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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衣裳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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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重天的天街夜市，一如往日的繁华。
不少仙贩挤到云道上，向往来的客人兜售着最新的饰物；不时还有醇香酒味飘来，听着店家扬起笑脸叫卖，“新酿的美酒，不输天宫的司酒坊呢！客官，进来品一品？”
耳边，不时有人御使着飞天的法器，热闹非凡。
夜心拉着梨莘，却在一间最大的衣裳摊前停下，熟练地动手挑拣。
“你神秘兮兮地拉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买件衣袍？”梨莘背着手，一脸不解。
夜心勉强应了一声。
“还是件——男子衣袍？”梨莘绕到对面，从衣架一排衣袍中探出脸来，吓得夜心差点没抱住手上的衣架。
“已经是金瞳神尊麾下的仙佐，怎还同往日一样，喜捉弄旁人呢？”
她将梨莘的漂亮脑袋，从诸多衣袍间毫不客气地推了出去。
“我手上这件就不错，你若将胭脂蹭上弄花衣袍，定要去你们金瞳神尊面前参你一本！”
梨莘捂着脑袋，满脸气愤，“好你个夜心，为了个男子袍子，就这般对我么？”
她滴溜溜地跑来，挡住夜心，“哪家的男子这般有福？夜心仙佐亲自为他挑买衣裳？——温廷？”
夜心白了她一眼，继续端详。
梨莘悄悄收敛起脸上八卦之态撇嘴道，“都要去见温廷的父母了，为他挑件袍子原也寻常。只是，你俩什么时候亲近至此了？你真的想开了？把紫虚神尊忘了？……”
梨莘还未说完，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道冷眸寒光。
“又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什么见不见父母的，你也同旁人一样，净胡诌。”
“温廷晨起间才说与我听的呀，那日你回天宫，南天门前他亲自邀你，你彼时答应得可爽快了……”梨莘眨着眼眸。
夜心满目疑惑，她这反应不似说谎，倒像真的不知情。
“除非……”梨莘摇了摇头，“非你所应？”
夜心霎时眸光一闪，“幻化术？难道又是他！”
又是……谁？
“难怪记不得回天宫的点点滴滴，现下倒是分明了……无赖，竟敢戏弄于我！”夜心略有红晕的脸颊上又漫起一层愠色，似是气愤得紧，她狠狠将袍子挂回衣架，抱着臂霎时满面转为通红。
轮到梨莘想不通了。
这位素日只晓得紧守通天紫宫紫虚真元的家伙，竟然大老远从天宫奔来三十三重天，不就是为了买件男子衣袍么？怎么忽然就翻脸，说不要便不要了？
是谁惹她了么？是温廷？还是这衣袍的主人？
作为好友，即便不晓得来龙去脉，也当有这种自觉。
梨莘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尺寸大这么多，温廷肯定也不合身。再说了，你又不曾扒他衣裳，毁他外袍，实也不欠温廷什么……犯不着为他买！”
夜心清亮的眸子扫向她，嘴角紧抿，似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多亏你，总让我想到些羞耻的过往。”夜心摇了摇头，重新取下那件袍子，“难得这件尺寸最合适，样式也素净高雅。”
合……适么？不嫌大么？
“终归是欠他的……不与他计较，送他便是，从此他便再也不会衣不蔽体了吧？但愿他收到后，往事一笔勾销，莫要再戏弄我才好。”夜心将衣裳小心翼翼地叠好，摸出珠子来招呼掌柜。
梨莘更加莫名，夜心怎忽然又好了？谁衣不蔽体来着？
谁收到后，将往事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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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通天紫宫，更是另一番景致。
乱发男子沿着花草掩映的小路，行到通天堂前的红梅林处停下，半倚着身子，闲适地探头去闻头顶梅香。
夜间的清风倒多了丝凉意，他裹紧了身上不合身的外袍。
这是方才入夜之际，小门僮追着来送予他，说是翻到了他哥哥的旧外袍，知晓刀疤哥哥定然不合身，但勉强穿着总比光着身子来得暖和。
想来若是没有夜心那一番胡来，他应该还能有片褴褛衣衫尚可遮身。
彼时的清冷月色下，她双眸隐有泪意，却倔强又不安地道，“我……下次来时，大不了送你一件新的赔罪。”
他有心逗她。
“一件衣袍便算了？我要你应允一件事，我便不再追究；否则，我现在便将那巡查天兵喊来，见见堂堂天宫仙佐，调戏仙乡男子的好形容。”
她霎时便绯红了脸，仿若芙蕖镇初夏的风荷，美人儿即便是红着脸生气，也惹人怜爱得紧。
他裹紧了身上的旧裳，算了，他原本便没想同她计较。
靠近大门处，一结界闪着莹莹之光。夜心叮嘱过，那是天帝亲设的玲珑结界，有仙使在内日夜值守，外人不得入内。
他向四处望了望，目之所及，尽入黑夜。那玲珑结界的莹光，似也被天宫的深寂悄然吞没。
听小门僮说起过，结界内是紫虚神尊的法力真元，是那个无甚情趣的书房主人几乎毕生的心血。他笑着摇了摇头，天宫之事，与他有何干系？他所寻的，不过是自身的谜题罢了。
玲珑结界上的幽光，似微弱地一闪，进而快速消隐。
他凤目一顿，翻身上了红梅枝头欲看个仔细。
果然，那光只消隐了片刻，不过刹那间，就又恢复如初。
“不对劲……”他望向结界之处，似犹豫了一番，还是飞身赶去。
隔着结界，便见内里的仙使们躺得横七竖八，一身着赤色衣袍的人正在其内，似向着那跃动不息的宝物步去。
他急忙穿越结界，欺到那赤袍之人身后，“赤魔，何敢放肆！”
那赤袍听得一声喝令，似不曾料到仍有人前来喝阻，他浑身一颤。待他缓缓转过身来，见着来人却一下子轻松不少，“你又是何人？”
见赤袍一脸轻巧，乱发男子隐隐一惊。
“你……认得本座么？”赤袍挑着眉头，斜斜望他。
乱发男子迟疑片刻，“你只消知道，你已被认出了便是，休想逃脱。”
赤魔朝身后的紫虚真元努了努嘴，“你也是奔着真元来的吧？我们做个交易，你乃仙道，用仙法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天帝所设的光壁。只要你帮我取下来，真元的八成法力分你两成。”
乱发男子勾起唇角，含笑哼了哼，凤目威严地逼视着他。
赤魔笑意更为诡异，向他走来“你要三成？难不成要四成……”他停下脚步，语带嗔怪，“再多就贪心了。”
“这是属于通天紫宫的宝物，休要妄想。”乱发男子声音一沉。
“你是何人？”赤魔撇着嘴角，“也不像通天紫宫的吧？与你无关的事，阁下还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好。”
说罢，赤魔燃起魔道火焰，不顾玲珑结界内的其它仙人，径直将那火焰甩向光壁！
光壁很快便被魔气与火焰双重侵扰，漫起呛人的烟雾，刹那间便绽开了一丝口子！
赤魔飞身而起，向那浑身俱转为绿芒的真元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梅枝直戳赤魔面门，仔细瞧去，竟是朝着他眼珠而去！
赤魔急忙闪身避开，乱发男子趁空已然将真元从烟雾缭绕的残毁光壁中取出，护在掌中，飞抵十步之外。
“你果然……也是奔着紫虚的真元来的？”赤魔甩开手中接住的梅枝，狠掷在地。
“奇了……”赤魔凝视着乱发男子手中的真元，缓缓皱眉。
乱发男子也低头瞧向掌中，那先前躁动大放绿芒的真元，竟在他手中逐渐平息，一时间紫光大盛！
“紫虚！紫虚与你……有……有何关系么？”赤魔浑身陡然冷颤，连连后退，声音都抖了几分。
那紫光真元，在他掌中竟翻腾旋转，更为轻盈灵动。
他惶惑地摇了摇头，“听通天紫宫中人说起，有人侵扰玲珑结界数百年，想来便是你了。就算我制不住你，一门之隔的昊天道上也俱是仙佐，你早已插翅难飞，低头认罪吧。”
“向我么？”忽听得耳后一声傲慢之音，乱发男子苍然回头！
来不及反应，一只冰凉的手，已经猝不及防地捏住了他的脖子。
睥睨傲然的冷眸，就是那天宫僻静处见过的雪白衣袍！
乱发男子动弹不得，浑身的灵力在那脖颈处的冰凉手指间飞快地消散四溢。
他脸色愈发白，已经喘不上气来，艰难地道，“玄……玄臻！是……你！”
雪白衣袍鼻中轻嗤，“凭你，也配直呼本尊之名？”
他昂起头来，朝着抱头缩在光壁残垣前的赤魔道，“没出息！他又不是追了你上千年，屠遍魔道三石殿羁押你回天宫的紫虚，怕个什么？你那能焚魂消魄的魔道火焰呢？”
赤魔立时扶着墙立起身子，颤着声音点头，“是是……除了神尊，其它人……小魔……都不放在眼内。”他祭起一道魔焰，朝乱发男子挥了过来。
乱发男子掌中一空，眼睁睁地瞧着真元飞入雪白袍子手中。浑身灵力消散殆尽的他，已被雪白衣袍伸手推入那泛着幽蓝光泽的熊熊魔焰！
结界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与法器出鞘之声，听得似有人在大喝，“何人？胆敢擅闯玲珑结界！卫道金院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
雪白衣袍不情愿地一哼，将手中真元重新弹入残缺的光壁内。他拎起赤袍，转身便踏入了一旁早已洞开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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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姐姐……”小门僮冲出门外，小脸挂泪，递来一片物什。
夜心抱着新买的衣袍，面上的喜悦之色不由凝在嘴角。
她皱眉，“这是何物？”
小门僮送来之际，已经焦味扑鼻。细细一看，竟是衣裳的一角。
“我哥哥的旧衣裳我自然认得，才送予刀疤哥哥的。”
门后，量道玄堂与玲珑结界内的仙使走了出来，几人略略向她所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咚”！新买的衣袍似有千万石之重压来，夜心再也托不住，衣袍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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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温廷便只身赶来。
夜心正抱着肩膀，坐在通天堂顶，望着东方天际逐渐泛白。
温廷踏着屋顶细瓦而来，在她身旁轻轻坐下。
“我们家小夜心，兴致不错，是在等日出么？”他微皱着眉头，唇边还是尽量挤出个笑意来。
“你知道么？这九百年中，我去过许多地方，通天紫宫高处观日出尤为最佳。待到东方日出之际，浮云叠浪，雾露渐散，便美好得忘却了烦忧。”夜心捧着脸，“我起了丝预感，便在此处等着。”
温廷叹了一声，“日东升西落，这怎能算预感？一定会实现。”
夜心缩着肩膀，发丝在晨曦的风中飘飞，整个人似消瘦单薄不少。
他心中涌出歉意来，叹息一声扶着她，“这件事，实也怪不得你，玄臻神尊现已查明，是那贼人居心叵测，幻化作你师妹的模样，原是想混入通天紫宫中，寻得机会入玲珑结界，下手盗取真元，索性真元无碍，玲珑结界内腾起的魔焰也已扑灭。玄臻神尊已经在陛下面前尽力为你美言，可无奈陛下天威盛怒，定要严惩此次失责上下。你放宽心，我定会再去求神尊，向陛下求情。”
夜心听完，却似毫无反应。她虽然向来不是个好激动的性子，不过如遇蒙冤之事，她向来不会白白认命才是。
“是么？他——真是奔着真元而来么？”
似在问他，又似在喃喃自语。但无论是何种，她都不像在为自己打算。
温廷忧虑起来，宽慰她，“莫要担忧，有我在，就算豁出总领一职，亦会护你周全。”
夜心收起黏连在东方天际的目光，终于回过头来，轻轻地靠在他肩上，她发上竟然有一种暗暗的奇香，沁入心扉。
她此刻终于卸下素日的要强，低头伏在他肩上，温廷心中倏然一荡。
“或许——我的预感，终是个错罢了。”
温廷伸手，怜惜地搂过她的肩膀来，“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明日芙四楼还要靠你替我解围才是。”
夜心默默拭了拭眼角，背手飞身跃下堂去。
“答应你的事，我夜心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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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耳边有海浪呼啸，山风狂号。
浑身被灼灼烈焰吞噬，渐渐肌散骨销。
他满腔的愤怒，若哽在喉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灵力被魔焰包围，加速涣散。
渐渐地，躯干已然不成其形。他眼见着自己，身量陡轻，若青烟一缕，飘上九霄。越过高耸的墙头，飘过宽敞的昊天道，掠过捧着个衣裳喜笑颜开的夜心。再一眨眼，似被一阵劲风吹送，身不由己地堕入无尽缥缈云雾，被怒然卷来的乱风无情抛向下界。
他如坠云端，终于大吼了出来！
“心儿！”
他茫然坐起，浑身是汗。
他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索性，清晰可辨。
四处瞧了一圈，原来是置身于一山洞之中。洞外是静谧的黑夜，洞下悬崖处，是一片啸着浪花的海。
“神尊醒了？”
闻得熟悉的声音，他抬起俱是汗意的额头，朝洞口处瞧去。
“如何？眼睛可恢复了些？”一抱着浮尘的老者从洞口行来，笑吟吟在他床榻旁坐下。
“能辨一二了，有劳太普真君。”他轻轻召来架上汗巾，拭去额上岑岑汗水。
汗巾碰到面颊时，他凤目眸光霎时一顿，待伸手轻轻抚去，他无奈低头一笑。
许是躺了颇久，脸上、下巴已生出不少硬茬。
“贫道用家师之法，为神尊重塑了分/身，又取北冥玄武之泪，为神尊敷眼。分/身终在四百年前避开玄臻耳目，偷偷投生于下界芙蕖镇。历经一世磨难，可精进修为，也可助神尊驱除毒素，恢复眼睛。只可惜，神尊这一世，比贫道预料得短。但究竟是何变故所致，贫道就不得而知了，神尊可还能记起一二么？”
他默然摇了摇头。他眸中的清光若水中倒映的盈月，轻轻一震，便摇晃了一池清晖。
太普真君点点头，“也罢，终归神尊的眼睛，有了不少起色，那便是苍生之福。”
“对了，”太普真君似小心试探，“方才神尊醒来之际，大呼——一名字，似是位女子，难道是神尊那一世中的羁绊么？”
他按了按头，不知为何痛得厉害，脖颈处似乎有灼热的气息混杂着难以形容的冰凉，让他端的不太舒服。
“不记得了，只觉心中隐隐作痛，似是有未了之事，却不知是何。”
太普真君遥遥一叹，浮尘轻挥，为他细细查看眼睛。
“各人所遇皆为命定，神尊也不必太在意。只是贫道瞧你的眼睛，还未好全，想来是匆忙从一世中惊醒，未曾全了造化的缘故。或许晚上还能视物，然白天也许尚有几分欠缺。神尊还是要想方设法，早日回通天紫宫，拿回那八成法力真元才是。”
太普真君将这九百年间的大小事，一一说与他听，直到东方鱼肚将白，才勉强说了个完。
他点点头，“如此说来，九百年间，魔道更加猖獗。荡平魔道势在必行，需尽快备一个比苍元剑还要威利更甚的新法器。”
太普真君掩不住惊异之色，“神尊……是要炼新神兵么？”
他抿唇一笑，“我上一世睡得太久，如今该做些正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