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思明月》瑶若涵

15、第十五章 醋意横飞

　　书院的日子美好而荒唐。

　　盈月自从当了赵小侯爷的同盟军很是开心。赵小侯爷前脚走，盈月就后脚跟着，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赵小侯爷被跟得心烦，有一次猛地回身推开身后跟着的小人儿，盈月没留神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地上，眼里续了水，皱着小脸很委屈，紧抿着小嘴唇看得出在忍着哭。

　　小侯爷看她那样有些后悔了，却又不好伸手拉她起来，哼唧了两声扭身走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盈月还照常跟在小侯爷身后，照常傻笑，照常没话找话说。

　　各家小公子们却都觉得小侯爷有这个同盟军的跟班很威风，开始羡慕。小侯爷看见这么多人都羡慕自个儿暗自得意，每次捣蛋的时候都会问上一句“跟不跟去？”盈月听他这样问更是欢喜非常，美颠美颠地到处跟着他跑。

　　爬树掏鸟蛋，她总是爬的最快掏的最多的那个。掷石子儿打家雀也是扔的最远打得最准的一个，小公子们比赛摔跤她更是如鱼得水一般，抡圆了膀子娇叱一声扑上去，那股子蛮力硬是能把小肉墩子似地张家小公子结结实实撂在地上！

　　赵小侯爷开始对小人儿刮目相看。

　　赵小侯爷开始很享受这种有小人儿追随的感觉。

　　赵小侯爷开始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真是他娘的太正确了！

　　休憩的时候赵小侯爷家仆送来的糕点盈月总能分到最大最漂亮最甜的那个。上次为了和宁伯公家四公子一国的张小公子摔跤时手肘上蹭破一大块皮，还是小侯爷给她的绢子让她止血，虽然态度还不是十分的友好。不过小侯爷书案上放置的那个大花瓶子都让她摸过嘞，那可是小侯爷的心头宝贝，每天都要看上好几遍，听说当今的皇上很喜欢都没有得到呢！盈月每次想到这些心里总跟抹了一层蜜一样的甜。

　　不过小孩子嘛，谁跟谁好吃点飞醋闹点别扭在所难免。两国“仗”打得不可开交，小侯爷撂倒了一个在地上，正得意，一回头，瞧见宁伯公的四公子悄悄退出战外，手里拿东西往台阶上坐着的盈月怀里塞。盈月上一场“战争”中立功最大，不过手掌擦破了皮，这场仗赵小侯爷作为统帅放了她的假。此时盈月低着头躲闪着不肯接，宁四小公子很耐心地堆了满脸假笑，嘀嘀咕咕在小人儿耳朵边上唾液横飞。

　　这下赵小侯爷不干了！立刻飞奔过去，伸手就把宁四小公子推翻在地。

　　宁四小公子屁股摔得生疼，红了眼，不由分说跳将起来挥着小拳头就打。那边的“两国”小公子一看自个儿老大掐了起来，一边吆喝着一边更起劲地摔了起来。

　　这一场仗打得惨烈非常。两个平日里金贵的公子爷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双手双脚连牙齿都用上了，抓、抠、挠、咬、啐，打得地上狼烟滚滚。两位小爷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一条条一道道异常花哨。

　　盈月睁大眼睛傻在一旁。小孩子打架都是好胜心强，从没想过要置谁于死地，小侯爷今天一反常态，那般凶神恶煞的表情让盈月想起大漠里护崽儿的母狼。

　　这一场仗因为打得分外“壮观”被先生知道了，拍着戒尺的老头子谆谆教诲了两个多时辰，然后以每人罚抄两百遍《弟子规》的功课结束。

　　赵小侯爷抱着大花瓶子一瘸一拐往书院外头走，膝盖上的伤口疼得厉害，深蓝的绸子裤上黑红一片。小侯爷正咧着嘴吸冷气，身边多了一个小小身影，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角。

　　小侯爷扭头，立刻板了脸。“他给你好玩意儿你就跟他一国去，别再来跟着我。”

　　盈月委屈地嗫嚅：“我没有要他东西。真的，我没要。”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小侯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那么火大，没理搅三分：“是不是我要不冲过去你就拿了？他想拉你去他那一国是不是？”

　　盈月也心急，有了哭腔：“他说了，但我没要！也没答应！”

　　“但你没立刻拒绝！”小侯爷拉着脸白了小人一眼：“以后别跟着我。”抱着瓶子挪下台阶，走出几步后小侯爷回身，抬着下巴将眸光从眼角斜着瞟出，恢复最初的骄横姿态，“慕容什么的，同盟之约至此结束，你我双方互不干涉，你要是再跟着我，”小侯爷亮了亮小拳头，“我就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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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荣发现盈月最近很奇怪。从那天傍晚从书院回来开始，她就提着小布袋红着眼圈一头扎进房里谁叫也不开门。

　　晚饭以后端木荣叫照顾盈月的何妈送饭进去，老妈子回来说饭小姐是吃了，但多一半是喂鸡了。还说小姐想要个鸟笼子，央求她去街面上买。端木荣心觉奇怪，但也未曾在意，只挥挥手说让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吧。然后第二天盈月走的时候在小布袋里塞了满满的桂花糖，兴高采烈提着跑走。后来傍晚的时候端木荣坐在院里的藤椅上看兵书，眼瞅着小人儿蔫蔫的拎着布袋子亦步亦趋地挪回屋里，垂着头连声招呼都不打。端木荣再看那袋子里还是鼓鼓的，似乎塞进去的桂花糖一颗没少。

　　再后来的几天，盈月倒不会关在屋里不来吃饭了，但怪事一样也没少。比如她会手握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食不下咽啦，吃完饭总会带些饭团回屋喂那只养在鸟笼子里的鸡啦，开始很喜欢把墙脚插鸡毛掸子的瓷瓶摆桌子上啦，晚上小人儿唉声叹气地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抱着怀里的木人说悄悄话啦等等等等。

　　端木荣问过两次，但也是无功而返，索性也就再不开口，反正爹在世时和娘亲吵架也感慨过，女子心事最难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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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瑟瑟，入秋的天气开始变得一日寒过一日。书院前的地上落了一层红彤的枫叶，风一吹，刷拉刷拉地配上稚童的笑声分外好听。

　　休憩的时候侯府来了小奴才给小主子送吃食。一大堆的小公子围在身边唧唧喳喳等着一同分享美味。倒并不是那些小祖宗们没有奴才给送，实在是侯府的桂花糯米甜团才叫人间美味，香香的，甜甜的，咬在嘴里软软的，咽下肚里嘴里还是一缕桂花的清香。而且做甜团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小侯爷有次进宫给皇太后做寿，皇上见小宝贝看着满桌珍馐偏只对这桂花糯米甜团微微着筷，登时认为小侯爷喜欢，二话不说下旨点拨那厨子进侯府专门伺候。这等殊荣让老侯爷都感慨唏嘘不已。

　　秃了叶子的树后面站个小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前面一群孩子分吃着甜团。崔二小公子眼尖，笑着蹦跳到小人儿面前拿手里的甜团晃来晃去：“嗳，想吃不？”

　　小盈月大眼睛扑闪着，没说话。

　　“嘿~~”崔二公子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同盟军，此时乐得眉开眼笑：“平日里最大最甜都给你，那你知道今儿给的是谁不？”说着狠狠咬下一大口，嘴里呜呜噜噜，“是我！本小爷我！”举着咬剩的半个甜团越发得意，“你吃的着么？吃的着么？吃的着么你！”

　　盈月紧紧抿着嘴唇扭身跑回屋里。崔二公子哈哈哈笑个不停，回头看向自家“老大”，脸上的笑登时僵住。赵小侯爷正阴森森地看着自己，捏了小拳头，表情极为不满。

　　盈月跑回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扯出布袋子里的木头人挥拳就打。小手立刻红肿起来，手上越疼盈月心里就烦躁，不自觉就举高了小手狠狠往下砸。

　　修长温暖的一只手半空截住那个往下落的通红小手。

　　盈月抬头，藏了泪的眼眸正对上那对清亮亮的黑瞳。

　　少年眼角弯弯的，温和的笑意。“这是何物？专门泄气用的木人儿？”

　　盈月收回手，努力回了少年一个笑脸儿。少年笑意更深，掸掸青色长衫很文雅的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盈月看了看那件青色的衫子，衣料似乎和那个讨厌的赵某人衣料很像，怕也是不菲之物吧。

　　“小姐闺名叫做慕容盈月？”

　　小人儿点点头。

　　“盈月……盈盈满月……莫不就是天上圆月之意？”

　　盈月听他文邹邹地说话觉得挺好玩，噗嗤一声笑出来。

　　少年愣了一瞬，随即露出小白牙笑笑：“果如明月！”

　　“你似乎和我荣哥哥一般大。”

　　“在下虚度十五有余。”

　　“哦那就是一般大！我也叫你哥哥好不好？你和荣哥哥一样都对我很好。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总来帮我。”

　　少年笑着拍拍盈月的头，真的像个大哥一般：“好！”

　　“那你叫什么名字？”

　　“哼，他叫肚子圆~~”赵小侯爷很适时地从天而降，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少年放在盈月头上的手脸又黑了几分。

　　盈月转头笑看向少年：“你的名字挺好玩的，那我以后就叫你圆肚子哥哥吧！”

　　少年无视赵小侯爷的奚落，笑点点头，看盈月的眼神绝对的温柔似水：“好。随你。”

　　赵小侯爷向来是人手掌里的珍珠，到哪都是分外扎眼分外受人瞩目，何时受过这般冷落？！猛地大步上前站到少年面前，仍是将手负到背后：“你，起来。”低沉的话里隐隐敌意。

　　少年轻轻一笑，清风般的感觉。“这是你的椅子，因而我自会离开。不过子峥你若是非常不喜欢这个位置，子元求之不得。”

　　少年起身离开，飘洒儒雅。赵小侯爷沉着脸看了看盈月手里的木头人，怒气冲冲地啐了声“呸，真丑！”，然后继续背着手倒退出屋门，转身跑掉。

　　呵呵，至于为何小侯爷会总背着小手倒退出屋子，那自然是因为某人非常不想让人知道他那小手心里还攥了个最大最甜的桂香糯米甜团预备给某个他很“厌恶”的人。而这个人现在让他非常生气，跑出了屋子将手里的甜团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脚踩上去死命踩踏搓捻，直到那糯米的甜团被踩扁融进土里。

　　此时屋里那个让小侯爷很“厌恶”的某人正笑得开心，小指头戳戳“木头小侯爷”的“脑门”：“对~~你就是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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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这样的冷战没多久，就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很有转折意义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