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德小姐》月下独步长安

9、德林庄园

　　德林庄园在约克郡是首屈一指的气派宅邸，每年有很多人慕名前来参观。当贝伦德爵士一家四口和伍德将军夫妇来到德林庄园时，还是被它的宏伟、庄严、华丽、优雅所震撼。

　　这是一个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建筑，足足有两百间房间。砖红色的厚重外墙，白色的高大门窗，成排的郁郁葱葱的树林。优美的雕塑，精致的喷泉，色彩纷呈的花坛，一片绿地衬托着红色的建筑，美不胜收。相比较起来，贝林奇就显得娇小逊色多了。

　　当客人们进一步了解这里时，却发现它不仅华丽壮观，而且自然清新，宁静古朴。这里有农庄，马厩，花园，菜园，树林，湖泊。伊芙琳不禁感叹道：怎么会有人厌倦这样的庄园，她可能永远都待不够这里的林荫小道，翠绿草坪。

　　客人们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这里，就连满腹怨言的芙劳拉也压抑不住喜悦之情。他们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第二天一早便早早起身，男士们跟着威廉姆斯先生去马厩看马，女士们则在管家贝克太太的引导下看了花园和菜园。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意犹未尽，却还是回到主宅吃午餐。德林庄园的现任女主人是威廉姆斯太太，她将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令一向自诩管家能手的贝伦德太太都赞叹不已。房间设计简洁优雅，仆人作息安排合理，高效率的设计和巧思充满整个府邸，连就餐时两位太太都不得不赞叹餐具的精美、银器的保养得当，瓷器的古朴工艺。

　　“哦，亲爱的威廉姆斯先生，我很遗憾您的母亲不在。我多么想见一见她，该是什么样有智慧的女性才能将一切打理地这样好！”午餐时，贝伦德太太坐在威廉姆斯先生的右侧，她不禁说道。

　　“亲爱的太太，我替母亲谢谢您。很遗憾她此刻在福斯特做客，我想她一定跟您谈得来。”威廉姆斯先生神色虽然如常，但语气却非常亲切。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东道主，不肯怠慢客人分毫，却在言辞上简洁而客气。

　　“贝伦德太太，我想伊顿说的没错，威廉姆斯太太也同样热爱花艺，您和他一定会聊得很投机。”菲茨杰拉德上校笑着说：“我想您一定看过了小花园，您觉得怎么样？”麦克斯向来是冷场拯救者，他的话引起了贝伦德太太的谈兴。

　　“哦，上校，你真的应该去看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精致的花园，里面的花类品种那么多。而且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养出这样娇嫩的蔷薇？希尔先生一定会非常惊奇。”

　　“我想，威廉姆斯太太的花匠一定是位懂花爱花之人。”从来不多言的伍德太太评价道。

　　“是的，我想母亲花了很大精力才请到库克先生。他专精与花艺，经常读书。”威廉姆斯先生说。

　　“哦，是的，我们在花棚里看到了几部大块头的书，就放在工具旁边。”贝伦德太太心向往之，也许她可以向花匠借来看看，不知道他是否会觉得他唐突。

　　芙劳拉上午也大饱了眼福，她转身问父亲：“亲爱的爸爸，你们上午都看了什么？”

　　贝伦德爵士笑着说：“我们上午去看了威廉姆斯先生的马厩。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马棚，设计的非常合理。”

　　芙劳拉调皮一笑：“您去看马，却对马棚印象深刻吗？”

　　贝伦德爵士说：“当然了，亲爱的，马棚的设计是很讲究的，对于养出好马来至关重要。”

　　伍德将军非常喜欢盘子里的鸡肉，他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口，用餐巾擦了擦嘴说道：“我想伊顿一定在上面花费不少心思。”

　　威廉姆斯先生此时正在跟贝伦德太太说话，闻言说道：“我有幸在动物养殖协会认识了一位养马专家柯林斯先生，他为我提供了不少宝贵建议。”

　　这时候，菲茨杰拉德上校讲目光转移到安静的伊芙琳，问道：“贝伦德小姐，您对马有兴趣吗？令尊说您很喜欢骑马。或许下午我们可以带您和令妹去看看马厩。”

　　伊芙琳笑着说：“谢谢您上校。我想你们男士下午一定有其他安排，我可以等等再去看马。”

　　威廉姆斯先生从他的谈话中停下，看向伊芙琳，伊芙琳则向他微笑。这位绅士盯着她看了良久，直到贝伦德太太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您觉得怎么样？”

　　一向谈话上游刃有余的威廉姆斯先生，却第一次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

　　等过了两天，客人们想要参观的都告一段落，生活又步入的正常的节奏。贝伦德太太和伍德太太形影不离，上午不是去看花园，就是去农庄看看，下午一般都在起居室里度过。贝伦德爵士除了偶尔起码和伍德将军去树林里转一圈之外，就是在威廉姆斯先生的陪同下打猎，但他最喜爱的还是德林庄园的巨大书房，那里面藏书丰富，他在那里废寝忘食。

　　伍德将军则更偏爱户外活动，他总是兴致很高。上午总是和外甥菲茨杰拉德上校一起，或者打猎或者外出或者钓鱼，十分尽兴，有时候直到晚上才回来。除非下雨，否则很难见到他的人。麦克斯除了跟叔父在一起，最多的时间都花在追随芙劳拉上。芙劳拉喜欢辩论，现在爵士经常看书，所以她只能跟麦克斯辩论，任何话题都能让他们辩论上一整天。

　　而庄园主人威廉姆斯先生则不像其他人那样悠闲，不时有公务召他离开，或去地方议会，或去伦敦下议院，也有一些必要的交际应酬。但是他已经尽量减少，因为他的心思都在德林庄园，确切地说只在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刚下过雨的午后，伊芙琳却起了兴致要骑马，贝伦德太太十分反对，担心还会下雨，怕伊芙琳感冒。而贝伦德爵士则肯定地说一定不会下雨，让女儿放心去。由于其他人都有事忙，伊芙琳难得可以独自出去骑马，便很快换上骑马装，到马厩里牵出来那匹苏格兰高地小马，据马夫说它名叫“雪儿”。伊芙琳很喜欢它，因它脾气温和，与她十分一致。

　　当她骑着雪儿在树林里逛着的时候，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觉得十分惬意。德林庄园的树木不知为何比贝林奇的高出很多，修长很少分叉，整片树林仿佛有人性一般，令人肃然起敬。

　　伊芙琳笑了，心想这树林倒是跟主人的品性很像，都是那么的严肃，不苟言笑，令人敬畏，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来到德林庄园之前，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如此舒适，如此仿佛在家般...

　　“我想知道，是什么博得美人一笑。”她沉浸在思绪中，没注意一个绅士骑着马来到她身边，正是庄园的主人。

　　“我以为您外出履行公务去了。”伊芙琳很惊讶，随即调整思绪，略带调皮地说道。

　　“没错，事一办完，我就加急赶回来了。”绅士看着面前骑马装的淑女，简洁地回答。

　　伊芙琳见他似乎不怎么想说话，便说：“我们在这里做客一定给您带来诸多不便。”

　　“一点也不，应该说恰恰相反。”威廉姆斯先生的目光在伊芙琳的侧脸上流连。

　　伊芙琳已经习惯被他注视，并没有觉得不自在。

　　“告诉我，亲爱的小姐，刚才是什么博您一笑。”威廉姆斯先生似乎有点莽撞地说道，他压抑不住内心，把心里话说出来。

　　“哦？我笑了吗？那一定是不自觉的反应，我并没有注意到。”伊芙琳似乎并没有因他的冒失而生气，依旧淡淡的回复道。

　　威廉姆斯先生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沉默了片刻后说：“有时候，我不知道您是宽容大度，还是根本不在意。”

　　伊芙琳不得不转头看着高大的绅士，他骑着一匹漂亮的德国骏马，看起来英俊极了：“为什么这样说呢？威廉姆斯先生。”

　　威廉姆斯先生似乎有点烦躁：“叫我伊顿，亲爱的女士，我希望你叫我伊顿。”

　　伊芙琳缓缓地说：“好的，如果这是您愿意的话，伊顿。”

　　听到从她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男士的情绪有了好转：“您愿意满足我的愿望吗？或者说我的愿望对您重要吗？”

　　伊芙琳越听越紧张起来，很显然这对话...

　　“您不说话了吗？看来我的意愿对您并不重要。”威廉姆斯先生的眼神暗淡下来。

　　“当然不，我是说，您的意愿对我当然重要。因为您是我家庭的朋友。”伊芙琳说着，心中却隐隐不安。

　　果然，对方沉默了，是压抑的沉默，令她透不过气来。

　　这时候，突然下起大雨来。伊芙琳不知所措，倒是威廉姆斯先生快速跳下马，将他的马绳绑在一棵树上，随后将伊芙琳扶下马来，又快速绑好绳。

　　他将伊芙琳拉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橡树下，那橡树的叶子枝干浓密，遮住了一部分雨，但伊芙琳还是被淋湿了。威廉姆斯先生看着她被淋湿的女帽和金发，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撑在他们的头顶。

　　为了让两个人都在外套下避雨，伊芙琳靠近了威廉姆斯先生，心中却十分紧张，砰砰而跳。世界似乎被覆盖在茫茫大雨中，哗哗雨声在耳边。这时候，威廉姆斯先生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伊芙琳，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求你，只有你当我是朋友。”

　　她抬头仰视他，他的眼睛里一片沉郁。伊芙琳不禁羞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攥紧双手。

　　看着她淡蓝色眼眸里的紧张，和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威廉姆斯先生又问：“还是你知道我在追求你，却不愿意回应？”

　　伊芙琳结结巴巴地说：“先生，不，是伊顿。我...我想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威廉姆斯先生似乎松了口气，接着说：“答应我，亲爱的伊芙琳，你会好好考虑我的追求，不要不给我鼓励或者回应。否则，我会很失望。”

　　他的眼神似乎在哀求，声音却像命令，脸色是严肃的，口气却如此亲切。

　　只有那一双眼睛，充满着热烈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