的长篇大论还没派上用场呢，这场战争怎么就要结束了。

　　小型礼堂里的灯光温温和和，徐徐地洒在沈知的蓝色校服上。宋欣显然有些懵地看着沈知，后者正背对着几声“叛徒”笑呵呵地走向了我们的阵营。

　　准确的说，是走向了我。

　　他在我身边站好的时候，我还有一点不太真实的感觉。“大河小鱼”的阵营因为有沈知这么一段插曲，信心像房价一样疯涨，很快又投入到同对方的辩论当中去。

　　沈知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我的脑袋，破天荒地力度轻到我以为他是在给我挠痒痒。

　　我缓过神来，听到他似乎说：“刚才说的挺精彩。”

　　“啊？”我申请他再说一遍。

　　他又俯下身凑过来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呼吸洒在我的头顶，有一些不太均匀，搞的我脖子痒痒的。

　　我抬起手挠了挠脖子，反问他难道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嘴皮子溜吗？

　　“不过我还是觉得，还是当大鱼好。”沈知挑挑眉毛，把一只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压得我差点没站稳。

　　那你还跑来这里干嘛，难不成是假借投奔之名行勘察敌情之事？

　　“嗨，我这不得站在你这边吗！”我的头顶上传来少年清爽的声音。

　　我一怔，脸颊突然烫的厉害。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有？”沈知抬了抬胳膊，让我终于能活动活动肩膀。

　　我突然意识到沈知可能是在为前天的事情向我示好。我心里轻飘飘的，好像坐着一片飘浮的羽毛。

　　后来的辩论到底是怎么结束的我也不知道，我整个人都沉浸在沈知的那两句话里。

　　一句是“我这不得站在你这边吗！”

　　一句是“心情好点了没有？”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心情好到向打饭的大爷要了两根平常我绝对不会吃的油乎乎的鸡腿，毫不吝啬地分了一根放进了陈佳楠的餐盘。

　　“呦，可以呀西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陈佳楠美滋滋地咬了一口鸡腿肉，肥啦啦的油水顺着她嘴角留下来，我赶紧撕开一包餐巾纸给她接住。

　　我为我的善举拯救了陈佳楠的校服而沾沾自喜。

　　“说真的，沈知今天搞那么一出，在我看来，简直帅爆了！”陈佳楠嘴里含糊不清，我勉强能听出这么一句。

　　“不过你说他怎么想的，当众叛变，这让我们如何是好！”陈佳楠从我的纸抽里抽走一张纸擦了擦嘴，“你是没看见，你们班徐可萱脸都僵硬了。”

　　陈佳楠说徐可萱本来做足了要飞快解决战斗的打算，结果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好在这不是什么正式的辩论赛，宋欣的目的也仅仅是把我们引向怎么在议论文里阐述好的论点而已。

　　不过辩论赛体验对于写议论文有什么帮助我太知道，毕竟我知道我那一套“水浅王八多”的粗俗说法是不能写进试卷纸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