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俗套》普杏儿

13、第 13 章

　　发布会在王惊时工作的月耀娱乐五楼的国际会议厅举行，各家媒体都派了人来，长枪短跑对着她一顿猛拍，刺眼的闪光灯让她险些睁不开眼睛。而后她就看到了台下的李惊澜。
　　小小的一个，藏在那群如狼似虎的，想要从她身上叼下一块肉来的记者们之中，穿得平平无奇。
　　那一刻，王惊时感到安心，甚至还有心情调侃：既然要来的话干嘛穿得那么难看，要穿就穿得好看一点嘛，好歹是她包养的小白脸。
　　发布会正式开始，首先是经纪人岚姐介绍了一下这次开发布会的原因。“今天的发布会，我们请来了各大媒体的记者朋友，还会以直播的方式向全网公开。本次发布会的目的，是为了澄清这些天来对我司旗下艺人王惊时造成的不实报道……”
　　岚姐在说的时候，王惊时在看着公司给自己准备的发言稿，她大致翻了一下，都是让她把这个脏水甩到父母那边，撇清自己的关系。看完之后，想都没想，她就把发言稿给撕掉了。
　　“太长了。”她抱怨着，看着岚姐头疼的表情，她还是往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摆摆手，“别气嘛，我想没有人愿意听这么长且没有用的对话。”
　　而后她看着台下，微微鞠了一躬，“首先，很感谢大家来到今天的这个发布会，想必今天到场的，都是因为关心我这个人所以才来的，既然你们那么关心我，我就说说我的故事吧。”
　　“我叫王惊时，今年19岁，在这个年纪，我最好的朋友李狗蛋正在学校上学，而我却出来打工了。”
　　“我家在A市，家里有父母，有个弟弟，可能最近还多了一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家庭成员，我也搞不清楚，她们从没告诉我。”
　　“我从幼儿园的时候开始，就是幼儿园里孩子王，我的父母对我也是各种宠爱，直到我弟弟出生。”
　　“自打我弟弟出生的那一年开始，我的父母就逐渐开始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转到我弟弟身上。
　　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我的父母创造了缺席家长会的最高纪录。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意味着，他们一次都没有来参加过家长会，不仅仅是家长会，还有其他的需要父母或监护人参加的，他们一次都没有来过，甚至我的好朋友李狗蛋都在怀疑我的父母是不是假的。”
　　“因为我的弟弟，我那时候一年只能买一次新衣服，还是在衣服彻底穿不下之后，他们才会给我买，买的时候还一边说着，“你知道的，家里弟弟上学要用钱，就不要那么不懂事，总是要这要那得了。”。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纳闷儿了，我不过就是要个新衣服吗？给我买的衣服连50都不到，李狗蛋她的衣服一件怎么说也要千起步，那么贵的衣服，她家就跟批发似的，每个季度买一堆，每个季度买一堆，我就一年买一次二三十块钱的衣服，怎么就给家里造成负担了。
　　是难不成我每顿饭吃的两个馒头涨价了？”
　　“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我的弟弟靠着他那无比优异的成绩低空滑过了我们那儿重点小学的分数线，那儿的学费贵到吓人，我寻思着，没必要吧，像李狗蛋上课看闲书都能在我们那些个破学校考个全市第一，没必要去那么贵的学校吧。但他还是去了，他这一去吧，我就倒霉了——我被迫辍学了。李狗蛋那家伙不仅不陪我，还进了贵族高中，寄宿学校的那种，又是一个学费贵到要死的，但是那儿的录取成绩吧，我觉得我弟应该是没希望了。来之前我特意看了一眼我妈没有屏蔽我的朋友圈，嗯，果然没上。”
　　“个人认为，我妈觉得她自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帮我报了武术班，当时我吵着报班还真的只是因为一腔热血，就我前面一直提到的那个李狗蛋，她每天都被人欺负，还不吭声，没办法，只能靠她爹我了，所以我就想着一定要变强，把她护下来。
　　别说，在我还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我还真就做到了，只要我看着觉得不对，我就提着棍棒去找他们两个，老师都找不到我家长。前面不是说了吗？我的家长从来没有来过我的学校。”
　　“说回来，问为什么那是我妈觉得那是她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呢？因为我凭着学来的一身本领，在李狗蛋的帮助下，去了影视基地给人当武替，还干得有模有样的，借着一次机会，我和我现在的月耀娱乐签约了。
　　在那之后我就每天拼命工作，就当累计经验了，因为我当时还小，钱都是往我父母的卡里面打的，他们真以为我是铁做的，每个月只给我那么一百块钱，根本不考虑我的吃穿用住行。
　　别说我唬人，我手机上还留着当年的聊天记录，那里面的转账记录也还留着，发布会结束之后，我会让我的团队把截图放在微博上。”
　　“那段时间真的很难，每次我没钱找我妈要钱的时候，我妈都拿弟弟说事，她说弟弟最近有什么什么，要交钱，说弟弟干嘛干嘛，要交钱，言下之意就是没钱给我了呗。还说，我要更加努力，争取让他们和弟弟过上好日子。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说他们和弟弟，而不是我们一家人了，也许对他们来说，我根本就算不上他们的家人。”
　　“那段时间，还嫌我不够凄惨，李狗蛋那家伙，每个月才过来看我那么一次，一见面拳头就往我脸上招呼，人菜瘾还大，说的就是她。我是干嘛的啊？我学武术出身的啊！后来还去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暂且不提，就算是退回小学我还什么都没学的时候，哪次不是把她打得跪地求饶？
　　每次，她输给我之后，都会在走之前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钱，是她帮同学写作业，补习，或者是她自己去参加一些比赛拿来的奖金。
　　说起这个我就想为当年被她坑过钱的同学鸣不平，你们知道她代写一次作业收多少吗？她一次收一百！考前复习五百起步！她同桌后来跟她混熟了之后才拿到了个友情价，也就少了那么一半吧。
　　现在也不知道涨价了没有。”
　　下面的李惊澜点了点头，冲她笑了笑，“涨价了。”
　　“涨价了？”王惊时也笑了，看着她，“涨了多少？”
　　“现在两百了，因为大学作业比较多，小组作业另收费。”
　　“真黑啊。”她笑着，眼睛弯弯的，干咳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总之，我就是靠着那笔钱活够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候。
　　后来大家也知道，我被人调侃说用生命在工作。也是，我每天不是往片场跑就是在去学习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的路上。
　　你们都说我是天才，也是，我承认，毕竟我学东西是挺快的。但也不用一次性给我报那么多吧。
　　学完之后，我就开始无止境地工作。
　　说起来也惭愧，我不知道我一个月能拿到的片酬有多少，签合同的时候上面有写，可是那些钱是直接打到我爸妈的卡里，我一分钱也没有拿过。每个月我妈她就给我那么五千块，可能是我真的赚得不少吧。
　　这五千块我每个月省吃俭用的，也能省下一两千，再加上我吃的一般都是蹭剧组的，住的蹭公司的，衣服岚姐看不惯我的穿衣品味，直接帮我买现成的，所以有些时候，我一个月五千块都能省下来。”
　　“然而这每个月一点，每个月一点的，还不足以把李狗蛋从魔窟里面救出来。”
　　“前段时间我为了李狗蛋的事情专门回了一趟A市，李狗蛋是个富贵人家，自然住在富人区那边的大别野。去到的时候，人保安看到我可热情了。
　　诶呀，这不是王家姑娘嘛？放假舍得回来啦？我闺女可喜欢你了，我一定要在她面前炫耀炫耀。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爸妈已经在这里买了房子。我当时虽然也热情地回应了，但我的血是冷的，脑子也是宕机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走，就站那里看了半天的路牌，想抬腿回我父母家那边看看，终究还是觉着连一步都嫌多，就头也不回地去了李狗蛋那里，把她拐了出来。
　　前几天我又因为李狗蛋的事情回去了一次，人还是那个保安大叔。他说。
　　诶！闺女又回来啦！你妈妈刚刚从外面买才回来呢！不打声招呼再走吗？
　　我其实想告诉他，我看到了，我看到我妈，还有我弟，以及我妈怀里抱着的孩子了，我甚至不知道那个是弟弟还是妹妹。起初我以为是我平常太忙了没看朋友圈，结果我一看才发现，我妈已经屏蔽我了。
　　浏览我爸妈他们的朋友圈我才发现，哦，他们一次也没有宣传过我的新戏，也一次都没有在朋友圈给我应援过，每次发给我的消息都是，再更加努力的工作，赚更多的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反倒是李狗蛋她一天一条，说转发评论的，凭截图打九折。
　　我吧，没什么可以称得上污点的事情，除了伪造身份证。
　　最近多了一个，我欠了别人挺多钱的，就是为了李狗蛋那事，我们两个决定咬咬牙，一起把那些钱还完，所以就重新办了一张卡，让经纪人以后把我的片酬都打到那张卡上，父母那边我单独给一个月大概给十万这样。不算少吧？我一个月五千我都活过来了。”说着，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取消了锁屏和密保，把它递给最近的一位记者。
　　“你们其实都可以看一下，我里面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们可以看看我的朋友圈，看看我和我爸妈的聊天记录，你们就会知道我之前是怎样过来的，对他们好不好。”
　　“说父母要的不是金钱，而是人文关怀的。我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才从他们那里体会过那种人文关怀的东西，之后，教给我人文关怀的，就只有我的各位前辈和经纪人，以及李狗蛋。”
　　“我跟李狗蛋说起来也挺好笑的。她先叫我王二狗，因为她说我长得像她以前那个孤儿院门口的那条大狗。我气不过，反驳她，你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狗吗？她说，现在见到了。于是，我就开始叫她李狗蛋。
　　狗蛋，二狗，我始终是她爹。
　　早年我扬言说要包养她，现在她还真成了我的小白脸。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卖身不卖艺，只有在我饥渴难耐的时候给我看看她那漂亮的脸蛋止止渴。
　　你们看，有这样的小白脸的吗？不求着我这个金主大人宠爱她就算了，还要我去求她。我呸。
　　我们两个是不打不相识，但却一起被老师叫了家长。当时我妈还会过去。在老师问为什么打架的时候，李狗蛋那家伙嘴硬，说是自己摔的。她那爸就特别凶地盯着她，她还在嘴硬说是自己摔的。
　　离开的时候，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没有怪我，也没有哭，就只是平静地看了我一眼，你们知道那平平无奇的一眼给我当年那个幼小的心灵带来多大的冲击吗？大到我现在都还记得。
　　第二天我一早就到了学校，等了一天，没见到人。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都没见到人。在第八天，我终于见到她了，想跟她道歉吧，那人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气得我只想把她的头锤进地里，但是我还是忍着了，老老实实地跟她道了歉。她理都不理我就跑了，我能怎么样，就只能在她身后追，然后就看见了她两个哥，跟她爸一样混蛋的混蛋。
　　那天实在是太漫长了，我就暂且不多赘述了，你们只要知道，我和李狗蛋就是这样认识的，就好了。
　　其实吧，李狗蛋她心脏不是很好，小时候她就进了很多次医院，最后终于治好了，但是有些东西吧，并不是能像她的病一样，被简简单单治好的。比如说她的男性恐惧症，比如说她对别人的不信任，比如说她受到的心灵创伤。这些都不是可以被简单治好的。
　　现在我们两个几乎是每天都在比谁吃的少，谁比较惨，那位拿了我手机的记者朋友也可以点开我和李狗蛋的聊天记录看一下，我们真的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日子已经够艰难的了。她还要别人的生活也过得跟她一样艰难。”
　　“就在前几天，她跟我说，要她帮忙补习的费用涨了，我问涨到多少，她说涨到了八百。我骂她黑，她直接给了我一个白眼，像这样。”说着，她学着李惊澜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逗笑了台下一众记者，她看到了李惊澜眼里有泪，而自己也被她那么一弄，有点想哭的冲动。
　　“我是个笨拙的人，我不能判断生活的好坏，以前我一个月五千的时候，我总觉得过得浑浑噩噩的，哪儿哪儿都不顺心，而现在我和李狗蛋两人，每天都吃馒头拌面，为了一根青菜大打出手，但是吧，我觉着，这样挺好的。”
　　“以上就是我想说的全部了，谢谢大家的聆听，接下来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一步了。那边的李狗蛋，你走不走？跟我一起去蹭剧组的饭啊，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你今天请假了吧，一起来呗！”
　　她的话刚落音，聚光灯就落在了人群中的李惊澜身上，她借了记者朋友的一只麦，问：“如果多了的那一份饭要加钱怎么办？”
　　“抠抠抠，抠死你算了，我给，行了吧。”
　　“那我就去。”
　　“去就快上来！”
　　李惊澜笑着给了她一个白眼，将麦克风还给身边的人，走向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周围的人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她就借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的力道，上了台。无数的照相机对着她就是一顿猛拍，王惊时则站在外侧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摄像头。
　　“走呗，看下今天能不能蹭到奶茶。”
　　“先说好，如果只有一杯，你的那杯要给我。”
　　“有你那么对金主的吗？”
　　“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凭借着这次直播，王惊时彻底红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