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枪林》起舟言

13、第十二章 北平营救计划（3）

　　林子衿在韩副官和祝清越上楼后就独自一人坐在临窗的沙发上发呆，心中将近来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思量许久，却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父亲为什么如此反对自己接近祝家人。

　　正值林子衿神不守舍之时，有人在身后轻喊了她的名字。

　　“林小姐？”

　　待到林子衿扭头，看清了她的面貌之后，那人语气轻松的上前来：“我喊了两声，见你没有回应想着是我认错了，却没想到真的是你。”

　　林子衿此时也认出来面前的男子，微微欠身，抿着嘴角笑道：“卢意？好巧。”

　　卢意回道：“是啊，没曾想出了上海滩还能在这里相遇。”

　　卢意看出林子衿脸上还有着泪痕，他不着痕迹地问：“林小姐此番来北平，是为了月希的事情？”

　　“是。”林子衿先前从林月希的书信中知晓他在上海滩有位知己好友，在林月希的介绍下，林子衿就逐渐的开始接触这位“哥哥的好友”，久而久之，卢意的温文尔雅也让林子衿视他为朋友。

　　卢意正欲说些什么，刚刚张了张嘴，祝清越恰好到了此处，只听祝清越问道：“林小姐，我们该走了，嗯？卢先生？”祝清越看清林子衿对面坐的男子是谁后，有些惊讶地问。

　　林子衿更是好奇地问卢意：“怎么？你跟祝公子认识？”

　　卢意闻言笑了出来，露出了嘴角的酒窝：“见过几面，今天看来确实是我运气不错，北平城这么大，我还能见着两位。”

　　祝清越示意卢意不必起身，随后他坐在离林子衿不远处的地方，“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异乡遇见熟人，难免有些惊讶罢了。”

　　“哦？”祝清越带了些询问的味道望向林子衿：“林小姐与卢先生也认识吗？”

　　林子衿眼神清明的回望着祝清越：“卢意在女校隔壁的学院上学，上学路上也曾遇见过几次，清欢前不久拍卖得到的那副山水画还是卢意的作品。”

　　祝清越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卢先生在哪里上学呢？”

　　“庆华学院。”

　　祝清越回国时间不长，有多数时间是在财务厅和祝家度过的，所以上海的部分新建的区域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记清楚，只是印象中这个学校据说还是一所很不错的学校。

　　“未回国之前在一位好友的口中听过这个学院，不知道周老先生还在授课吗？”

　　卢意有些惊异，“老先生去年就回乡下了，前段日子听说老先生准备去日本游历。”

　　祝清越惋惜的说：“看来好友托我去探望周老先生的这件事情怕是做不成了。”

　　林子衿好奇地问：“你们口中的周老先生是哪位大家啊？”

　　“哦，老先生是先前在学院教授国学的老师，在古画上甚有心得，祝先生的那位好友应该也是知道老先生的雅名吧。”

　　祝清越淡淡地点了点头：“确实，辗转回国之际他还念叨着，说起这个，带他回国说不准还能与卢先生有几分志趣相投。”

　　“那到时还有劳祝先生的引荐。”卢意浅笑道。

　　林子衿见已近正午，便开口说：“要到午饭的时间了。”

　　“恰巧我待会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多待了。”卢意站起身来，解释着便要告辞。

　　祝清越和林子衿这时也都站了起来，跟着卢意一起出了饭店的正门。

　　祝清越眉眼淡然，隐隐泛着几丝微光道：“卢先生慢走，这段时间北平不太平，可要多些留意。”

　　“多谢提醒，那我们上海再见。”

　　祝清越见卢意走远了些，便唤着林子衿一同上了车回到住处。

　　路上二人都在凝神思虑着各自的事情，一时间车内有些安静。林子衿偷偷瞥了祝清越好几次，见他只是敛着眼睛，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林子衿暗自咬了咬嘴唇，犹豫着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祝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上海？”

　　祝清越闻言收了分散的心神，凝神回道：“不过就是这两天了，具体还是要看林公子什么时候跟我们会合。”祝清越担心林子衿心中对林月希的事情怀有几分介意，特意不提“出狱”二字。
　　“我哥哥的事情，是不是有些难办？”

　　祝清越听到林子衿这般说，也不好直接明言，毕竟有些话林家人都不愿告诉她，那自己又何必把话说的那么敞开。

　　“这次的事情多是林将军处理的，我知情的地方不多，等林公子跟我们会合之后，你可以自己单问他其中细节。”

　　“哦。”林子衿望向车窗外的景象，见此刻的街上人虽不少，但之间并不多交流，只是匆匆聊上几句就相向分开而走，可见这普通人心中也是存着几分后怕的，这样一想，林子衿对尚在狱中的哥哥就更多了几分担心。林将军也嘱咐她要提防着祝清越，不要存了接近祝清越的心思，虽然林子衿这般的心思尚未明了，但此刻跟祝清越在一起相处，她也觉得有几分的不自在。

　　林子衿心想，既然父亲不愿她接近祝清越，那她现在就安安分分的等在住处，接到哥哥便回上海，尽量减少跟祝清越的交往，也避免将来祝清欢知道这样的事情，跟自己之间产生嫌隙。想到祝清欢，林子衿心中便涌起淡淡的羡慕和柔软。她之所以羡慕祝清欢，不过是她有着祝家人和赵南的庇佑，活得单纯简单，人又善良平和，从不以此做为耀武扬威的资本；之所以柔软，那是因为在她最困难最无措的时候，在她亲哥哥远走北平、父亲不在家中、家里无人护着她的时候，是祝清欢给了她坚强的底气，也是祝清欢鼓励着她、保护着她，正是因为有着跟祝清欢的交情，林栎母女才不至于苛刻她。

　　想到此处，林子衿对自己先前竟然在祝清欢的亲生哥哥身上打算盘的这个念头，感到万分的愧疚。她也暗想，此后无论何事，只要祝清欢需要，她也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她。

　　回到住处后，祝清越见院中有几个熟悉的人，就知道赵南已经来了，他嘱咐林子衿道：“午饭后多休息些时间，晚上可能还有些事情要做。”

　　听到这般的话，心思玲珑的林子衿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当下就说道：“我明白，这几天你总不得闲，你也要多休息的。”

　　说完林子衿就先进了楼中。祝清越盯着她的背影，不由得轻笑出来，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女孩眼中已经没了前几天的那般深沉，望着他的眼神里也没有那几日的刻意，看来她是想通了些什么。这样也好，省得他还要多分出几分心力来应付身边的人。

　　“你这样的神情，看来事情处理好了。”祝清越回到房间，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意的放到床上，然后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看着对面笑得灿烂的赵南说。

　　“我做事哪有不成功的道理，反倒是你日子过得不错嘛。”赵南说完有些意味地望了一眼祝清越。

　　祝清越把放在赵南面前的水拿过来一口气喝光了，稍微喘了口气，才回答他：“身边跟着的人不再有别的心思，这样说的话日子是不错。”

　　赵南一双大眼中盛满了璀璨的笑意，难掩着想开玩笑的心思：“怎么？你对林家大小姐做了啥？人家前几天还眼瞅着对你那个关怀啊，那叫个无微不至。”

　　“这几天看来你没什么事情做啊，要不然我帮你找些事情练练手？”

　　“咳咳，”赵南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用，我最近忙得很，苏家的那档子事都够我忙的了，不劳祝大公子操心。”

　　开玩笑，上一次祝清越这样说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赵南硬生生地被那堆事拖了两个月的时间，期间还爽了不少次跟祝清欢的约定，被她念叨至今，这样的待遇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对了，你那儿有清欢的消息吗？我来北平也好些时间，没见着她的书信或是电报，还是有些担心她。”

　　赵南一眼严肃的盯着祝清越：“我收到的消息就是小欢妹妹安生的很，咳咳，别一天两天的盯着小欢。人家也长成大姑娘了，不得有自己的小生活吗？”

　　祝清越懒得跟他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查到林家做了什么才让北平政府答应放人的了吗？”

　　说起正事，赵南端正了身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家兄弟：“据说是林将军手里有些什么证据，是关于前些年的惨案的，貌似，这事情牵扯到了几个大家族，南京那边有人很感兴趣。”

　　祝清越沉吟道：“什么惨案？我怎么没印象？”

　　“我查过了，那时也有游行示威，工人的罢工，这件事在上海滩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我们那时候不到十岁，大概八九岁？应该记得不清楚吧。更何况祝爷爷又不喜欢我们接触这样的事情，不让我们知道也很正常。”

　　八岁那年？祝清越很清楚地记得那年发生了什么，那年的他尚且不知道什么叫做天人两隔，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不入坟不得祭奠。想到这儿，祝清越眼睛微微肿胀，赵南见他眼眶隐隐有些发红，颇是意外地问：“这是怎么了？”

　　祝清越心知这算是祝家的一桩隐秘，连祝清欢都要瞒着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赵南的好，他平复了些心情，“没事，林家的事情你还查到了些什么？”

　　赵南摇头道：“除此之外也不知道别的了，林将军手中的证据成为保释林月希的最大助力，尽管林月希偷盗了密码本，迫于南京方面的压力，虽然北平这边还有人不愿轻易放过林月希，但是也无可奈何。”

　　“我这边知道了些关于林月希的事情。”祝清越整理了思路说道：“林月希入狱后有不少人前后奔走，排查之后也查到了几个有些怀疑的人，其中一人还是专门从上海滩过来搭救林月希的。”
　　“上海？这林月希就不在上海，倒还交了些舍得为他奔走的朋友。”

　　“是啊，当我知道是他之后也很意外。”

　　赵南眨巴着充满好奇色彩的大眼睛问道：“是谁啊？清越你快说说，看我认识他不。”

　　“卢意。”祝清越微微掀开嘴角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