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天机求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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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听这呼啸而来的法器之声，便感到迎面扑来无穷杀气！若疾风劲扫，冷冽无情。
不好！才出虎口，又入了险境！夜心暗自升腾起绝望。
却……再无声音？
夜心惶然睁开眼。
她恰扑倒在一身着紫袍、端然而坐的九天尊神腿边！
那位尊神高束着紫金玉冠，绛紫色的宽大衣袍上银丝流云纹肆意倾泻，比起往日一身玄衫的他，更显清贵高华。
他眉目若雪，神姿威严，面色冷烈，一手已在电光火石之际准确扶住夜心手臂，而另一手已扬起双指，指尖蓄着宛若电龙的无边雷霆！
那雷霆张牙舞爪、正织起一张紫电密网，阻动着周围无数冷箭法器，使他们悬停不前！
不远处是玄臻及他身后的数百位天将仙佐，都在极力催动箭镞、法器，俱是向她而来！
紫袍神尊的双指猛然一挥，紫袍衣袖在头顶划出一道电弧！那雷霆缠绕着悬天的诸多法器，顿时当空落下！“乒铃乓啷”地砸了一地。
“放肆！玄臻，当着陛下面，你敢私下杀手？”紫虚朗声质问。
玄臻冷着脸，不服气地转目觑向天帝。
“玄卿……也是……护驾心切嘛，孤此次便不追究你私自下手之罪……”天帝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连声音都矮了几分。
玄臻满目不解，似要开口辩解两句。
“玄卿，带着你的人先下去。”天帝摆摆手。
玄臻脸色一灰，做了个收手的手势，众多仙佐一并退出了天机道内层院落。
乌泱泱一群人离开后，夜心方才看清，原来这是一处僻静的庭院。庭院后方的大堂上“天机道远”四个字隐隐可见。身旁一身龙纹金袍且能呵斥玄臻神尊的，便只能是天帝的真身了。
紫虚俯下身来，一双凤目长眸凝视着她，却似乎晦暗无光。
难道他的眼睛……真如魔道所言，已经看不见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停在她耳畔片刻，却只是垂下托住她的臂膀，扶她起身。
“地上凉，对伤口无益。”
他的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精神也差了不少。全然没有了在甫淩山青石道上，她初次见到他时，那般张扬热烈的青年模样。
她的心放佛也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陡然生痛。
夜心借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
诸仙环伺，俱望向紫、夜二人。她心中似有什么疯狂地将她刚起的关心按压下去。
她退了数步，于众人瞩目之中，向眼前的紫袍神尊周全地行了一礼，谨然垂首，“多谢紫虚神尊指点，小仙才得以从虚门之中出来，现下并无大碍。”
“夜心，羽林仙学中，是何境况？”天帝在一旁喊住了她，虽没有了朝堂之上，巨大的天幕虚影，但天帝真身的御音，却半分威严也不减。
夜心转向近在咫尺的天帝，焦急跪下，“陛下，仙学被围困，一众师长同窗都在里头。甫璋监院送我们从赤境珠喷泉下的幻道出来，望我等将消息带出来，求援天宫。幸夜心不辱使命，来到陛下面前，恳求陛下出手相救！现下众位师长与同窗都……生死未卜……”
夜心惶然一拜，身前的天帝却不曾答话。
“陛下？”夜心焦心万分。
天帝点点头，“如今，魔道恐有内应安插在羽林仙学与天宫之中，若是孤冒然来救你们，天宫必然失守，数十万年的基业便会毁于一旦；若是不救你们，仙学便会覆灭，所有往日心血都将损失殆尽；孤现下也两难，头痛得很。”
“紫虚神尊，此事诸多为难，你看……”
天帝竟将问询的目色投向夜心身后的紫袍尊神身上。
夜心转念之间，便看出几分通透。
方才周围一众仙佐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法器召来，欲置夜心于死地！紫虚神尊虽明面上呵斥了玄臻，可陛下在此，若无陛下授意，玄臻怎敢擅作主张？这一层想必紫虚比夜心看得更明白。
而夜心竟被紫虚从幻道中指引救出，现身天帝眼前，倒反而让天帝与玄臻等人措手不及。
即便先前天帝有放弃仙学师长学子之意，此刻当着夜心的面，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由他自己提出来的。
此时，天帝犹豫着说出两难境地，又将话头抛给臣子，便是希望臣子能有眼力，既顺着天帝“放弃仙学”的初衷接过话头来，又不能让夜心等学子将怨毒记在天帝身上。
“陛下，羽林仙学，要救。”紫虚轻轻抬起下颌。
夜心暗暗舒出一口气来，果然，阿檀绝不是玄臻之流，他一定会秉公为仙学争取。
“可孤的良臣精锐，此刻都在回守天宫。且幻道情势复杂，处处致命，有去无回，依紫卿所见，派何人去才好？”
不对。
天帝明摆着不愿意派人前去，紫虚若是坚持，要么提名能臣前去，多半会葬送了同僚或麾下的性命，遭人记恨；要么自己前去，将责任揽上肩头，若是全盛时期的他，恐怕性命无忧。然而此时他的眼睛……去了，也多半会丧命。
那便是要将伤重的阿檀往死里逼啊！
天帝这一招以退为进，他实则吃不了亏去。
想到这一层，夜心慌忙回首去瞧紫虚。
阿檀，这层厉害关系，连一介小小学子都能想透，更何况你这位仙界第一的尊神呢？你久在朝堂，定然心中更分明、更透彻。
紫虚端然而坐，目色宛若夜色下的南疆海，平静无澜。
“臣一人去，便可。”
阿檀！你不要命了！
他虽眼疾加重，然而绝不是瞧不明情势，而是这情势迫人。他不得不这样选择。
“陛下，我也去！”金瞳也站到紫虚身侧。
天帝拈起杯盖，隐隐勾起一个满意的笑意，“紫、金二卿深明大义，孤钦佩之至。”
眼前的天帝，曾经唤阿檀为“爱卿”，后又当着夜心的面不客气地大呼“紫虚”。如今竟然改为“紫虚神尊”，眼下再到“紫卿”……他对阿檀，似乎敬爱也深，嫉恨也深，摸不清其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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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再拜，“陛下，幻道情势危急，魔道意图炼化赤境珠真魄，扰乱了幻道。且那魔道蓝芜说，最多十个时辰之后，真魄将被炼化！幻道失去了保护，无数魔族将会倾巢而出，围城天宫。陛下，二位神尊入内，会被真魄消耗吞噬修为，从而加速赤境珠真魄炼化！”
天帝不发一言。
紫虚轻轻摇了摇头，“天宫中只有本尊尚余数十万年修为，即便被吞噬十之八九，左右勉强能保住性命。”
年轻的天帝脸色一沉。
紫虚目色幽暗，“赤境珠真魄已起魔道冷焰，若是能将冷焰催熄，真魄便会停止炼化，三炷香后，赤境珠会自动净化重生，一切就会恢复往昔。只要本尊能在一息尚存之际催灭魔焰，便仍有转机。”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去凌空召唤案上的茶杯。却偏了方向，那茶杯纹丝不动。
夜心暗暗召来那杯茶，起身送至紫虚身边。她握住他修长的手指轻柔按在杯上，在他耳畔幽幽道，“整个天宫，或许只有你能去，但你去不得。”
紫虚眉间一紧，“为何？”
夜心并不欲多言，便转身离开，却被他一把紧紧拉住！
他拉近她沉声叮嘱，“不可节外生枝。你从幻道中来，当知其艰险，仙学诸人还在盼天宫驰援。”
夜心咬咬牙，回身伏在他耳畔，向着他英挺的侧脸道，“正因为我从幻道中来，所以知道他们设下局在等你。你如今伤重，眼睛又……更不适宜前去。阿檀……我不许你不顾性命冒险。”
紫虚目色一顿。
“小仙愿意孤身前往，去灭掉赤境珠的魔焰！”夜心朗声道，她伏下身子朝着天帝一拜。
“你？一个人？你竟有这胆量？”天帝眸光复杂。
“小仙并无胆量，但师长与同窗好友都在幻道中，小仙浑身修为粗浅，即便就死也……损失不了什么，就让小仙姑且一试吧。”
天帝讶然点头，“孤——可助你再进入幻道。紫虚，你可有法子助夜心破局？”
紫虚面色冷暗，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茶杯。
半晌，他轻叹了一声放下茶杯，沉声道，“天枢何在？”
立时身后有人快步走来，“回禀神尊，下官便是天机道掌事天枢。”
“劳你引本尊与夜心仙子进内堂，本尊现下将破局术教给这位仙子。”
“紫卿，你的破局之术，连孤——也听不得么？”天帝皱起眉心，面色不悦。
“陛下，破局术涉及虚昆山独门法器的御使之法，从不外传，今日教授夜心，已属门中破例，还请陛下谅解。”
天枢应声在前面引路。
夜心扶着紫虚跟上天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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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引他们到一处僻静内堂，“神尊，仙子，您二位放心在此说话，无人会来打扰。”
继而他转身出去，对着跟到门口的朱裙身影道，“沉秋上仙出去吧！此处是我天机道重地，外人不可擅自入内！”
内堂门在身后紧紧阖上了。
晨曦的微光，透过堂内的窗棂，洒了进来。
眼前的紫虚，一双向来明澈深邃的凤目，此刻却卸下了所有防备，更为黯淡。
夜心心下沉重，伸出手来，暗暗在他眼前晃了晃。
“爪子很是焦香……”他唇畔浮起微笑来。
夜心被他气笑了。
满是血痕与烫泡的手，已经被他轻柔地握在手中，暗暗有绵绵的法力注入而来。
“你不许我去，自己却要去。你是有心护我还是在折磨自己？”他噙着嘴角，绽出一丝苍白的笑意。
“紫虚神尊莫要多想，你这样的尊神六界中只有一个，而仙界最不缺的——便是我这样的小仙子。我代你去，便再好也不过。换做任何一个仙人，都会做此选择罢了。”夜心言语中将他推得更远。
他并无一丝气恼，反而似品味了一番，“这话说到底，还是在护我。”
他的眼伤丝毫不妨碍其无赖之色。
“其实——六界中的尊神，不止我一个；而四海宇内，沧海桑田，却只有这么一个夜心。”
夜心大受震动，他竟如此在意她么？
“可通天紫宫中，毕竟只有一个紫虚。”夜心抬眸看向他的凤目，“天宫、仙界、诸仙、虚昆山、桃漆、莳晨……璇玑谷、沉秋他们，都在望着你。”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么多人眼中，都关系着仙界苍生。
紫虚，你如何能自私地拿性命冒险？
他默了一阵，“此中……无你么？”
“神尊高山仰止，小仙不过是仙界渺渺众生中的一粒微尘，自然在列，一言一行当以神尊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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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本还有丝笑意，听完夜心的话后，却良久不语。
夜心暗暗气恼，本来听到他伤了眼睛，伤势久久不愈，心急如焚恨不得当时便来天宫瞧他。
可一见这位浑身紫袍，凛然天威的六界尊神立在眼前，她顿感自己渺小得可笑，她的那些念头生得荒诞，不自觉便出言在二人之间堆起无形的墙来。
她自责更甚，难道忘了身份之别，忘了天规伦常了么？夜心？
二人默了一阵，一个青着脸，一个红着脸。
“可曾想过，将来若有机会进天宫，最想进哪处仙所？”紫虚似是漫不经心换个话题，贯入法力之际随口问道。
“只有考核第一方可自行选择，否则只有被挑的份。”夜心暗暗吐了口气。
“若你得了第一，你会选何处？”
他倒是颇执着，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来。
其实夜心的同窗们，十有八九都想考入天宫紫、玄、金、青四所，而想考入四所中的——又十有八九都想选择通天紫宫。只可惜这么多年来，紫虚要么不收人，要么只收一个，将多少优秀的学子拒之门外。
“……天机道内便很好，宁静清幽。”夜心厌倦争斗，她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点点头，似是有些自嘲，“你向来好静，天机道的确不错，合你的性子。”
他法力渐息，放下夜心的手。夜心低头去瞧，果然手上、心口的伤处都好了一些，血止住了，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他正色道，“真魄冷焰需用至寒之物去催息，这把苍穹刃是我当初用极北之地的苦寒玄铁所铸，寒绝幽冥。你带在身上，想办法接近赤境珠真魄，将苍穹刃的寒气凝结在刀刃之上，全力挥击而去，便可盖住真魄上的冷焰。我现在将驾驭苍穹刃，凝结寒气的口诀教于你。”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苍穹刃。不是原先被沉秋所得么，难道他已经设法取回了苍穹刃？
紫虚单手抚过，寒意凛然的刀刃上乍然凝起阵阵寒光，随着他念出的口诀，寒光大盛，在刃上结成一层冷刃，他轻轻向前挥了挥，冷刃便向内堂的诸多桌椅飞了过去，瞬间在桌椅上结满厚厚的冰霜。
夜心跟着学了几次，虽冷刃结得不如他这般顺畅，但已经有袭人的寒气。
他点了点头，脸上浮起苍白的欣慰之色，“片刻时间，已有此小成，难得。”
他手掌轻抬，忽然掌中现出飞雪翎，长长的白翎羽，在他手中滚了两滚，熠熠生光。
“我将它做了些改动，翎羽更长，身量更轻，你原就用惯了它，带上它一起去吧。”说着，他便向她递了过来。
夜心连连摆手后退，“不行，这是你虚昆山的灵宝，我原不知情，只是在海滩上偶然捡到了便占为己有。现下，既知道它归你所有，我万万不能领受。更何况，你应该听见了，魔道的蓝芜等人，正在苦心寻找飞雪翎！若是在我手上遗失了，我……便成了神界的罪人。”
他的凤目似是尽力望向她，“比起功过，你的安危也要紧。”
夜心心中一动。
他此时将飞雪翎交托于她，当真是对她信任之至，她无法拒绝、无法辜负他的信任。
他单手掌心托住飞雪翎，“你来。”
夜心走近他。
“再近一些。”
夜心又上前几步。
直到他的呼吸就在夜心额前，他伸手摸索到她的鬓间，轻轻将翎羽插了上去。
翎羽……插在发上？
墙壁前一面蒙尘的镜子，却忽然一闪，似湖心荡开一波，镜面霎时无比清晰。
夜心走去怔怔地望向镜中的自己，一身白衣如雪山裹素，发上斜插而入的长翎羽，更是为她添了些许睥睨苍生、纵横六界的傲然之气！
镜中的女子似乎是她，又不太像她。
仿佛瞬间置身于万鬼同号的天地之间，她身披银色铠甲，在森森鬼气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天地混沌，九幽悲烈。
镜中的她手执飞雪翎化作的长剑，疲惫地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水来。
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谁，身处何方。
她最终倒在地上，被一身玄色铠甲的男子横抱在怀，她噙着遗憾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那男子摘下玄色面盔，却是紫虚。
他紧紧搂住她染着血色的肩膀，目色烈红。
云横山破，雪拥宇内。
他于漫天皑皑雪色中，苍然抱紧了她的仙体，落下泪来。末了，在她脸上轻轻印上一记浅吻。
夜心浑身冷颤，她举起血痕满满的手，抚着镜中方才紫虚似乎吻过的脸颊，那里也刹那间酥麻了起来，好不真实。
许是自己太累了，眼前出现了幻觉？
“昊阳镜——有何不妥么？”紫虚敏锐地问。
昊……昊阳镜？
它就是夜心心心念念的——昊阳镜？
那方才的画面……究竟是谁？发生了何事？
她想起紫虚目色幽暗，已经不能视物，他应当没有看见方才镜中的画面。
自己似乎是死在了紫虚怀中，那是何等沉痛的死别？
可现在不是细说此事的时候，若是将来有机会能从幻道中活着走出，定来天机道细细问询。
“无事……”夜心不动声色地拭去眼角泪痕，“你还未教我，怎样将飞雪翎驭得如你一般，化作三态？”
他盈盈一笑，“你懂的，心念合一。”
夜心的眼前似又闪过方才镜子中的景象，如若这是预言即将发生的事，那此去与他，便是死别。
死生不复相见。
夜心心中剧烈痛了起来。
紫虚一身绛紫宽袍，立在透进晨曦微光的窗棂之前，更加高贵白皙。他唇畔含笑，温和地伸出手来，“心儿，再扶我一次。”
……
天帝亲自送她于翠林璧前，满目钦佩。
玄臻与金瞳在翠林璧上，合力打开了连通幻道的虚空，夜心回头望了望紫虚，他点了点头，“去吧！”继而他扬起一阵劲风，送夜心快速踏入虚空。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天机求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