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指令》书晚絮

2、part 2

　　就算联邦和第三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克莱尔也能感觉到不对劲。他们进房间之前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很明显还是白天，而且天气很好。
　　……但是现在已经天黑了，距离他们进入房间不到半小时。
　　克莱尔：“时间，是不是过得太快了一点？”
　　裴安好像并不意外，“第一晚只是一个过渡的晚上，往后几晚就不会这样了，毕竟第一晚的重头戏，是公爵夫人。”
　　克莱尔记下这些规律，以免下次进副本的时候什么都不会。
　　裴安很快就换好了晚礼服，他伸出一只手，向克莱尔发出邀请：“夫人，接下来我们该去参加晚宴了。”
　　他们两个是最早到宴会厅的，这里没有任何一个玩家，只有那个看起来就很奇怪管家和忙碌的女仆。
　　克莱尔想去问管家几个问题，但是根据经验好像并不能这么直接。她看向裴安，求助的眼神非常明显，裴安点点头，告诉她没问题。
　　克莱尔上前几步，拦住了管家：“打扰了，请问公爵夫人什么时候出席晚宴？”
　　管家好脾气地回答她：“等所有的客人都到之后夫人就会来了。”
　　陆陆续续有玩家进入宴会厅，张中看起来很烦和自己一个房间的徐英，和她离了有一米多远，眼睛死死盯着已经落座的夏晴。那目光就像是一条毒蛇，夏晴被他盯出了一身的冷汗，向方思雅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方思雅拉着越千山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夏晴旁边。夏晴不停地小声对方思雅道谢，方思雅拍拍她的手臂，让她放心。
　　克莱尔从每个人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他们，她对三维人类的情感掌握得并不完全，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所遇到的每一个人，毕竟不能暴露自己不是这个维度的人的事实。
　　黄成还是巴结着张中，这两个人让她想起联邦的贵族们，冷漠，自私，一味地攀附有权有势的人，屈服于淫威的人。
　　那对母子不知道是心太大还是太过害怕，坐下之后一言不发，就像不存在一样。
　　谢飞雪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冷冰冰的，偶尔会抬头看看众人。
　　要融入他们真是太难了，克莱尔想。
　　等到所有人都就坐了之后，公爵夫人才慢悠悠地下了楼。她今天穿了一件很厚重的黑色礼服，过大的帽子遮住了她半张脸。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嘴唇却无比的鲜红。
　　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是克莱尔还是能看出来，这位夫人和房间里的那幅画，几乎一模一样。
　　公爵夫人坐下之后，轻声细语地开了口：“非常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宴会，在各位贵客住在古堡的期间，我会为各位提供最好的服务，那么，接下来可以用餐了，请各位自便。”
　　黄成接到张中的暗示，出声问：“请问这位夫人，公爵去哪了？”
　　听到这话，本来还很平静的公爵夫人突然发起怒来，拿起手边的杯子向黄成砸去，脸色完全冷了下来，语气中还带了些怒意：“他已经死了，我希望不要有人再提起他。”
　　这毕竟是黄成的第一场游戏，他害怕极了，顾不上擦掉额角被杯子砸出来的血，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公爵夫人又恢复了一开始那副不在意任何事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个大发雷霆的人不是她一样。她示意各位宾客开始用餐，但现在身处游戏里，哪有人敢随便食用这里面的食物。
　　除了裴安。
　　在一众端坐的宾客里，他用餐的动作实在是太显眼。裴安用餐的动作并不狼狈，反而很优雅从容，再加上他身上的这身燕尾服，克莱尔觉得他已经能融入这个庄园了。
　　公爵夫人见只有一个人用餐，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高兴：“各位是对我准备的晚餐有什么不满吗？为什么还不开始用餐？”
　　众人一听这话开始为难，这吃也不行，不吃也不行。
　　裴安转头对克莱尔笑了笑，克莱尔静静看了一会儿他，随即开始放心用餐。方思雅本来摇摆不定，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照做，但看到他们两人吃得毫无压力，便暗示自己的男朋友也用餐。
　　其余人看见这番情景，也放下戒心开始用餐。
　　公爵夫人的脸色好了一些，静静地看着众人进食，过了一小会，她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双手放在腿上，说：“想必各位也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宴会，我这次邀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方思雅：“请问是谁呢？”
　　公爵夫人看起来有些难过，她说得很慢，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她是我的……妹妹，她叫薇薇安。我上次见到她，是在四个月前，那时候我们大吵了一架，她很生气，跑出了庄园。”
　　“在这之前我们关系很要好，她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她，其实我们以前也经常吵架，虽然一直都是我单方面闹脾气，但是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个，她总是会哄好我。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只要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像以前一样回来了。”
　　公爵夫人突然掐住自己，看起来有点神经质。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克莱尔凑近了些，仔细地听她在说什么，终于听到了她说的话。
　　她在说：“薇薇安，为什么不回到我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薇薇安，为什么这次不回来了？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了？你难道和他一样了吗？薇薇安，你必须回到我身边来！”
　　她不停地念着薇薇安的名字，好像这样做薇薇安就会回来一样。那几个新人有些害怕，小声嘀咕：“这个夫人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方思雅突然出声：“夫人，请问薇薇安小姐长什么样呢？”
　　公爵夫人终于停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有些迟疑，“我……不知道。”
　　越千山有点懵：“您不知道薇薇安小姐长什么样吗？”
　　公爵夫人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她和我差不多高，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方思雅点点头，向公爵夫人道了谢。
　　这段对话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大家都默契地埋头吃饭，不说一句话。等到所有人都用完餐，公爵夫人站起来说：“我会和你们详谈一些关于薇薇安的线索，不过要到我的房间里去说，今晚就先来一位客人吧，谁先来呢？”
　　一听这话，几个新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会选中自己。方思雅拉住越千山，冲他摇摇头，她并不打算第一晚就去独自面对boss。谢飞雪静静地站在旁边，丝毫不关心公爵夫人会选到谁。
　　公爵夫人随便指了人群中的一个人，微笑道：“那就你吧。”
　　“至于其他的客人，一定要马上回房休息哦。”
　　黄成抓住张中的手臂，央求道：“张哥，我真的不行！我第一次过游戏，您就替我去吧！”
　　张中甩开他的手，嗤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地离开这里，黄成一下瘫坐在了地上，竟是直接哭了出来。
　　这时管家走过来，笑眯眯地说：“请您快点上去，别让夫人等急了。”黄成不得不站起来，哆哆嗦嗦地走向公爵夫人的房间。
　　裴安进房间后把门反锁上，打算直接把这一身碍事的衣服脱了，他正想脱衣服，突然间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位女士。他转过头，却发现克莱尔已经去洗澡了。
　　克莱尔带着一身水汽，虽然她穿得整整齐齐，但是裴安依然不敢正视她，低着头匆匆走进了浴室。
　　克莱尔没太在意，之前在联邦的审讯已经让她过度疲劳，她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事，确认门窗都反锁好之后，躺在床上慢慢睡着了。
　　裴安出来的时候克莱尔已经睡熟了，他直奔沙发，已经决定好了这几天的安身之处，经过床的时候，他听到克莱尔说了一句很小声的梦话。
　　裴安凑近了点，但不敢太靠近，怕克莱尔察觉到醒过来。克莱尔抱紧自己的双臂，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安德里斯……”
　　……
　　首都的夏天好像并没有比其他地方的夏天好多少，明明都是一样的难熬。克莱尔绕过围墙，飞快地跑在去往训练场的路上，途中差点撞上其他学生。
　　她满头大汗，前面有个绑着高马尾的女生早就等着她，看她冲过来后递上了纸巾，“快点擦，你说你急什么，他还没来呢。”
　　克莱尔道了谢，接过纸巾，“来晚了就看不到了，学校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艾琳勾住她的肩膀，暧昧地说：“学校里的女生大多数都喜欢教官，让我猜猜，你不会也喜欢他吧？”
　　克莱尔甩开她的手，坦荡地说：“我对教官没有那种心思，我只是很欣赏他。”
　　艾琳根本不信她那一套：“我懂，你不用说了，欣赏也是喜欢的一种嘛。”
　　克莱尔不理会她，走进了训练场。
　　安德里斯今天穿的是很简便的黑色作战服，他正绕着操场跑圈，汗水打湿了额前的黑色碎发。他没注意克莱尔这边，只是专心地跑步。
　　克莱尔什么也不做，就安静地蹲在那里看他跑步。艾琳早就习惯她这样，于是蹲在她旁边一起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德里斯终于停了下来，他随意地擦去了额上的汗，不经意间转头看向了这边，正好和一直专注看着安德里斯的克莱尔对上实现。
　　安德里斯对着这边笑了笑，艾琳猛地站起来，环顾了四周，同时把还蹲在地上的克莱尔拉了起来：“不是……他不会是在对着我们笑吧？这边也就我俩而已啊。”
　　克莱尔没反应，艾琳转头看她，才发现克莱尔已经被安德里斯勾走了神，整张脸都因为那个笑红了起来。
　　艾琳：“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你这明明就是春心萌动了！！”
　　克莱尔没理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有变红吗？是天气太热了吧。
　　……
　　克莱尔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一时缓不过神来，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这种场景了。
　　因为她的每一个梦都是安德里斯从她面前跳进连接站点的场面。
　　克莱尔睡不着了，她怕又梦到鲜血淋漓的安德里斯，像刚刚梦里的他是很难梦到的，她还不想忘记那么快。
　　裴安坐在沙发上，同样睡不着，他忽然出声问：“怎么醒了？”
　　克莱尔回想着刚刚的梦，“没什么，做了个梦。你不睡吗？”
　　裴安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睡不着。”
　　克莱尔没什么反应，有这么个人坐在这里，她也实在是熬不下去，干脆躺下继续睡觉了。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安德里斯，还能梦到你吗？
　　黄成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公爵夫人的房间门，夫人背对着她，抬头望着落地窗，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黄成咽了口口水，小声地叫她：“夫人。”
　　公爵夫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僵硬地转过身来，问：“你叫我什么？”
　　黄成快哭出来了，哆哆嗦嗦地说：“夫、夫人啊。”
　　公爵夫人突然掐住他脖子，不停地说：“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黄成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没多久，死了。
　　第二天早上，克莱尔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她拿起枕头下的手，枪，拉着裴安跑出了房间。裴安一晚没睡，天乍亮的时候才有睡意，刚刚都快睡过去了，忽然被克莱尔拉了起来，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不正常了。
　　尖叫声是从楼下传来的，黄成的尸体被丢在餐桌上，七零八碎的，没一块完整的。夏晴抱着方思雅，小声地哭着，方思雅拍拍她的背，不停地安慰着她。
　　裴安疲倦至极，一句话都不想说。谢飞雪凑近看了看尸体，没有说话。克莱尔扶正旁边的人，问：“谁先发现尸体的？”
　　夏晴站出来，还带着点鼻音：“是我。因为我比较害怕，昨晚没怎么睡好，所以今天起得很早。我走出房间，发现大家都还没醒。所以我就打算回房间，我不太敢自己一个人出来。这个时候管家就出现在了走廊，他告诉我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让我赶紧下来用餐，万一凉了就不好了。我不敢不听他的话，所以就一个人下了楼。”
　　夏晴开始发抖，声音也开始颤抖：“但是等我下了楼，我就看到他的尸体在餐桌上，就是那样……那样七零八碎的！我没敢靠近那里，这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呜呜呜……”
　　谢飞雪淡淡地开口：“尸体被切得很碎，已经是缝不好的那种程度了。”
　　齐绪打了个寒颤：“什么叫‘切得很碎’啊？”
　　“虽然切得很乱，但是确实是锋利的刀具才会这样。”
　　裴安出声打断他们：“很抱歉打断你们，管家对夏小姐说这就是我们的早餐，我们吃什么？难道真吃这个？”
　　众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张中大声地叫起来：“怎么可能！我们还他妈的要吃尸体？！”
　　管家姗姗来迟，看了看餐桌上的尸体，问：“各位客人有什么事吗？”
　　裴安走到管家面前，低下头威胁道：“五分钟内把餐桌清理干净，然后换上正常食物。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希望你们能快点。”他说这话时紧紧捏着管家的肩膀，说完才松开他。
　　管家还是笑眯眯的，“每天的早餐都是夫人已经决定好了的。”
　　裴安无所谓地说：“行啊，那我去把你们夫人打一顿，那决定权是不是就给我了？”
　　管家愣了一下，不甘心地去准备早餐了。
　　方思雅也没见过这种玩家，敢威胁NPC的裴安还是第一个。越千山朝他竖起大拇指，真诚道：“裴哥，你是这个。”
　　没过多久女仆们就把新的早餐端了上来，餐桌也早已清理干净。管家临走前瞪了裴安一眼，裴安根本不管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管家气得半死，走时在地上踏出了很响的声音。
　　公爵夫人从楼上走下来，她今天穿的也是黑色的裙子，不过没有昨晚的那么庄重正式。那顶黑色的帽子依然遮住了她的脸，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公爵夫人语气中带了些歉意：“我今天必须要出门一趟，麻烦各位继续帮我找薇薇安了。”说完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方思雅率先开了口：“这应该就说明我们可以随意调查了，不过大家最好还是要小心那个管家，他很明显有问题。”
　　这顿早餐没吃多久，毕竟还是调查比较重要。没过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分头去调查了。
　　克莱尔不太确定要去哪里调查，自己不太有经验，裴安似乎也不着急走，静静地等着她做决定。
　　克莱尔左想右想，还是觉得先找几个女仆问话比较好，她和裴安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没什么意见。
　　两人找到一个打扫的女仆，克莱尔拦住她：“打扰一下，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女仆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有些害羞：“我来这里五年了，知道的不比管家多，不过我会尽量回答您的问题的。”
　　“夫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恨公爵？”
　　女仆有点害怕，环顾了四周，压低自己的声音：“您还是不要在庄园里说这件事比较好，夫人会生气的，上次新来的女仆和另一个女仆讨论这件事，不小心被夫人听到了，夫人大发雷霆，把她们两个都杀了。”
　　裴安拿出一把钞票递给了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夫人今天出去了，这件事情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放心告诉我们。”
　　女仆眼前一亮，马上就接过了钱，立马就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夫人和公爵是在五年前结婚的，夫人刚嫁给公爵没多久，我就来到这里工作了。据说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只是家族联姻。而且公爵以前就名声很不好，经常和不同的女人调情，就算和夫人结婚了也在外面和野女人鬼混。夫人虽然不爱他，但是他这么做让夫人觉得很丢人，是在打她的脸。”
　　“夫人一开始还会和公爵提这件事，希望他可以不要再这样做了，公爵非但不听，还骂了夫人一顿，那时候大家都听到了，公爵骂得很难听。”
　　“后面的几年，夫人就不再说起这件事了，公爵变本加厉，甚至把那些女人带进了家里乱搞。夫人会在房间里偷偷哭，但是也做不了什么。可能是报应吧，公爵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连出门鬼混都做不到了。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反正两年前他就去世了。”
　　女仆捏紧了扫把，低下头说：“我真的只知道那么多了，您不要再问了。”说完就匆匆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