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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逃离湖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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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有人温柔唤她。
仿佛就在……耳畔？
“阿檀……”夜心虚弱地吐出一口气来，缓缓睁开眼。
夜心也不知道自己一头栽倒下去，究竟昏睡了多久。
眼皮沉重，头眼昏花。
方才不过一时被虚影所蒙蔽，中了那虚影的剑，现下连梦境中都出现了幻听么？
她自嘲地摇头一笑，当真是有些痴魔了。
甫一睁开双眼，心又陡然一沉。
眼前到处是隐在迷雾中的矮林，脚下三丈之外便是碧色的湖水，平静无波。
这不是之前瞧见梨莘与金瞳虚影起了争执的湖么？怎又回到了此处？
夜心才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缚于身后，被凌空拘在湖水水面三丈高处。
她暗自挣扎了一番，却是徒劳。胸口的伤口方才似已止了血，现下一动弹，伤口又疼得钻心。
身侧大约丈许之外，全是悬空立着的、双手反缚的人影。
梨莘？珑栀？苏玎！大家都在此处——在此湖面之上？
几人似充耳不闻，双目紧阖，仿佛陷入了深睡。而夜心身后，似乎有什么发出了赤色的光芒，耀得眼前红光闪烁不停。
夜心艰难地回头瞥去。
这是一颗悬空在湖上的赤色宝珠！
一颗比喷泉云场上的赤境珠——还要大上数倍的宝珠！
与赤境珠莹润之光不同，这颗宝珠的光泽更加耀眼，珠上包着一层冷焰。幽色的焰苗，正贪婪地舔舐着赤红的珠身。
没有人曾提及，幻道中还有个赤境大珠啊！这珠子浑身透露出一丝诡异，难道同窗们悬空被缚于湖水之上也与这珠子有关？
她心下陡然一阵惊凉！
脚下是迷蒙的雾气，透过雾气勉强可见，湖面还在脚下很远。这么高……她是如何上来的？若是掉了下去，这般双手被覆，任人宰割，恐怕便踏上去幽冥司的路了吧？
忽地，有劲风袭来，她猛然抬头。
心尖上的那位四海宇内清峻无匹的男子凌空朝她飞来，悬空在她眼前站定，他的玄色衣袍被湖风扬起，目色中早已退了红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冷寒。
他挂着难得的笑意，似乎很有些兴味，淡淡地瞧着她。
“阿檀？”
他凌空靠近，那双往昔若星河齐灿的眸子，没有一丝起伏，也没有了素日的微红，更没有怜悯苍生的慈悲色，有的只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夜心扬起嘴角冷冷一笑，“你想化作他，还欠些火候。”
“你——叫紫虚什么？阿檀？”冷色的神尊似乎捕捉到了一丝趣意，“你这称谓，颇有两分——亲密？”眼前的玄袍神尊，似乎也不高兴再装下去，一下子换了副形貌。
全身华丽的蓝袍，两鬓有束白丝，却无胡须。光看形貌，似乎颇有些年岁，却又猜不透年纪。他目色幽深，那审视的目光将夜心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夜心蹙眉瞥过眼神去。
他却拢了拢蓝袍，“你既瞧出本使那些幻梦虚影的不足，先前又为何飞扑过去救他？难道……”他看着夜心，点了点头，“一刹那间本使竟也有些恍惚，这眉头紧蹙的样子倒是像极。”
夜心嗤笑道，“不过就是小伎俩得逞了那么一回，便如此得意么？我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你们这些魔道，钻了空子来抓我们仙学学子，算什么能耐？”
“手无缚鸡之力？”那蓝袍忽然哈哈大笑，环视了湖上同被凌空缚住的珑栀她们，“其它人勉强算是，你可算不得。”他摊开手，“飞雪翎呢？乖乖交给本使，还能考虑留你个全尸。”
莫名好笑，怎么谁都来抢飞雪翎？
“越来越荒唐了！飞雪翎是仙界虚昆山的法宝，哪里轮得到你们一个个地卯着劲儿抢？有这功夫，回去多洗两年衣物，多挑两桶水，自己修炼，不比抢别人的法宝来的强么？”
那蓝袍看着她半晌，尖着嗓子笑出了声，“嘲弄本使？”
那笑声听来似有些戏谑，又夹杂着凄厉，听得夜心心中隐隐冷颤。
“飞雪翎是虚昆山之宝不假，可再往前十万年，那是你们翎华天尊的宝物！他虚昆山若非抢来的，翎华天尊的至宝能归他们么？只兴你们仙界抢来抢去，我们魔道就不能捡个便宜么？别妄想打马虎眼。甫淩山上，本使亲眼所见，飞雪翎的第三支在你手上！你先交出这一支，至于其它两支……本使自有办法寻到！”
夜心见他神色狷狂，认定了飞雪翎在她这儿，而且提到什么第三支？
看来这魔人并不知晓，飞雪翎从来都只有一支。
所谓的三支，便是一形化作三态，从而同时激发三种法器功用，事半功倍。
若不是花画大赛幻境中，紫虚来救她之际，亲自开启飞雪翎的三支合一用法，她也根本不知。
也许以往，虚昆山各位先人携飞雪翎示人之际，便是三态齐现，方导致世间有“飞雪翎共有三支”的传言。
“不错！甫淩山那会儿，飞雪翎尚在我身上。可不久前，已经被紫虚神尊收回了……你若是有胆量——自己去天宫找他拿便是了！届时，我们紫虚神尊——定会用飞雪翎好好招呼你一番，送你继续回你那暗无天日的魔境黑草地扑蝶去！”
夜心虽言语相激，但她也暗暗庆幸，幸亏飞雪翎不在她身上。若是紫虚神尊当日没有收走，现下反而教这些魔道轻而易举地掳了去。
如此灵力精妙的法器，若是换了魔道作主人，六界会平生多少事端！
“蓝芜大人——”一个灰袍师长模样的已经飞来蓝袍身侧。
岳宸师长？他没有被缚在湖面之上么？
“这丫头确实没有，属下在羽林仙学暗藏多日，也多次暗中去她房中搜寻过，确实不曾找到。她自花画大赛之后，便再也没有用过。似乎所言……属实。”
岳宸——竟然和魔道的这个蓝芜勾结了？
夜心懊悔，早该有所察觉，岳宸师长第一次见到夜心便问起飞雪翎，又三番五次打听，他绝不简单。
“废物！你在那小小仙学中蛰伏了这么久，都未能从眼皮子底下取走飞雪翎；你怎样同本使保证的？花画大赛上一定能拿到！结果呢？我苦心布局、安在天宫中的数十个魔界内应，全部被你白白搭进去了，倒便宜了紫虚！不费吹灰之力一网而尽，将我们的人全部送进了卫道金院！蠢材！废物！”
蓝芜震怒，扬起手，便是两巴掌！
夜心被那响亮的耳光声吓得心惊肉跳。
岳宸脸上俱是通红的指印，“蓝使大人教训的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若是——若是能将紫虚神尊引来幻道之中，不但能夺得飞雪翎第三支，还能助大人速成大计……”他眼中乍现诡色，谄媚地望向眼前的高大蓝袍。
蓝芜点了点头，“丫头，你方才说——你的紫虚，会用飞雪翎好好招呼我么？还能将我揍得滚回魔道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可以放了你，只要你去找紫虚，将他与飞雪翎一同带来幻道林中，如何？”
夜心哈哈一笑，朝他笑着点点头，“你过来！”
蓝芜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头凑了过来，“你同意了？”
夜心抿着唇，“喏，湖边不是有块甚平坦的大石么，只消往上一躺，便可继续做你的白日梦去。”
蓝芜一张脸霎时通红，显然气急败坏。
“无礼！”岳宸手中一道炫光，朝夜心劈来，正中肩头，夜心痛得一声闷哼。
岳宸还欲再加一重，被蓝芜拦下，“你们仙界中人，都惯会嘴硬。丫头，你身后的赤境珠真魄，只剩不到十个时辰，就会被我们炼化。这几万年来，魔道苦心孤诣，暗度陈仓，于这羽林仙学下的幻道中打通暗门。颠倒六道，倾覆天宫。丫头，大势已定，不容逆转。”
什么？颠倒六道，倾覆天宫？他的目标是天宫？
蓝芜颇有些趾高气扬，“赤境珠真魄离炼化成魔还差些修为，若紫虚能来，最好；反而能助它加速吞噬灵力。若是不来，你们几个小东西的修为，也勉强够真魄完成最后的炼化了。最多再有十个时辰，等着与幻道一起为天宫陪葬吧！”
他的意思是，紫虚来了，反而会加速赤境珠真魄的炼化？
“而且，我不妨再透露个秘密与你——”他凑近，语带欢快之意。
“你口中的大英雄——仙界的紫尊，已然是强弩之末，活不长了。”蓝芜一副兔死狐悲的可惜之色，“一代神尊，即将陨落，本使心中倒陡然生出丝悲悯之意来。”
夜心怒目而视，心中狂跳，“你这白日梦，且长呢！”
岳宸顶着半张肿脸，笑得勉强有丝往日温文尔雅之态，“蓝使大人不曾诓你，这是传自天宫九天回春堂的消息，千真万确。不止伤重，紫虚的眼睛在花画大赛中伤了根本，又被月麟香加重了伤势，恐怕早就失明了……现在的他，未必如往日了。”
月麟香？曾经送他的香料不多……且每种材质都细细拣选过，绝不会损伤他眼睛……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不过，两个多月不曾见他，他怎会至此？
夜心心下一痛，泪水模糊了视线。
蓝芜转身走远，“……那一次，你也是这般心疼落泪，悲痛不已……”
见蓝芜走了，岳宸才敢按着脸上痛处，目露凶光狠狠瞪了夜心一眼，便转身跟上蓝芜的步子。
疯言疯语！
他们嘴里的话，夜心一个字都不相信，绝不可能！
那日在凌霄宝殿上见他，虽知他是从病床上强撑着起身，但看起来除了神色较以往更显苍白之外，并无其它不同。
后来，便是在南疆海旁的箕尾山梨树洞中，他离去时的步履，也那般稳健决绝……并无一丝不妥之处。
两个多月没见，怎会至此？他的眼睛又是如何被月麟香所伤？
夜心心中渐渐焦急，心口疼得更甚，不知是惆怅还是懊悔。
她的愧疚感弥漫，恨不得此刻便冲入通天紫宫去看他一眼。
对不起……阿檀……
“夜心。”心心念念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确是阿檀，这次不是幻觉！
夜心急忙抬头四下瞧去，却并无任何身影。
“别动……别让蓝芜起疑，你先试下能不能挣脱束缚。”他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这番话开门见山，免去了繁冗的询问，他——似对她的困境了若指掌。
夜心眼角泪止不住地滑落，“……你还好么？”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很好。”
夜心猜到了这回答，丝毫不差。
他不会轻易说痛……即使天崩于前，浑身鲜血淋漓，性命危在旦夕……他也只会苍白着一张脸，咬紧牙关，淡淡一笑，“无妨……无需担心，我很好。”
但他的眸子隐去笑意后，便俱是无边的灰暗。他习惯了独自隐在暗处，舔着一身的伤，却不愿教旁人忧心分毫。
“如何？”他的声音很轻微，就在耳畔。
夜心忍住哽咽，勉力暗暗在身后挣扎，双手不知被什么缚的紧紧的，丝毫动弹不得。
“不行，还有其他办法么？”夜心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在方才的挣扎之中勒出了血印，有伤口似乎裂开了，疼得钻心。
他没有立刻回答。
夜心又追问了他一次。
他语气听来有些犹疑，“会有危险，你可愿意一试？”
夜心不等他说完，“阿檀你说罢，我都敢试。”
他默了一阵，“你身后是赤境珠真魄，它最外层罩有一道冷焰。你背身退去，将手伸近冷焰，缚着你的无形之锁受灼之际，便会轰然而断。一旦断开无形锁，你会瞬间向湖面坠落，在那须臾之刻需双手快速结印召出虚门，钻入虚门逃离。”
夜心暗暗点头，“只是虚门未必能逃出去。方才我们的师长试着打开虚门，却连入了魔境。我的修为，不会高过师长……我未必……”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淡得让人心静，“你只要像以往一般去做虚空移行便好，我对你有信心。”
夜心耳坠子微微一动，夜心终于可以确定，阿檀的声音自耳坠中的珍珠传来。那耳坠子当日一定是遗失在了通天紫宫，而送回坠子的便是他。
他在坠子上施了一个通音术，但是为何以往都没有察觉，只有今日方才与她通过坠子来说话呢？
“你既信我，我豁出性命一试便是。”夜心暗暗于心中默默演练了两回，终于看准机会，趁湖边蓝芜与岳宸转身之际，快速凌空后退到赤境珠真魄边上，反向将手尽量抬起，去让冷焰将无形之锁灼开。
因真魄冷焰在身后看不见，更拿捏不了分寸，夜心只觉手上有热炎袭来，两个手不一刻便已经滚烫不已。
她立即缩手，让手凉一会，再伸过去，烫了再缩回来，再凉片刻，再伸过去。
连背上也感到了冷焰不一般的灼热，她咬紧牙关，心急如焚，一边反向伸手去灼开缚手的物什，一边不安地去看蓝芜与岳宸。
要快！要快啊！
好像灼开一些了，夜心的手已经松动了一些！
岳宸转过身来，抬头向她望来，“你在做什么，停下！”他大声喝道。
蓝芜立即飞身而起，他手上黑气云聚，片刻便凝成一团，抢先一步向夜心袭来。
千钧一发！
她没有时间再缩回手了，她顶着灼热咬牙熬着争取到了最后的时刻。
“啪！”只觉手上倏然一松，她飞快地向湖面坠了下去。而蓝芜的一团黑气，方才抵达她的头顶上空，却是击了个空！
“本使手上，还不曾有人活着逃脱过！”蓝芜如闪电一般向夜心截了过来！
夜心向着湖面奋力坠去，电光火石之间，举起满是血痕的手念起那铭记于心的咒语……
身下的池水一漾，一个小小的虚门立时开启，虚门那头却瞧不清晰……
不管了！就算虚门那一侧刀山火海，碧落黄泉，她也只能去了！
她闭着眼睛，勉力一堕！湖面的小小虚空之门在她身后紧紧阖上。
周围湖风呼啸，跟着一阵死寂。
片刻之后，兵器、法器倏然飞出之声不绝于耳，似乎全部向她重重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