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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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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祁如遭雷劈,眼瞳中震惊之色还未褪,背脊已经抵着椅子朝后退开好几尺。
演武场上的少年轻眼目睹了这一切,表情都跟啃了两斤猪食似的。
风声和呼吸声都静止了,只有谷书桃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青瓷碗。
方逢远还没来得及将碗中的糖水喝完,青瓷碗便落在了地上,凉丝丝的水一大半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小捧还在裂开条缝的碗里。
“可惜了。”谷书桃看着手中已经沾上点灰尘的糖水,山黛般的眉毛蹙了蹙。
方逢远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接过她手中的碗,看也不看的囫囵喝了下去,“不可惜,不可惜。”
只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两人,嘴巴被皲裂的口子割了一下,眼泪从差点没被疼出来。
方逢远捂嘴憋泪的囧样,叫谷书桃笑了声,转过头看着捂脸沉思的段祁,“段祁哥哥?”
段祁被她亲过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红,压着砰砰心跳声,肃穆端正。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忽然,段祁“唰”地一下起身,拉住谷书桃的手瞬间窜了出去。
演武场外有一片闹市,段祁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停下。
一只软白的手覆住他的手背,轻轻捏了一下。
段祁火烧一般松开谷书桃的手腕。
“你……”他眼中晦涩的情绪翻了又翻,还没说出口的话,在对上谷书桃乌亮亮的眼眸时,又咽了回去。
相对无言。
商贩嘈杂的叫卖声,远远传来。
段祁爬上耳朵上的那抹红,火烧般的痒。
谷书桃的视线实在过于坦荡,段祁有些不适应,侧脸看着来往商贩,余光里那抹淡青色却又实在扎眼。
半晌,段祁用力挠了挠脑袋,叹息道,“谷书桃,这回你又想干嘛?你最近落了水,脑袋不好使,我让你赢还不行吗?”
谷书桃不解,“段祁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什么赢不赢的?”
段祁低头观察她的脸色,的确没有以往计策得逞后,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单纯得无比。
段祁一瞬间有些茫然。
要不是被这小骗子整怕了,心有余悸,他还真就信了谷书桃的鬼话。
他狐疑地试探,“谷书桃,你不在府里待着,这么热的天跑到演武场来干嘛?”
谷书桃眨眨眼,“我想来看段祁哥哥你呀。”
段祁疑惑,“你落水刚醒,伯父伯母准你出来?”
谷书桃垂下眼睫,有些委屈,“不许。”
“那……”段祁话还未问出口,谷书桃又眉眼弯弯的看他,“但是我实在想念段祁哥哥,所以翻墙出来了。”
这一口一个哥哥,实在是过于奇怪。
段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故作镇定的点头,“这样啊,那碗糖水呢?真是你自己做的?”
谷书桃点头,“是啊。”
“确定没什么问题?”
谷书桃顿了一下,眼睛不自然地转了转。
段祁心中大悦,这回抓住狐狸尾巴了!
谷书桃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拽住段祁的衣摆,“我……我……”
段祁了然一笑,摸了摸谷书桃的头顶,“放心吧,我不怪你。”
实则在心中,为方逢远点了几根蜡烛。
“那是我特意从皇宫里取得雪山冰,上面还有股雪莲的香味。本来是特地给段祁哥哥做的……”谷书桃有些委屈道,咬着唇角道。
段祁从未见过她如此娇柔的姿态,神色变了又变。
谷书桃又扯了扯衣角,眼神炙热单纯,“段祁哥哥别失望,下次我再进宫找皇后娘娘要,再给你做一碗。”
段祁一哽:“……不,不用了。”
僵持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段公子,谷小姐。”
谷丞相的得意门客——姜鸿,正提着一袋子甜点朝这边走来。
谷书桃眼睛豁然一亮,朝姜鸿挥手,“姜大哥,这边这边!”
段祁将她的转变默默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也难怪她这么开心,毕竟是喜欢了整整三年的心上人。
段祁又忽然想起谷书桃昏迷时,捏在手里的帕子,脸色更差了。
姜鸿出身寒门,孤身一人从柳州来到京城,偶然在诗会上崭露头角,被谷丞相赏识,成为第一个能住在丞相府的门客。
他虽穿着布衣,但身姿却如青竹般挺拔,一举一动皆是文人风采。
段祁曾听几个同僚谈起过,姜鸿的文采放眼京城无人能敌,就连当今圣上也夸赞过他的律文,不出所料,下任状元郎必定是他。
再加上姜鸿容貌气质出尘,京城里不少达官贵人都想与他结亲。
暗中抛出过不少橄榄枝,但都被姜鸿拒绝了。
他的几个同僚戏言,“有京城第一美人在身边,姜鸿哪还看得上其他人?”
段祁突然觉得后牙槽有些痒。
姜鸿朝二人弯腰拜礼,笑容温润,“竟能在这碰上二位,真是有缘。”
可不有缘,那么大一个乞巧节,偏偏能在月老庙碰上。
段祁冷哼,“书斋都在南面,这边只有演武场和青楼,不知青天白日的,姜书生不在书斋听学,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姜鸿一愣,“我到这来买些点心。”
段祁倚墙笑道,“哦,是吗?我曾听书桃说,姜书生吃不得甜,哪怕是一点点都腻得慌。这才过了几天,你的口味就变化这么大?”
姜鸿脸色有些尴尬。
谷书桃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段祁哥哥,你别说了。”
段祁看了她一眼,还是闭上了嘴。
气氛凝固。
半晌,姜鸿似是无奈,长叹一声,“段公子说得没错,我不爱甜,这些点心是卖给其他人的。”
谷书桃:“姜大哥……”
姜鸿道,“她是我的家人,因一些特殊原因不便见人。她住在这儿附近,这些点心是带给她的。”
段祁哼笑。
姜鸿笑意温润道,“她还在等我,段公子,谷小姐,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段祁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姜鸿真真是谦谦君子,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礼节。
远远看去,身姿还真如一截修竹。
谷书桃眼睛都不眨一下,目送姜鸿离开。
段祁皱眉。
少年轻咳一声,略显沙哑的嗓音传来,“喂,你想吃点心吗?”
谷书桃转头。
阳光正好,银白色甲衣泛着淡淡的金光,映着少年英气精致的面容,灼烧炙热。
被擦的蹭亮的长枪轻轻点在头顶。
“问你话呢,真傻了?”
持枪的少年坏笑,矮身故作低沉道:“还是说……看你的情郎看呆了?”
红缨扫在鼻尖痒痒的。
谷书桃眨眨眼,突然垫起脚尖,在段祁脸上又亲了一下。
一左一右,十分对称。
段祁脸算是彻底红了。
趁他石化,谷书桃拉住他的手,蹭蹭蹭跑到姜鸿身边。
姜鸿疑惑,“谷小姐,还与什么事吗?”
谷书桃停住脚步,费力吐出两口气,眼睛亮晶晶像两只小太阳。
“姜大哥,重新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小七哥哥,我最最喜欢的人!”
*
三年前。
“谷书桃找我?”演武场上,段祁漫不经心转了圈长枪,“不去,准没什么好事。”
话虽如此,少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管家也是个人精,当即道,“段小将军,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我家小姐说了,你若不去,回去铁定没我好果子吃。”
段祁凤眼微眯,像只愉悦的大猫,“她真这么说?”
管家汗颜,“是呀是呀,上次小姐这么说的时候,可足足罚了我一个月月钱呢。”
“唰”地破空一声,霸王枪在空中转了一圈,被少年单手插进土里。
这可是蛮族厚土啊!
管家腿直打颤:“小……小将军。”
段祁懒洋洋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走吧,带路。”
管家带着段祁走在街上,不忘絮絮叨叨,“段小将军莫急,小姐在湖心亭等你。”
段祁突然在一个甜品摊停下。
店家正在晒着太阳打盹,段祁食指微屈,扣了扣木桌,“老板,来盒桃酥。”
管家笑呵呵:“小将军还记得我们家小姐最喜欢吃的点心?”
段祁细长的眼睛上下扫视他一圈,在管家寒毛耸立到快要打颤时,风轻云淡地移开视线,“记不得,但我知道她家鱼还挺爱吃的。”
管家:“……”
他忽然想起,四年前段朝将军每次上门后,自己总要去池塘里捞点心盒和段祁的事。
管家上下嘴皮直磕绊:“哈哈,小将军好记性。”
段祁拿了桃酥,迈开长腿走进丞相府。
跨过假山,段祁一眼就看见了藕粉色轻衫的少女。
与平日不同,谷书桃脸上略施粉黛,两侧的发髻像是一晃一晃的狐狸耳朵,对称的别着两个穗子,微风虚虚卷起穗子和衣摆,整个人轻盈灵动,真像那山上成精的小狐狸。
段祁理了理衣摆,学着国子监那老书生口中的古君子之风,略僵硬地走过去。
谷书桃眉眼弯弯,“小七哥哥,这里!”
啧!
段祁一脚没踩稳,差点摔下湖喂鱼。
这小狐狸说什么,真腻歪。
就在段祁调整仪态,决定大方端庄的走过去时,一股书香味钻入鼻尖。
有人扶住了他,“公子小心。”
那人生得白净,手里攥着一卷古书,衣摆上还有道未干的墨迹。
和国子监那老书生口中的古君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直到走进湖心亭,见到那书生与谷书桃寒暄,段祁才知道这人也是被邀请来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姜鸿,我爹最得意的门生。”谷书桃兴冲冲道。
姜鸿站在她身侧,一袭青衫与藕粉色配的不行,“久闻段小将军威名,在下姜鸿,家里排行老七。既是谷小姐的好友,小将军不必拘礼,唤我姜七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