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枪林》起舟言

32、第三十一章 卢意的心事（3）

　　祝清欢晚上吃得多，眼下也不饿，于是捧着杯温水，在祝清越、赵南和卢意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祝清越当然知道自家小妹这眼神和神态是打算做什么，但却不打破，只装作不知道。

　　赵南见祝清越不开口，于是也就埋头吃面，尽量忽视小欢妹妹投来殷切的目光，倒是卢意从类没有经历过被女孩子来回上下打量，也不对，上一次还是在刚刚，一想到在阁楼的琴房里祝清欢也是以这样的好奇目光打量自己，不带丝毫的敌意、且有着几分少女的探究和单纯的好奇，卢意耳尖又抑制不住的微微发红，只是庆幸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镇静，没被其他几人瞧出端倪来。

　　“卢意呀，你们可聊了好大一晌呢。”祝清欢深知自家哥哥和赵南向来嘴严，自己鲜少能从他俩嘴巴里套出什么话来，除非是他们愿意主动说的事情，所以祝清欢心思一转，究竟突破点放在卢意身上。

　　“咳咳咳。”卢意一时不查，听见祝清欢唤了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呛住了，嘴巴里剩下的半口面条竟然有些难以下咽，他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把皮球踢给祝清越他们，“也没什么，倘若你好奇，不妨问问你哥哥和赵南。”

　　突然被点名的祝清越和赵南对视一眼，赵南有些牙痒痒，祝清欢有一点好处，她会懂事的的不去探听些什么，但一旦她好奇起来，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祝清越优雅的擦擦嘴角，将帕子放在桌子上，道：“就是我在美国的一些同学有了下落，略微聊了聊。”

　　祝清越打小就喜欢糊弄祝清欢，偏偏祝清欢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闻言就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林家的事啊。”

　　“小欢妹妹你在说什么？林家？林家怎么了？”赵南虽说做祝清欢对面，但耳朵贼好使，当下便十分积极主动地问，“我这几天倒是没听说林家有什么事情，清越，你知道吗？”

　　祝清越摇摇头，近些日子林家颇为安静，尤其是林月希下葬后，林将军还被困在南京没有回上海，林家人像是已经淡出了上流圈子，不可以留心，还真没发觉林家已经销声匿迹好些时间了。

　　祝清欢听到他们在书房里说的事情不是关于林家的，心里嘀咕着：“不是林家的？不是跟子衿姐有关的事吗？”

　　祝清欢是个极心细的姑娘，先前在阁楼里跟卢意讨论起林子衿的事，见卢意对林子衿还挺上心的，谈论着讨论着，卢意的耳朵和脸颊竟然也有些发红，祝清欢当时也没明白过来，刚在楼下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卢意同自己说着子衿阶的事情，竟然害羞了？！那是害羞的表情吧？祝清欢有些拿不准，毕竟她跟祝老爷子长大，被养得性格爽朗，身旁常接触的男性也不外乎是家里的亲人和赵南而已，并不知道害羞是哪种感觉。但她会偷偷的看些话本，话本里的女主角见到了情郎，也是脸色含羞、微微泛红，不就是卢意先前的那个样子吗？那这样说的话，卢意突然要去找自家哥哥商讨事情，应当是跟林家有关才对啊，怎么看他们三人的模样也不像是说谎，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祝清欢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猜对，还是不死心的问了问卢意：“我明天想去找子衿姐，你跟不跟我一起去呢？”

　　卢意没反应过来，祝清欢去找林子衿是女孩子家的玩闹，他跟着去是要做什么？

　　赵南也呆住了，怎么现在女孩子一起玩，还要带上男人吗？那凭什么不带他而是要喊上卢意呢？叫上祝清越也好啊，总比卢意强。

　　“小欢妹妹为什么不喊我？”赵南可怜巴巴地小声说，活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们女孩子家出去玩，你同我们去做什么？”祝清欢疑惑的反问道。

　　赵南这下更不明白了，“那凭什么你喊卢意一起去？”

　　祝清欢回过味来，好像自己的话是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跟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男的，两条腿两个胳膊，再说我长得也不差，为什么不喊我？”赵南不忿的嚷嚷着。

　　卢意虽说有些一头雾水，但也觉得赵南说的有些道理，“我就不去了，明天还有旁的事呢。”

　　祝清欢见他婉拒了和自己一起去见林子衿的提议，更迷糊了。

　　不是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不见卢意对子衿姐思念如水、不愿分开呢？

　　祝清欢越想越糊涂，算了，她甩甩小脑袋，想不明白。

　　“好吧，那我明天就自己去找子衿姐咯。”

　　“喊上我呀小欢妹妹！”赵南絮絮叨叨的说着：“你们花钱，我给你们结账；你们出门，我给你们开车，我可有用了。”

　　祝清越掩着唇轻笑了声，劝道：“明天你还要跟我出去办事，让阿祥陪着清欢出门吧。”

　　赵南一听，想起来明日确实是有事情要办，只好悻悻的打消了同祝清欢一同出门玩的念头。

　　卢意用过了葱油面，婉拒了祝清欢提出让司机送他回家的想法，独自走在深夜的上海街头，寒风萧瑟，无孔不入的凉意倒是让卢意清醒了不少。他从出了祝家的大门便留意到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不过看那人的意图也没有恶意，索性就不去理会，径自走着自己的路。

　　上海的夜晚虽是热闹，但像卢意住处这般的寂静小巷，依旧是安静的只有夜虫的鸣叫。也不知谁家小院中的杏树长势极好，蔓延到路旁的树枝上沉甸甸的挂满了熟透的杏子。路上偶尔有着几位阿妈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说这家女儿嫁了位会疼人的，就是离娘家远些；那家的儿子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消息，非要跑到北方从军，被狠狠揍了一顿之后就自己偷偷跑了。

　　所有的宁静都是暗流上的水面，一旦暗流成长为波涛，这些宁静顷刻间岿然崩塌。

　　卢意虽是不断留意着身边的情况，脑中也在不断地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疑惑串在一起，但太多事情线索支离破碎，自己一直在提防着祝清越和赵南，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直在提防自己呢？卢意抬手揉揉额角，拐进了家门口的弄堂不出意外的就看见了有人穿着一身黑衣在等自己。

　　想到身后还有人在跟着，卢意并没有跟那人打招呼，只是率先踏上楼梯间，在自己的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那人敲了敲门。

　　“噔噔”、“噔噔噔”，是约定好的暗号，卢意起身开了门。

　　“身后的尾巴怎么没有甩掉？”进来那人摘下风衣的兜帽，正是杜蘅。

　　卢意将门重新关好：“没有恶意，所以就没在意。”

　　杜蘅自顾自地坐在临窗的书桌上边，不怀好意的说：“怕不是祝家那位大小姐派来保护你的？”

　　见卢意没有回复的意思，就收起了打趣的念头。

　　“下午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如何了？我可提醒你，那边派人来专门通知我这次的安排，已经是这一两年没有的事了，看来他们对这次事件很看重，你可不能再推拖了。”

　　原来卢意今天在饭店下班之后本是要立刻赶到祝家给祝清欢上课的，结果这人在路上制造出了一场事故，趁人群混乱没人留意的时候，塞给卢意一张纸条，上边写了一件近来需要他做的事情。顺带附上一句话：“好好看看，晚上我再来找你。”这一耽搁卢意到祝家的时候就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不少。

　　卢意想到纸条上的暗语，皱起眉头问：“这次的目标怎么还是赵家？不是已经停手了吗？”他这一晚上也想了不少赵家的近况。虽说赵家财富积累不好，可赵家父子都不参与政事，他们也与当局的人有所交情，可是严格来说真正走得近的还是祝家的那对兄妹。

　　“上边的意思我怎么会知道。这次上边还派人过来监督着我们，这事情你可要处理的干净利落，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杜蘅说：“按理来说你已经同祝家交好，只要成功的从他们那里拿到需要的档案就可以回后方了，怎么在这个任务还没有执行完的当口给你安排新的任务？”

　　卢意说：“你是我的上级，任务是你安排给我的，怎么轮到问我了？”

　　杜蘅“呵呵”尴尬地笑了两声：“咱俩的关系你说呢？还我是你的上级，谁比谁级别大你别当作我不知情啊。”

　　杜蘅一想到当初这人在上海摸爬滚打的时候就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他，早些把他从那些腌臜地方带出来不就没这后来的事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原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下级，没想到是那边派来的小霸王。杜蘅内心不住的吐槽着。

　　杜蘅想起来另一个事情，从大衣中拿出一张纸条：“对了，晚上的时候我的一个线人给我发了份电报，你看看。”

　　卢意接过纸条，打开之后发现是用暗语写成的。自己默默读了几遍，而后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
　　“这上边说北平政府原是想着早些放了月希，但是政府的密报被偷了，有人说是月希的人动的手，所以才把月希关在监狱中这么久？”

　　“按照电报上说的，是这样子不假。”

　　外墙的爬山虎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地响着，更衬得这夜晚的安静。

　　卢意问杜蘅：“我记得你在东北是有些人脉的吧？”

　　杜蘅点点头：“确实是认识几个人。怎么了？”

　　“帮我查个东西是怎么传出来的。”卢意转身将书架的一本书抽了出来，翻开书从里边拿出来两份报纸，“我想知道尽可能多的知道这种病毒疫苗的事情。”

　　杜蘅粗略的浏览了一下那几篇描述病毒的文章，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是有人要用这东西对付谁吗？”

　　卢意“嗯”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毕竟月希已经走了，在一切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总该为他多留些体面。

　　杜蘅拍了拍卢意的肩膀，说：“我回头让人去查，不过这东西既然是日本人搞得，疫苗又是这么机密的东西，查起来可能会比较麻烦。你先好好想想赵家的事怎么办吧。”说完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时针已经过来十一点，于是便告辞了。

　　卢意默默把杜蘅送出门后，就回房间坐在床上，眼睛却不自觉地盯着上次祝清欢来时所用过的茶杯，她走后，这茶杯就被他好好放在了橱柜里，再也没有给旁人用过。

　　卢意盯着看了许久，烦躁的揉了下头发，脱去上衣便进到浴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