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枪林》起舟言

18、第十七章 去找卢意

　　从北平回来也有些时间了，祝清越忙着给北平一行的事情善后，林子衿忙着在家里照顾林月希，连学校也请了长假，赵南倒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三天两头见不到人。祝清欢自己一个人悠闲地过了几天之后，发觉自己实在不能这般无聊下去了，只好跑到厨房找杏仁。

　　“小姐，你到底要在厨房做些什么啊？！你看，这菜都被你给弄坏了。”杏仁忙着学怎么煲百合粥，要知道自己家的少爷很少开口说要吃些什么，这不昨天半夜祝清越回到家里问了杏仁会不会做百合粥，杏仁说还没做过，祝清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连杏仁准备许久的夜宵都没吃，只说没有胃口。杏仁秉着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厨娘的态度，这一日一大早就开始学做百合粥了。

　　“杏仁，我实在是无聊的很呐，我去找谁谁都没空搭理我。”祝清欢也很委屈的好不好，要知道以前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自己想去找谁玩耍，不管是赵南还是林子衿都不会推脱，但现在这俩人也都开始各忙各的事情，倒显得自己很没事干。

　　祝清欢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堵的慌。她趴在桌子上，揪着蔬菜的叶子，顺着纹路慢慢的抠着。杏仁在一旁看得实在是替那些蔬菜心疼，只好把菜篮子端到一旁。

　　“我说小姐，你要实在是无聊，去找卢先生怎么样？之前不是还说想去看看卢先生的学校的吗？今天正好有机会啊。”

　　祝清欢双手猛地拍到桌子上，木桌子发出了“咚”的响声，“对啊，我可以去找卢意。哎呀，杏仁你可真是太可爱了。”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杏仁在身后一脸担忧地喊道：“小姐，你慢点！还有，你的手没事吧？！”

　　上海的深秋有些萧瑟，庆华学院的路旁中梧桐的叶子化作蝴蝶在风中瑟瑟发抖，又悠悠的落在路旁、花坛中和人的脚下。

　　祝清欢踢着脚下的叶子，心里也是很懊恼，自己怎么这么笨呢？今天是周末，自己放假休息，那卢意肯定也不会在学校啊，害的自己白跑一趟，早知道之前就应该给卢意说一下的。

　　而上海的天气最近总是阴沉沉的，出门前杏仁还叮嘱自己要拿把伞，祝清欢用手接住一颗硕大的雨珠，有些惆怅的想：“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祝小姐？”卢意看见躲在屋檐下避雨的祝清欢，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祝清欢只听声音便认出了来人，“卢意？！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在学校里碰不到你呢。”

　　“这一段时间都在忙着帮同学整理校对校刊，所以一直在学校里待着。”卢意轻轻地把伞往祝清欢的那边多挪了点，把她完全的罩在雨伞下边，自己的左边身子倒是暴露在雨中了。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了，你是怎么来的？”卢意打量了一番现在的雨势，有些担忧地问祝清欢。
　　祝清欢也是皱着眉头，怅然地说：“阿祥开车送我来的，不过我猜他肯定找不到我的。”阿祥是祝家的司机，为人最是敦厚老实，也就是传说中的缺根筋。

　　卢意说：“不如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吧，用楼下的电话给你家里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

　　“好像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祝清欢看着眼前的雨幕，侧头对卢意说：“这次的雨好大呀，上海可是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嗯。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等路上积水变得更深了，就更不容易走了。”说完卢意虚虚地护着祝清欢，说着“小心”，二人开始在雨中跑了起来。

　　等到了卢意住的地方，俩人其实都多多少少被淋湿了，但卢意一路上把祝清欢护的很好，倒是他自己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两个人相互打量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卢意收起了笑意，给祝清欢指了指公共电话的位置，说：“你快些去给他们保平安吧。”祝清欢依言往家里打了电话，果不其然，家里已经闹翻天了，祝清欢跟杨妈保证了好多次，等雨小了一定回去，杨妈才答应她不把这次的事情告诉祝老爷子和祝清越。

　　挂了电话之后，祝清欢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幸好我哥哥和爷爷现在不在家，要不然他们肯定又要吵我的。”卢意见她打完电话，就带着她上了楼。

　　卢意把窗户半开通风，又把书桌上的稿子收拾好，让祝清欢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问：“祝小姐想吃些什么？我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只剩下些海棠糕和擂沙圆。”正说着，卢意把一直放在柜子上的东西就拿了过来。

　　“嗯，好吃。”祝清欢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吃了起来，杨妈说为了保持身形，自己想吃的东西好多也是吃不了了。

　　“卢意，我都是直接喊你的名字的，你还一直喊我祝小姐，也太见外了吧，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卢意看，她的眼神是会说话的，心中所想，眼中就呈现出什么样的光彩，就像现在，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一汪清泉，在乌云压顶、窗外天色变得黯淡的时候，看得格外的清楚。

　　卢意张了张嘴，“清欢。”

　　听到卢意喊自己的名字，祝清欢满足的说：“你看，这样子多好啊。”

　　“嗯。”

　　窗外的雨还在不停的下，不时有些小雨珠飘进屋中，笼罩着坐在书桌旁的祝清欢，她拖着下巴望着窗外，见窗缝中有些绿色的东西，便很好奇的问卢意：“这是什么呀？”

　　卢意走过来看了一眼，说：“爬山虎，听说是之前一位老教授把自己一直养在花架上的爬山虎种在了这栋楼下，没人打理，但它越长越茂盛，现在都爬到这里来了。”卢意住的地方是在这个弄堂的顶楼，弄堂紧挨着学校，爬山虎长势极好，把学校的围墙都给遮住了，从远处看，不知情的人只怕还会以为这也是学校的一部分。

　　“这里就像那些古诗里讲的一样，曲径通幽处，不过这里却没有禅房。”祝清欢开玩笑说道。
　　卢意见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就起身去泡了茶。卢意沏茶的技艺是跟自己的父亲学的，所以从烫壶、置茶、温杯都做的很标准，祝清欢好奇的走过去蹲在一旁观看。

　　祝清欢观察了一会儿，问：“卢意，你沏茶时的样子真好看，这些都是你自己学的吗？”

　　卢意说：“不是，是我父亲擅于茶道，我母亲也很喜欢品茶，所以从小就教我这些沏茶的技艺。”

　　“卢伯伯吗？”祝清欢顺口就问道：“伯伯和伯母在你家乡吗?”

　　卢意倒茶的手一顿，茶水溅到茶几上，祝清欢提醒他：“卢意，茶水洒了。”他这才回过神来。
　　“我父母在我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祝清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咬着嘴唇，愧疚的说：“不好意思啊卢意，我不知道。”

　　卢意说：“你本来也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不必道歉。我只是刚突然听你提起，我才发觉自己好久没有想起过他们了。”卢意顿了顿，跟祝清欢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父亲为人儒雅，我从没见过他着急的样子，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而我母亲是一位钢琴家，她弹得钢琴曲很好听，听叔叔说，我父母是在舞宴上认识的，没多久就结了婚，之后我母亲就在也没有演出过，只在家里弹给父亲和我听。”

　　祝清欢听到这，轻声地问：“所以你才会去和平酒店弹琴？”

　　“对，不过我仗着母亲幼时对我的纵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也学不好曲子。直到他们都去世了，我想学也没人教了。”

　　“但你弹得很好啊，很动听，曲子就像有灵魂一样。”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可能小时候接触的久了，自己真正想学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那么难，所以就一直学着。听说和平酒店在招聘钢琴师的时候我便想去试试，没想到被选上了。”

　　卢意把泡好的茶倒在一只小巧的瓷杯中递给了祝清欢，后者捧着瓷杯小小的抿了一口，砸了砸小嘴，露出小米牙乖巧地笑道：“真好喝。”

　　“那你什么时候去那儿上班啊?等你上班的时候，我去找你，听你弹曲子！”祝清欢很自觉的举起右手，说：“我发誓我真的不会打扰你的。”

　　卢意笑了，说：“我知道。”正说着把祝清欢的手给放了下来，补充道：“我一般周末都会去的，如果不去的话提前跟你说。”

　　祝清欢很高兴，她转念一想，自己家里不是放着一架钢琴么，还是之前自己喊着要学但没能坚持下来，所以钢琴就被放到阁楼里了。

　　“卢意，我想起来家里有架钢琴，是很早之前买的，但后来就闲置了下来，要不你去我家里教我弹琴好不好呀？”

　　“我当然是没问题，只是不知道祝老先生……”

　　祝清欢猜到他在顾虑些什么，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哥哥和我爷爷，我去说服他们，你放心吧！”祝清欢越想越高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跳了起来。

　　但她刚蹲的时间久了些，所以猛的站起来眼前一片黑，祝清欢控制不住的向一旁倒去，卢意见状赶紧搂住祝清欢，见她眉心紧皱，就把她轻轻地扶到椅子上让她坐下去，把茶水端了过来又让她喝了几口。

　　祝清欢掩面道：“哎呀，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卢意轻笑：“没关系，这又没有外人，没人看见的。”

　　即使他这样说，祝清欢还是觉得很是不好意思，所以干脆扭头继续看着窗外。这时俩人才发觉雨下的小了不少，楼下停着一辆黑色汽车。祝清欢和卢意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对方知道这应是来接祝清欢回家的。祝清欢站了起来，佯装收拾着本来就很整洁的衣服。

　　“我家里派人来接我了，我得回去了。”

　　“嗯，你路上小心点。”

　　“我会的。”祝清欢走到门口，扭头对卢意又说：“卢意，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要去教我弹钢琴的。”

　　卢意颔首：“放心，我会记得的。”

　　祝清欢得到他的答应之后，心满意足的走了。卢意站在楼下，望着渐行渐远的车，自己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