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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何不敢 ...

  •   二人刚赶到云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骇住了。

      夜心几乎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亏得有双甚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

      温廷有些担忧,“你还好么?”随即将她扶起,“若是看不得,便往我身后站吧。”

      夜心摇摇头,觉得自己脸色都白了;再看向梨莘,也是一脸煞白。

      喷泉赤境珠下隐隐有个黑影,一动不动地在冲天而上的喷泉水幕之中悬空着,就这样无声地竖立在那里。

      甫璋和驰风监院俱已赶来,扬起了明珠向那头顶几丈高的赤境珠身旁飞了过去,方才照亮了那黑影所在。原来却是个人,准确的说,是个已经浑身僵硬,面色铁青,双目紧阖,浑身湿透的仙体。

      夜心再一看,那仙体正是傍晚时,来通知夜心搬离院子的师长!他本随着驰风一起巡查,夜心见过他几次,法力高强,居然也以这样蹊跷的方式,最终了结在了赤境珠下。

      甫璋监院的目光中有泪花瞬间夺了出来,“同彦!怎会!”

      围观的学子们一听说同彦师长,都惊惶失色,发出一声声惶恐的惊叹。

      “两个时辰前,我还见过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夜心手指冰凉。

      温廷侧头看向她,皱着眉头无力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方才听说已经有人赶去天宫报信了,片刻后便会有卫道金院的仙佐前来,不会有事的。”温廷有意无意地将夜心和梨莘两人往身后撇,他高大的身形正好可以稍稍有些遮挡。

      梨莘煞白着张脸,立时抱住了温廷的膀子,揪着他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半个眼睛。

      不断有师长与学子从各个方向的宿处赶了过来,师长们都在驰风的号召下迅速集结,组成了数支巡逻小队。将学子们围在其中。

      甫璋监院今日已经遭遇第二次,况且这次是一位师长。他颇有些经不住打击的样子,似乎两鬓刹那间添了不少白丝。

      “监院,巡逻小队已在此,现下所有师长与学子都已经清点过,少了两个,分别是北方宿区的苏玎与南方宿区的珑栀。”

      “什么?又少两个?”甫璋摁着额头,颤声问道。

      驰风面有忧色,“不止,师长中也少了一个,岳宸。”

      “什么!岳宸也……”甫璋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被左右扶住了。

      “这么说,岳宸师长与另外两人都凶多吉少了?”

      “那岂不是最迟明日,赤境珠喷泉之上,又会多出三具仙体么?”

      “那我们岂不是命不久矣?”

      “我不想在这儿了……我想回下界……”

      “我也想回淮峰山师门了……”

      众人七嘴八舌,越讨论越惊惶,许多人霎时嚷嚷起来,“甫璋监院放我们回自己家去吧!仙学不太平!我们可不能拘在此处等死,我们还要命呢!”

      “就是啊!在这里关下去,迟早是个死!”

      “金瞳神尊是否查出原因了?接二连三的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昨日同窗,今日竟变成了一具死体。监院们倒是说句话呀!”

      一呼百应,众说纷纭。

      甫璋监院似乎头疼得厉害,现下众人纷纷吵闹,他也只能试图挥手,让大家静下来。但周围喧闹声此起彼伏,根本无人在意。

      “我们也回箕尾山梨花洞去吧!”梨莘扯了扯夜心的衣袖,“他们说得没错,再待下去,我们都会有性命危险。”

      温廷在一旁默不作声,被梨莘揪了揪衣袖,“温廷,你一人回洞庭湖路途遥远,要不与我们一起去南疆海待几日,再转回洞庭湖?”

      温廷双眉紧锁,却还是勉强露出个笑来,“未必已经到了那般地步,先等等甫璋监院,看他们作何安排吧。”

      温廷见夜心有些失神,眉心略紧,“夜心,你可是吃了吓?若甫璋监院真的放大家回去,你与梨莘收拾好先走。”

      夜心抬起脸侧望向他,“先走?那你呢?”

      温廷摇摇头,“不知此时羽林仙学是否要襄助,我愿留下帮忙。”

      夜心心中一动,温廷课业一直名列前茅,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在身上,似乎有了这高超的法力,必须得做些与法力相称的事来。

      他终究与才来仙学时,那般吊儿郎当的纨绔仙家公子模样不太一样了。

      这责任感与担当,倒是让夜心另想起一人来……

      “学子们冷静,安静下!”甫璋终于艰难地控制住了场面,大家也不再聒噪,纷纷竖起耳来,听他说话。

      “仙学中接连不断地发生这种惨事,我们已经上报了天宫卫道金院,金瞳神尊也已经与我们透露了些进展。只是暂未完全查明,故我等暂也无可奉告,希望大家谅解。”

      “竟一点也不透露么?”周围学子们面面相觑,挥起拳头愤怒大喊。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隐瞒我们么?”

      “大家冷静,听我说完……我们可以向大家透露的是,这几起事件恐怕都与赤境珠有关,十日后的考核恐怕要取消了。我们理解大家的想法,这个时候,安全最为重要!可若是将大家深夜里放了回去,恐生出更多的危险来。方才,我与众位师长商量了,明日天一亮,你们就各自收拾好,先回下界仙乡避一避。我们监院与师长会配合卫道金院查证,若将来恢复了赤境珠,我们会一一通知各位再来仙学恢复课业。”

      “明早走?竟如此快么?”众人还在反复咀嚼,似乎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众人纷纷在众位师长巡逻队伍的带领下,转身向自己的宿处走去。

      梨莘拉着夜心,“奇怪!卫道金院怎还不来?”

      夜心被梨莘一提,方才感觉到异样。是啊!卫道金院就在天宫之中,即使不腾云,此刻也够走两个来回了。再加上金瞳神尊这小傻子处处较真的性子,绝不会有一刻延迟,除非……出了事?

      云门处有个身影急匆匆地向云场喷泉处奔来,似乎有千万只鬼魅在其身后追赶一般,他跑得飞快,面色惶然。

      “不太妙……”温廷侧过头来,低声朝夜心与梨莘道。

      “监……监院……”原来是守门师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门外起了黑雾浓烟!与魔道的黑魔迷烟很是相似……”

      “魔……”甫璋监院闻言不由得大惊,立即扭头向着云门外看去,但见夜幕之中,似乎并无两样,但细细瞧去,却果然有一丝夜色,仿佛加重了一些,扬起数十丈高。

      “这魔道迷障黑烟……还有何处有!”驰风赶紧追问。

      守门师兄哭丧着脸,“我方才就是围着仙学巡了一圈才确认,整个仙学围墙外都有……监院,我们似乎被这黑魔迷烟困在仙学中了!”

      甫璋闻言,竟腿一软倒在赤境珠喷泉旁,他目色怔然。夜心还是第一次见他收起了顽笑之态,满面惊惶。

      “这样说来,这群孩子们,明日也走不了了……若是牵扯到魔道,再加上赤境珠,就更危险了……”他似乎才想起,云场中还有未散场的学子,听到了他方才下意识的分析。

      索性此时,云场中的学子已经只剩稀稀拉拉几个,大部分学子已经被带回宿处了。

      甫璋向着依然留在此处的学子们,无力地摆手,“夜深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方才这个消息,你们听到便听到了,切勿传开,明日早些时候,我会再召大家来言明情况。”

      留下的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温廷走上一步,向着喷泉中还无法放下的黑影看了看,面色有些重,“甫璋监院,各位师长人手是否够?我愿意留下来帮忙。”

      甫璋监院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我也愿意!”

      “我也可以!”

      “我也行!”

      留下的同窗中,许多人都向前一步,“监院,我们平日里课业都还算扎实,如有需要,我们愿意一起加入。”

      梨莘浑身发抖,觑了夜心一眼。夜心握紧她的手,手指冰凉。

      “孩子们,你们都是好孩子。可仙学再遇险,也不能拿学子的性命开玩笑。我们有驰风监院,有其它的师长,虽然人手不够,但你们毕竟还未结业,还不算正式的天宫仙佐,你们也没有真正遇到过危险,仅凭课业上所学的法术,很难应对魔道近在眼前的的困境。我先感谢各位,但真的不能够让你们以身犯险……”

      “呲!呲……”甫璋还未说完,众人都被门外的一声声金色信号烟给吸引了过去。

      “金雀烟!”驰风满面惊诧,“卫道金院的人——就在外面!看此情形,似乎也被黑魔烟所阻,进不来!”

      甫璋不由自主退了两步,面上再也掩不住绝望之色,“我们真的被困死在此了么?”

      夜心浑身冰凉,此时也顾不得发抖,忽然想到了一法子,“监院,我们能否以虚空移行逃出去?”

      梨莘猛然一惊,“对!咱们学过虚空移行,虽还不太利索,但逃出仙学去,想来并不是难事呀。”

      甫璋无奈一笑,“黑魔迷烟形成巨大的魔阵,将整个仙学包围在内。除非你有高深的修为,否则根本无法抵抗魔道腾起的烟阵,更别提穿越烟阵,虚空移行出去了。”

      夜心明白了,按照甫璋的意思,以她们学子目前的修为,是根本无法从仙学中虚空移行出去的。恐怕就连甫璋监院自己——也不能作此法术吧。

      她第一次感到魔道之阻远比在仙学中学的法术更为复杂。

      “驰风,可还有其他法子?”甫璋监院的声音冷颤。

      “除非,除非从幻道中走……否则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驰风尚算镇静。

      “不可……幻道太久没有人走过,路径复杂,岔路极多,连我都不能保证走对。”甫璋坚决地摇摇头。

      “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一点一点地去走,那怕今日探个十步,明日再探十步,只要沿途做好标记,总能出去。若是我们走通了幻道,便可带卫道金院从幻道中进仙学,解救围困的学子们,这样大家才有一线生机。”驰风思考得甚是透彻。

      他垂目小声道,“若是能将信报给我师父……”他咬牙道,“师父一定会有办法。”

      甫璋哑着嗓子摇了摇头,“若是紫虚在,魑魅魍魉,哪敢放肆,我们又何须惧他们分毫。只可惜,他这身子……唉……”甫璋不再细述,只余下悠长的一声叹息。

      紫虚他?他身子怎么了?

      夜心想起那晚凌霄殿上,他长身玉立,虽中气略有不足,但总算甚为平稳的模样,丝毫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

      驰风目色坚毅,“更何况,岳宸、苏玎、珑栀他们都离奇消失,说不定也被困在这赤境珠喷泉之下。若是能早一步找到他们,许能救了他们性命也未定。”驰风向着甫璋一拜,“监院,请容我带几个人去吧!”

      夜心在旁边听得不甚分明,白日里金瞳提起过,赤境珠下的幻道?也就是说幻道在赤境珠之下?

      现在驰风又说,带人要下去?下去意味着也是要从赤境珠往下走。

      赤境珠下只有喷泉池,而喷泉池中只有冰凉且深不见底的池水。

      “那……也只能如此,你做些准备……我着几人随你去!”甫璋慌乱起身,有些喘不上气,他向着一众师长道,“你们当中,可有人愿意随驰风下到喷泉下的幻道中?”

      众师长竟都齐齐站了出来。

      “不行!水性一定要好!”驰风补了一句。

      提到水性,不少师长面面相觑,无奈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剩下三四个人。

      驰风略叹了一声,点头道,“人虽少了些,但已不错。剩下的各位师长就在喷泉处接应我们。若能侥幸返回,我会发出蓝色信烟,届时仰仗各位接应我们上去。否则我们几个便会长眠于喷泉池水中,永不见天日了。”

      留守的众位师长纷纷红着眼大声应了,他们取出法器来,围着喷泉站定。

      “等等……驰风壮士”,夜心颤着声音,向着驰风走上一步,“我也去!”

      驰风瞪圆了眸子,虽未言语,目色却一阵惊跳。

      夜心向前两步,“一来珑栀是我们的朋友,我也担心她的安危;二来我曾经掉下去过,对喷泉池水下情形也熟悉;三来,我自小在南疆海长大,水性奇好;四来,我现在法力跟上来了,能照顾好自己,绝不会让你和其他师长分心,多个人好照应些……”

      驰风连连摇头,“不可……”他将夜心拉了过去,悄声在她耳边道,“你疯了么?师父若知道了,不得把我扔进通天锁魂塔……”

      提起紫虚,夜心心中登起一阵莫名慌乱,她强自拍了拍驰风肩膀,急切道,“便这样说定了!”

      在他目瞪口呆之际,夜心已经站到了那四位师长身侧的队列中。

      驰风忙不迭摆手,“不行……甫璋监院方才也说了,不能让学子以身涉险……”

      “驰风监院,也带我去吧,我是东海龙王之子,我的水性自是不必说。小小喷泉池下难不倒我。”原来是东海三公子东羽。

      “还有我,温廷,洞庭湖水候之子。”温廷旋着碧澜神笛,走上前来。

      “那我也去——”梨莘站了出来,“我自小在南疆海旁的箕尾山……山中长大,水性还……还行……总之,我也去!”

      “我也去……”

      一时间又陆续加进来六个人,驰风的小队,除他外,已经有了十人。

      甫璋监院无奈摇头,“难道竟是天意!现下非常时期……也罢,只能如此。驰风,这群孩子随你下去,你在下面要保护他们的安全。我们都在池边等你们凯旋!”

      大家约了一炷香后在此处碰头,有些回去拿法器,有些回去吃些东西,有些人回去准备下。

      夜心也回去带了个锦袋放入怀中,东羽探头来问是什么,她答是夜明珠。

      “下面许会黑些,比不得地上,你若怕黑带着也好。若不够,我房中还有些东海明珠,你可一并去拿。”东羽点头笑了笑。

      这东海三公子,倒是低调大方。

      “等下若瞧不清路,跟在我后面就好。”温廷回过头来,在夜心耳旁温和低语。

      夜心点点头,她此番想下去,一来是确实忧心珑栀,若是待在此处,恐怕明日见到她时,已经是具冰冷的仙体。随驰风下去,也许还能揭开她失踪之谜,尽快营救她。

      二来,她想起上次被那几个捣蛋鬼推下去,那刺骨的冰寒犹在眼前。她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疑问,那池水深处,究竟有什么?

      若是卫道金院进不来,只能在外干着急……那只能由仙学内的人想办法出去,将人从外面带进来。

      这种危险的事情,只靠驰风和四个师长,始终太沉重了。夜心想着自己能出一分力便出一分,也绝不愿就这样看着仙学就此覆灭。

      一炷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家重新围拢了过来,有人腰际悬着一条长长的金鞭子,有人已经手持长剑。驰风也背上了他的法器,但夜心从来没见过他用过。

      赤境珠忽然光华闪烁,坠了一寸!带的下方的池水猛然一震!

      “不好!赤境珠已经不稳……下方的幻道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甫璋颤着声音道,“你们几个一定要小心!若实在过不去……便算了,性命要紧,各位——”

      甫璋疾步走到驰风、夜心一行人前,深深一揖,再起时目中泪水早已涌出,“甫璋——谢各位挺身而出,请一定要彼此照应,珍重性命。”

      夜心鼻头一酸,身旁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驰风向着甫璋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监院放心,我驰风——乃通天紫宫紫虚神尊座下大弟子,只要我留得一丝魂魄在,便会拼死护住他们。”

      甫璋摆了摆手,背过身去。

      驰风目色若血色残阳,他向着众人道,“各位,我师父紫虚神尊常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我们今晚的确是被魔道困在此处,但此刻我们便要寻个出路。身前是龙潭虎穴,身后是仙学诸位同窗,好友,同袍,师长……你们可敢?”

      夜心浑身汗毛直立,此情此景似执岚先生曾经讲的《上古神史》战场一般悲壮。她颤着嗓子与众人一起高呼,“有何不敢!”

      “从此刻开始,我们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跳下去,跟着我的指示游!”

      一!二!三——

      数十声接连的“噗通”声下,夜心深吸一口气,再次跃入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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