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枪林》起舟言

28、第二十七章 再遇苏源桥

　　上海是座让人神往、又让人望而却步的城市，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到平生从不相逢的两人在这座城市一生怕也难见到彼此一面，但也可以小到你不愿意见到的人，却能在你最不像遇见他的时候出现，就像现在的祝清欢同杏仁一同走出了百货商店的大门，却迎面遇见苏源桥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走来。

　　杏仁先看到了走在最前边的苏源桥，她是知道自家小姐年幼时就同苏家的这位少爷有过梁子，小姐当时贪玩，自己溜出房间跑到了院子里的花园中，在湖边嬉戏着要采摘鲜嫩的荷花，却被来祝家做客的苏源桥瞧见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姐受了惊落了水，事后虽然祝老爷没在计较，赵五爷和自家少爷可是明里暗里给苏源桥使了不少绊子，偏生苏家少爷一致对外说是自家小姐见着他，一激动欢喜才落了水。杏仁思及此，撇了撇嘴，谁信啊，苏家少爷连赵五爷的一半好看都比不上，小姐怎么会被他的长相迷住了呢，当真是脸皮厚到比黄埔江底的泥沙还要厚了。

　　杏仁当下拉了拉祝清欢的旗袍，小声道：“小姐，咱们快换个地方走吧。”

　　祝清欢自然也瞧见了像只大公鸡一样昂首阔步的苏源桥，心里不住的升起一阵怒意，当年她落了水后便发起了高烧，等她病好才知道在她生病期间，苏源桥是怎样的败坏她名声，虽说这事过了许多年，但每每想到这，祝清欢就抑制不住的生气。

　　“快些走。”祝清欢接着人来人往的遮掩，匆匆转身打算沿着墙而走。

　　刚走两步，却听见那人带着玩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欢妹妹，这是打算去哪逛呢？大门口可是在这呢。”

　　祝清欢身体一僵，思虑一转，忽视了背后令人生厌的声音，继续径直朝前走去。

　　苏源桥见祝清欢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随后便又继续朝前走，当下迈开大步，几步就截住了祝清欢的去向。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小欢还是如此的冷漠，可真叫我伤心欲绝呐。”苏源桥佯装出痛苦的神情，双手还抚在心口上，“赵南可还在外地回不来，你亲哥哥最近怕是在财务厅忙得脚不沾地，没人陪你逛街，倒是喊上我呀，只要你开口，你苏哥哥不管是在忙什么可都会立马抛下所有事来找你的。”说完还不忘冲祝清欢眨了下眼睛。

　　祝清欢见他这副神情便气到发抖，“我可不敢让你陪我逛街，我惜命！”

　　原本跟随着苏源桥的那群人乌泱泱的站在一旁，虽然他们以苏家马首是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对祝家的大小姐指手画脚，闻言有胆大的说了句：“祝小姐，咱们苏少爷也是好心，你可别伤了人家的心。”

　　此音一落，又多了几个附和之声。

　　祝清欢见他们人实在是多得很，不愿多纠缠下去，只好软下态度道：“我爷爷还在家里等我，可以让我先走吗？”

　　“祝老爷子？”苏源桥笑道，“你同我在一块，祝爷爷肯定再放心不过了。”

　　“你！”祝清欢一时语塞，她没想到搬出自己爷爷还不能让苏源桥不再纠缠自己。“你同我一起，你带的那些人就这么撇下？我可没这么大面子。”

　　“你同我在一块，他们就自有他们的去处。”苏源桥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将祝清欢的话接了过来。

　　“就是就是，祝小姐不必替我们操心，我们该玩去就找地方继续玩了，是吧兄弟们。”人群里也有人回了一句，其余诸人也随之附和了几声。

　　“苏源桥，你可真是悠闲的很呐。”祝清欢不喜欢跟他打交道，加上自家哥哥和赵南都不在，所以对苏源桥则是能避就避，省得这人在发疯似的惹出什么乱子。

　　“你让开，我要去财务厅。”

　　苏源桥玩味的打量了下祝清欢，“去找祝清越？他现在怕是忙的没空见你。啧，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么忙，都回来这好些日子，怎么也不见官位有个升迁，莫不是，你那大哥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吧？”

　　苏源桥话音一落，一旁的人中便有笑出声的，祝清欢怒瞪着这群人，语气掷地有声道：“我哥哥工作勤勉，一心一意的处理着公务，反倒是你们，如今时局混乱，怎么不见你们为这上海出一份力？”

　　祝清欢一双美眸略过这里的每个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苏源桥的脸上，轻“哼”了一声，“我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何种想法，大庭广众的羞辱于我、羞辱于祝家，但希望你不要后悔！”

　　苏源桥闻言也不放心上，一如既往的纨绔摸样，嘴角依旧拐着浅薄的笑，伸手将衣服的领带松了几分，“我怎么是羞辱你呢？我可是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你！”祝清欢一时气急，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找你哥哥怕是他没空搭理你我，倒不如我带你去找赵南？我可是知道赵南在哪里呢。”苏源桥已有所指的说道。

　　苏家和赵家的生意虽说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但谁都能看出来两家的生意冲突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关头，赵家的当家人早几年便将赵家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赵南，但苏家的当家人依旧是苏源桥的父亲，单论这一茬，苏源桥便落了赵南下风。众人又都公认为苏源桥长相远不及赵南半分，所以在称赞赵南时，难免会与苏源桥做个对比，对比之下，苏源桥的性子又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赵南虽说秉性乖张，倒也不曾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赵南的风评远胜于苏源桥。

　　这样一来，苏源桥与赵南的芥蒂便又多了一重，苏源桥对赵南的一举一动甚是关注。

　　赵南同祝家交好，祝清欢有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赵南身后，苏源桥自然想要取代赵南，却不曾想祝家也仅是将苏家当作寻常人家般对待，并不曾多照拂苏家一二。当自己接近祝清欢时，祝清欢更是表现出了害怕和不喜，明明自己还有没碰到她，她却不慎落入了湖中，幸好自己会水，当自己把祝清欢救上来后，本以为她会感恩戴德，却不曾想她推开自己，哭着朝闻声赶来的赵南跑去，一头扑在赵南怀中，哭到昏厥过去。自此，赵南同自己之间的矛盾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

　　“赵南？”祝清欢虽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心里也起了疑惑，赵南不是去找赵家父母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了吗？怎么听苏源桥的画外之意，倒像是赵南已经回到上海滩似的。

　　正当祝清欢思量时，早被挤到一旁的杏仁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家少爷和赵五爷，就如遇见救命稻草一般，大声的喊着：“少爷！大少爷!赵五爷！小姐在这呢！”

　　祝清越和赵南逆光而来，面上的表情的因着处于阴影中尚不明晰。隔着很远他们就留意到了站在百货商店门口的一群人，原本只当是看热闹的人群，想从一旁绕进去，赵南却心细的看见了在人群外着急朝里伸头的杏仁，心想：“莫不是小欢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吧？”

　　还没来得及告诉祝清越，便听见杏仁喊着他们，当下二人便迈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人群外。众人见他们两个来了，也就让开了一条路。

　　祝清越和赵南见人群中果然有祝清欢，再一打量，祝清欢的表情虽然生冷，但还在没看到有受伤的地方，稍稍安下心来。

　　祝清越几步走到祝清欢和苏源桥中间，将苏源桥的视线隔开，不悦的道：“你在做什么？是要跟我祝家示威？”祝清越生得清冷，所以当他眉眼冷了下来之后，也是能将身边的空气带冷几分的。

　　苏源桥像不在乎一般，自己站到祝清欢三人的对立面，然后稍微解释了下自己的行为只是出于好心，是怕祝清欢自己一人不安全，也想让祝清欢笑一笑。

　　赵南在祝清越和苏源桥说话的空当，将祝清欢从他俩身边拉开一段距离，上下打量一番，见没什么异样，尤其是当事人还笑意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然后瞪着苏源桥说：“小欢喜欢怎么上街玩、带几个人、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苏源桥你自作多情什么?难不成还要把小欢给硬拐走？”

　　苏源桥跟赵南不对头，所以对赵南也就不客气，“没听说你赵南改姓苏了啊？怎么手这么长？管起我的事来？不过话说回来，这几日你可是软香暖玉在怀，好不自在，只是不知道你想没想过小欢妹妹.....”

　　赵南最近在忙着搭理赵家在西南的生意，和祝清越这次见面也是请他帮忙查一些事情，只是事情有些难处理，好几个从西南来的商户谈论事情时，都喜欢在倚桂楼那种地方，赵南便一直在倚桂楼处理事情。处理的本就是赵家公司上的事情，可让祝清欢知道赵南一直在倚桂楼里，又一直让柳依依陪着他，恐怕她能把倚桂楼和赵府给拆了。可又是那么凑巧，一天凌晨，赵南从柳依依的房中出来时，正好被苏源桥给撞见了。当时他虽未说什么，除了笑得有些奸诈，现在赵南一听他说的话，就知道苏源桥不会放过自己的把柄的。

　　“我怎样管你苏源桥什么事。”赵南凉凉的回怼道。

　　有了祝清越和赵南的撑腰，祝清欢也不再害怕惹出事来没人兜着，当下也不再跟苏源桥客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也不想给你难堪，你还是赶紧走吧。”

　　祝清欢说罢，将手里一直拿着的小蛋糕举到自家哥哥和赵南眼前，邀功一般的说：“这可是我特意出门给你们买的蛋糕，听店员说这种还是每天限量的呢。”

　　祝清越揉了揉祝清欢的头发，然后跟赵南和祝清欢说：“说起来我跟赵南也是好久没和清欢一起吃饭了，咱们去和平酒店尝尝新来的厨师做的牛排怎样？”

　　苏源桥就站在身后，赵南走了几步，然后又拐到苏源桥的面前，有些面无表情的指出刚苏源桥说话时的错误：“苏源桥，你记住，小欢妹妹是只有我能叫的，连祝清越都不行。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下一次我如果再听见你这样喊，我让你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个够。”

　　苏源桥笑得意味未明，也不再言语，静静站在他们身后，众人见祝清越几人走远，纷纷围了上来。

　　“你去趟依桂楼，把那个女人包下来，赵南今个看来是去不了依桂楼了，爷去会会那妓子。”

　　当下有人应了声是，便跑远了。

　　祝清欢走在祝清越和赵南中间，有些蹦蹦哒哒的，快要及腰的头发下身后飘着。“哥，我们去那个馄饨摊好不好？”

　　“哪个？”祝清越问。

　　“你出国前去过几次，那个老翁还在那个地方摆摊。”赵南解释道。

　　“对啊对啊，那个老伯伯上次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们就去那里好不好。”

　　“好。”

　　三人打包了混沌回了祝府，嘻嘻闹闹的吃过晚饭，祝清越便赶祝清欢去书房学习。

　　“哥哥，待会卢意可是要来教我弹钢琴呢。”

　　赵南不悦地说：“怎么，白天是没有时间吗？非要晚上来？”

　　祝清欢解释道：“不是的，周末白天卢意是要去饭店里弹钢琴的，今日正好轮到他值班了，不然平常下午就要过来了。”

　　祝清越听后也不再提让祝清欢去书房的事，喊着卢意回了自己的房间说事。走时还不忘提醒祝清欢：“虽说爷爷这些日子去了南京，但清欢你的作业可是不能拉下太多的，否则爷爷是要生气的。”

　　祝清欢皱了皱鼻子，哀怨地说道：“我才没忘呢，老师布置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反倒是爷爷给我的那些书还没有看完。哎呦，我自己有数的，哥哥你跟赵南赶紧走吧。”说完挥挥小手，一脸悲伤的坐在沙发上沉思。

　　见状，祝清越摇摇头，同赵南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