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枪林》起舟言

16、第十五章 归程（2）

　　海上的晨曦往往到来的要早于陆地，是以第二日不过六点出头天就亮了起来。

　　祝清欢心中惦记着赵南和祝清越的伤势，浅眠了一夜，见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便轻快地起了床，站在行李箱前好一番摆弄，才拿起一件湖蓝色的旗袍换上。她本就身形曼妙，旗袍又极合身形，更显得腰的纤细、肤的雪白。她将手伸向窗外，感到了微凉的海风拂过手面，又拿了件淡灰色的大衣穿上，理好头发、洗漱一番便出了门。

　　祝清欢走到船上的小厨房，见里边已经有人在忙活了，便问道：“昨个我要的那些食材可都备好了？”

　　有人恭敬地回道：“船上食材备的齐全，小姐您要的东西都放在这边了。”

　　祝清欢看到一旁的食材分门别类地在灶旁排放整齐，就道了声谢：“多谢，你们忙吧，也不用管我。”

　　祝清欢的厨艺虽不至于尽善尽美，但总归还是有些拿手的菜样，她现下做的皮蛋瘦肉粥和母鸡汤正是其中之二。她将备好的瘦肉细细切丁，加入小葱、精盐姜丝腌制起来，放在一旁的盘中备用，淘好的半杯大米加入少许的精盐拌好，腌制不久便倒在热水中，再将瘦肉倒进锅中，煮了十来分钟也出锅了。倒是这母鸡汤有些费工夫，不过好在船上的伙夫已经把需要处理的部分料理的差不多了，祝清欢照着以往的方法将汤做好后，祝清越和赵南也刚刚起身。

　　“在房里就闻到香味了，小欢妹妹这是亲自下厨了呀。”赵南嗅着浓浓的鸡汤味道，顿时感到心满意足。

　　祝清欢将盛好的粥和汤水端到隔壁的餐厅中，扭身差点撞上闻味儿而来的赵南，她急忙后退了几步，问：“你可好些了？”

　　赵南知道瞒不住她，也就坦然地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这会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饭，早就不疼了。”

　　“哼，”祝清欢虽然眼中有些许埋怨他不告诉自己实话的意思，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哥哥呢？”

　　赵南边拉了把椅子边说：“祝清越那个臭美的德行，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思量着要穿什么呢。小欢，你坐啊。”

　　祝清欢摇了摇头，“我去看看子衿姐她怎么样了，顺便再去喊一喊我哥和卢意。”

　　赵南听到“卢意”的名字，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毛，有些不开心地说：“怎么没见你来喊我呢，光记着外人了。”

　　“可是你自己来了呀，要是你没来我也是要喊上你的。”祝清欢一脸莫名其妙地解释道。

　　“这能一样吗？”

　　“这又怎么不一样了？”

　　赵南扁了扁嘴道：“你专门去喊我吃饭，和你顺便喊我吃饭能是一回事吗？”

　　祝清欢“扑哧”地笑了出来，她有些好笑地捅了捅赵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变得这么矫情了。”

　　祝清越这时正好走到厅门口，听见祝清欢的这句调侃，又注意到赵南脸上带着的几分怨气，说道：“这一大早的在做什么呢？”

　　“哥哥，”祝清欢快走几步到自家哥哥身旁，双手攀在祝清越的胳膊上，说：“赵南他闹脾气呢，可能没睡好吧。”

　　待祝清越走了进来，祝清欢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林子衿和卢意，惊喜地说：“子衿姐，卢意，我刚还说想要去找你们呢。”

　　林子衿的气色一如昨日的不好，唇色泛白，眼周乌青，想来也是睡不好的。祝清欢担忧的在她身边细声问道：“子衿姐，你还好吗？”

　　林子衿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有些晕船，多歇会就没事了。”她轻轻的拍了拍祝清欢的手背，继续道：“这位是卢意，先前……”

　　祝清欢冲卢意甜甜地笑了笑，说：“不用介绍的，我认识他。”

　　卢意一身浅灰色的学生装，越发衬得他的温雅。

　　他回道：“我们之前见过几面。”

　　赵南在旁边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卢意好大一晌，听到卢意的这句话，哼哼道：“谁家正经的学生会跑这么远做事。”

　　“赵南。”祝清越开口提醒道，而赵南听出祝清越话中略带的警告，也就不再开口，坐在了刚拉开的椅子上，一脸的不情愿。

　　“好了，这顿早餐还是清欢专门做的，大家别站着了。”

　　祝清越既然开了口，其余人就纷纷找了位置坐下，卢意则替离他最近的祝清欢拉开了椅子，不出所料又听到了赵南闲闲的轻哼了几声。

　　祝清欢将她煲好的母鸡汤盛给了赵南，皮蛋瘦肉粥则给了口味偏咸的自家哥哥，说：“我做的不多，不过这船上的有人厨艺不错，他们做的饭也都挺好吃的，尤其是这包子，极有味道，上海滩都吃不到呢。”

　　说完祝清欢用手肘轻轻碰了身旁的赵南，将夹好的包子放在了他面前的盘子里，说：“就算有起床气，现在也消得差不多了吧。喏，你尝尝，真的是好吃。”

　　赵南本就不是针对他向来最疼的祝清欢，见她给了台阶，就顺势下了，他尝了尝，点头道：“确实，清越你也试试。”

　　祝清越见赵南的脸色好了些，也就不再多留意他这颗不定时的炸弹，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默不出声的二人。

　　“林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林子衿把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轻声说道：“说起这个，我还要多谢你们，船上有个医生，他替我哥检查之后，开了些药，说是今天就能醒了。”

　　“那就好，我这有些参丸，稍晚些我拿去问问医生，若是医生觉得可以给林公子用，我再拿过去给你。”

　　林子衿眼中起了些雾气，声音微微颤了几颤，“真的太感谢了。等我回到上海，我和哥哥一定去祝家感谢你和清欢。”

　　祝清欢说：“子衿姐，我们是好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清欢说的是，”祝清越附和道：“你既然跟清欢交好，也算是我祝家的一个朋友。”

　　赵南嚼着鸡肉，悠闲地撇开了这个略显沉闷的话题：“一大早不说些什么轻快的话题，非得在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个，清越你也是的，换个别的说说。”他眼睛转了几下，将视线定在了自从坐下来进餐后就没说话的卢意：“你们都相互认识了，我可是还不知道这位是谁呢。”

　　卢意闻言停下了用餐的勺子，双手自然地垂放在双腿之上，开口道：“是我的疏忽，我姓卢，单名一个意字。”

　　“哦，原来你就是卢意啊，先前不开口，我还以为是这船上哪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船夫呢。”赵南凉飕飕的说着，一双大眼饱含打量的精光，他瞅着卢意这般的样子就亲近不来，看着无害，却不知这人能惹下多大的祸事，林月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说起来，我在赵家的漕运上也做些零工，这番回去还是听熟人说有趟航船回沪，拜托了周掌柜他才答应让我登船，结果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卢意状似不经意地就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船上的原因说得一清二楚，赵南听后倒是也没有再继续揪着这个一直发问，反倒问起了他和祝清越一直担心的问题。

　　“你这次来北平城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卢意坦然地说：“在上海听到月希出了事，我和几位好友当即就联系了这边的同学，听说事情过于棘手，所以我才动身来了北平。”

　　这番话虽然也是说出了实情，但赵南和祝清越都知道这恐怕只是片面之词，但眼下祝清欢和林子衿都在，他们对卢意知之甚少，也不敢轻举妄动，赵南接收到祝清越的眼神，就收了继续追问的心思，专心地用起餐来。

　　“要吃饭的时候就要好好的吃饭，杨妈说了这么多年，怎么你就是记不住呢。”祝清欢替赵南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赌气地说：“还是你嫌弃我手艺生疏，这汤不好喝了？”

　　“怎么会，小欢做的东西，我都喜欢的紧。”赵南说完端起瓷碗就喝了一大口，反倒是被烫到舌头，一张俊脸瞬间皱在了一起。

　　祝清欢“哈哈”笑了几声，还是认真地替他看了看舌头有没有烫伤，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子衿见到这样的场景，十分羡慕地喃喃道：“清欢真幸运。”不过这话声音小，但是足以让她身旁的祝清越和卢意听到。

　　祝清越本是含笑地看着那两个欢喜冤家，又突然听到林子衿的这句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身旁的林子衿，见她眉间愁色浓郁，神情哀伤，思量了一番，用筷子夹起一个小包子放在了林子衿面前的瓷盘上，就算林家出了天大的事，她总归还是一个跟清欢一般大小的姑娘。

　　“就算胃口不佳也多少吃些，林公子醒了还是要你多照顾的，这船上的餐食还说的过去。”

　　卢意也劝道：“月希如果醒了看你气色不好，恐怕也不放心，你多用些饭菜吧，别让他担心。”
　　林子衿闻言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诸人用过饭后便各自回了房中休憩，赵南自觉地跟着祝清越走回了他的房里，倚着房中的墙壁，说：“我可算是见着这卢意到底是何方神圣了，说的话不多，但是滴水不漏，确实有些本事。”

　　祝清越回：“你倒是也不用多想，我见他几次，他给我的印象倒是像个饱读诗书的文雅人，国内这些学生相互之间认识也是在正常不过，更何况刚才他跟清欢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你这操心劲儿可快省省吧。”

　　“我还是觉得奇怪，回到上海滩多派些人去查一查，还是搞清楚他的目的来意才行。”

　　“你拿主意，不过注意分寸，让清欢和林家的人知道了面上不好看。”

　　“放心，我懂得。不过话又说回来，林月希的这件事看来牵扯的不少人和事。”

　　祝清越摩挲几下腕上的手表，低沉地说：“等他醒了问问就清楚了。上次说的那事有回信了吗？”

　　赵南摇摇头说：“上船前都没收到消息，现下只能等到回上海之后才有消息了。”

　　“那再多等上几天，希望别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