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花情梦(新版)》明媚秋阳

4、寿宴惊魂

　　天空弥漫着冬日朦胧的阴影。
　　欣儿痴痴地漫步在京城喧哗的大街上，她知道，她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她脑子里是一片混乱，许多藏在心里的往事，不由自主地一件件跳出来，好像永远都没办法停止。
　　突然，一阵极其凄厉的哭声才将她的三魂五魄又拉回身体。
　　“爹啊，不要卖娘啊！”
　　“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我的儿啊！”
　　循声瞧去，一个年轻女子被两名大汉当街拖着走，“砰！”的一声，一盘摆在一间杂货店外售卖的蔬果被撞得掉到地上。一个小童跟在女人身后，拉扯着她的衣服，母子俩哭喊着，求告着。
　　原本躲在一旁的一个男人冲了过来，恶狠狠地将那孩子往回拉。围观的人有的叹息，有的大骂，可就是无人上前阻拦。
　　欣儿听围观的人议论，原来这家的男人嗜赌如命，家里已经被他输得一无所有，可他还是赌，借高利贷，现在被债主逼债，只好把老婆拿去抵了。
　　男人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不是滋味，冲到女人面前，就是一记大耳光，喊道：“臭娘们，再鬼喊，我就把小兔崽子也卖了，老子豁出去了。”
　　女人心痛儿子，有再多委屈也只好强忍，依旧悲泣着，却不敢再喊了。
　　小童见拖不住母亲，转头向围观的人求助，可无人敢上前。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了。”欣儿本来已经离开，可那小童似乎认准了她，冲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衣角不肯放手。
　　“姐姐，求求你了，救救我娘吧，我不要没有娘啊！”小童哭的极惨。
　　欣儿呆呆地看了他一会，眼中显出几分哀意，一个箭步标前，来到两名大汉中间。
　　“啊！”其中男人被一拳打到墙上，重重地摔下来，另一个也很快趴到了地上。
　　女人和孩子抱成一团痛哭。
　　欣儿站到那两个要债人面前，“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两人喊着。
　　“他们借了多少？”
　　“五……五十两。”
　　欣儿一脚踩着其中一人的脑袋，说：“我是问借了多少，不是问欠了多少？”
　　“十五两。”
　　欣儿将十五两银子扔到地上，说，“现在全都还清了。滚。”
　　两人吓的抱头鼠窜。
　　“多谢侠女，多谢侠女。”一家人都跪到了地上，欣儿走到卖妻的男人面前，男人吓的面无人色，欣儿手上用劲，将他的左手腕折断，那人痛的号叫不已，欣儿说：“看在你妻儿的份上，只废你一只手，如果你再赌，下次断的，就是你的头！”
　　欣儿一转身，女人就赶紧去看自己丈夫的伤势，男人还是一样恶行恶语，女人还是一样唯唯诺诺。
　　围观的人大多都散了，欣儿这才注意到人群中居然有赵飞昂。他走到欣儿面前，行了个礼，“我们又见面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些银两，塞到了女人的手里，
　　“谢谢，谢谢恩公。”
　　半柱香后
　　欣儿说：“若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用出手了。”
　　“这里你主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吧。”赵飞昂笑着说。
　　“啊？”
　　本来，欣儿一言不发就先走了，赵飞昂却跟在身后，形影不离。
　　“你到底要去哪？”欣儿有些怒了。
　　“随便走走。”
　　欣儿瞪他。
　　赵飞昂见欣儿真是有些不高兴，也正了神态，说：“无双公主，请原谅在下失礼，在下只是很珍惜和公主的缘分。”
　　“你叫我什么？”
　　“无双公主？”
　　“以后不要这样叫我，这个名字，连我自己都几乎忘了。”她的眼神看着天空，将自己隔绝在尘世之外。
　　赵飞昂能感觉到欣儿说这句话时的悲伤情绪，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公主，谢谢你救我一命。”
　　“你已经谢过了。”
　　“还有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欣儿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的生活会有改变吗？男人会继续去赌，女人还是会被卖进妓院，那个小孩子，他也许活不到成年，或许会沦落成街头的恶霸，好运一点，大概会变成今天那群围观的普通人。那时，他的目光也应该是这样的冷漠吧。
　　“不会的变成这样的。”赵飞昂说的很肯定，“虽然我也遇过很多坎坷，但我始终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欣儿轻蔑地一笑。
　　赵飞昂看这欣儿远去的背影，寡言少语的欣儿公主明明充满侠气，却为什么偏偏要摆出一副恨世的表情，另一面他也惊异于欣儿公主怎会有这么好的武功，他被深深吸引了。
　　再过几日，就是燕疾光的生辰，宫里宫外都忙开了。林志昂是刚上任的礼部侍郎，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这天好不容易得空，他回府后只想好好歇息一下，便吩咐下人，如果不是公事，他谁也不见，独自呆在书房内。
　　“赵大人。”
　　他刚松了一口气，拿起本书，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无双公主，不是，欣儿公主。你怎么会在我的书房里？”
　　“你府里一个守卫都没有，要进来很难吗？”欣儿觉得赵飞昂问了奇怪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呵呵，公主，你做事总是这么出人意表。”
　　欣儿没接他的话，直说：“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现在我要你帮我一个忙。皇上寿辰那天，我要扮你出席宴会。”
　　赵飞昂愣了，不知她要做什么，这个忙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她是公主，那天自然要出席，还要扮他，怎么扮？“公主，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到时候自然会知道。我只能说，这不是坏事。但对你，于公于私，都没好处。你帮不帮？”欣儿的样子绝对不是开玩笑。
　　“只要不危害国家社稷，我愿为你做任何事。而且我相信公主。”赵飞昂说的很坦荡，真挚的感情就如同二月里刮起的一阵暖风，舒暖人心。
　　欣儿眼中闪过一丝的感动，开始时的困惑又涌上心头：“为什么当我想找人帮忙时，一下就想到了他，难得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办法最好吗？不，这未必最好的。可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吗？那为什么还要害他？”
　　终于到了寿辰那天，宫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赵飞昂每每想着今天可能发生的事，心里就发毛。
　　进宫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欣儿要扮他了，他是被安排坐在天意公主身旁，而天意公主的座位就在皇上左手边上，不像其他的公主，都得离的远远的。他还了解到往年的大小庆典，欣儿向来都不出席。
　　“公主，你到底想干什么？”落座后，赵飞昂好为欣儿担心，但也有些愤闷，她会要自己帮忙，应该早就知道他被安排坐在天意公主旁边，为什么要瞒着他，还是根本就是她刻意交代下去，不让他知道。
　　“难道我赵飞昂在她的心中，是如此地不可信任吗？”
　　他看着神采奕奕的天意公主，这样的座位安排，无疑在告诉众人，他和天意公主的关系，将来他该如何自处？天意公主又会怎么做？赵飞昂心里忐忑不安。
　　“赵大人，”天意公主笑了笑说，“我故意安排了这个座位，是个惊喜，请不要介意。”
　　“惊喜？等下恐怕还会有更惊的呢！”赵飞昂苦笑。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天意公主突然念了首诗，“那天在赵大人的府上，见到了这首诗，诗好，字也好。”
　　“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见笑了。”
　　“可我喜欢。”天意公主轻笑道，“醉茶人的字又更上了一层楼。”
　　“醉茶人？难道？”容不下赵飞昂多想，表演已经开设了，他得按照约定起身离开，去见欣儿。
　　易妆后的欣儿，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像极了他，这让他佩服之余，也很好奇养在深宫中的公主怎会有这种本事。
　　“对不起了。”欣儿突然一掌打昏了他，“我不想害到你。”欣儿把他藏好后，就坐回了赵飞昂的位置。
　　节目十分精彩，众人都沉浸在愉悦中，欣儿也装做看得入了神，一句话不吭。天意公主虽就在旁边，竟也没有怀疑。
　　尾声时，王宝突然急急地走到燕疾光跟前，低语了几声。燕疾光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一个衣着破烂，脸上伤痕累累，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士兵走到燕疾光座前，说：“将军被困在六月谷，恐怕已遭不测。他要小人突出重围，将这封信函，亲手交到皇上手中。”
　　“快拿来。”燕疾光脸色骤变，显然对士兵口中的那位“将军”十分在意，毫不迟疑地快步走到士兵面前。
　　没想到，士兵突然面露杀机，寒光一闪，从信封里抽出一薄如蝉翼的刀片，向燕疾光刺去。众人大惊失色，如此之近，真是避无可避，眼见燕疾光就要死在那人手中。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飞出一块小石，将刀片弹开，燕疾光乘机躲过。刺客出刀再刺时，已迟了一步。燕疾光身前多了一个人，正是赵飞昂，不，应是欣儿，她脱掉了伪装。
　　不过，她并没有要和刺客打起来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燕疾光身前。刺客见到她，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时间似乎凝固，两人只是彼此相望着。
　　侍卫很快就将刀架到了刺客的颈上。
　　刺客看着欣儿，笑着说：“你赢了。”
　　“师兄！”欣儿叫到。众人又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那天在溪边，我已经感觉到你来了，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从不出席这种场合，只要没见到我，你就会出手。”
　　“为什么你始终不放弃，为什么？”欣儿痛苦而绝望地喊着，她的声音中从没带过如此多的情感。
　　“你呢？放弃了吗？”刺客大笑了几声，毫无惧色，“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仇恨的羁绊。”
　　燕疾光的神情由惊到怒，由怒到惊，“她真是自己的女儿吗？我对她了解多少？”
　　他看着陌生的欣儿，她眼中受伤的神色令他心痛。看向刺客，在他深深的瞳眸里，有着异常坚定的信念，这般深的恨意。
　　“父皇。”欣儿转身看着燕疾光，抱持着百死不悔的决心，坚定地说：“求你放了他吧！如果他一定要死，让我陪他。”
　　欣儿又看了一眼那刺客，对他说：“这就我的决定。”
　　燕疾光大震，他猜到欣儿会为他师兄求情，但没想到她竟在大庭观众下这么做，并且说的如此绝决，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大胆，这个刺客布局如此严密，可见他心机甚深，欣儿，你贵为公主，居然称他为师兄，还敢威胁皇上，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皇上，你若轻饶他们，如何让人心服。”皇后得此大好良机，怎会轻易放过。
　　“皇后！”燕疾光声音不大，却包含警告，他明知皇后在落井下石，却又无法反驳。
　　一旁的太后，在刚才燕疾光遇刺时，吓的差点魂飞魄散，她眼见陷入僵局，是放是杀，全在燕疾光一念之间，她心想必须对燕疾光施以压力，便说道：“皇儿，我看皇后说的很有道理。行刺皇帝，罪无可恕。我知你不忍，但身为帝王，你必须要痛下决心。”
　　“皇上请三思！”
　　赵飞昂醒了过来，觉得事态严重，赶紧跑来，刚好见到了刺客的一幕。他现在站到燕疾光面前，说：“今日若没有无双公主，恐怕皇上难逃此劫，看在刺客并未得逞，无双公主又救驾有功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住口，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皇后怒斥。
　　“皇上，这算是皇上的家事，无论皇上怎么处理，大家都不会有异议。”赵飞昂不理会皇后，尽力维护欣儿。
　　“无双……”燕疾光发现自己漠视这个女儿太久了，欠她太多了。此刻，他心中充满对欣儿的愧疚。
　　“皇上，这怎么会是家事，如果你放了他，如何让天下人心服？”皇后看出燕疾光的不忍，赶忙出言劝阻。
　　可燕疾光已经做了决定，说：“让他走！”
　　“不过，”燕疾光话峰一转，他与刺客对视着，看着那双充满仇恨，冷若寒星的虎目，“从此以后，你若再有妄举，朕一定不会轻饶，欣儿今日为你求情，将来也会与你同罪。”
　　刺客走到欣儿面前，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眼角眉梢，深情宛然，“可怜的欣儿，放下这一切吧，那里有一个很珍惜你的人。”
　　“那你呢？那晚在溪边，你为什么会来？无论你现在怎么做，都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为什么要这样执迷不悟呢？”
　　刺客凉凉地笑了笑，说：“也许正因为我们都是执迷不悟的人，所以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未来。”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所有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