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德小姐》月下独步长安

3、社交季

　　第二天一早，女士们起来的时候，被管家菲尔德太太告知男士们一早就出门去了。贝伦德爵士和大公子带着三位男宾骑马去看贝林奇的树林和贝林湖，转告女士们不必等他们回来吃早餐。

　　女士们便一起吃早餐，伍德太太，她们的伊丽莎白表姐，告诉两姐妹乔治昨晚跟表姐谈伦敦的新剧院和曲目，他似乎打定主意跟他们一起动身去伦敦。因为爵士一向不大喜爱伦敦，每年都要到六月才不仅不忙地带着全家去伦敦，乔治等不及要去皇家歌剧院赶上最近的演出，不打算跟家人等那么久。

　　“哦，我不知道为什么亲爱的乔治会这样想。也许爵士今年会改变主意提早去伦敦，我希望五月中旬还有歌剧可看吧，伊丽莎？”贝伦德太太问侄女。

　　伍德太太亲切地回答：“当然了，姑妈。今年的曲目会一直到六月份，皇家赛马赛之前都有。”

　　贝伦德太太得到了满意回答：“那太好了，乔治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我不想爵士路上那么辛苦，有年轻人在身边总是方便些。”

　　伍德太太点点头，面色一直平和，又问道：“为什么爵士今年打算提前去呢？”

　　贝伦德太太看了坐在旁边的大女儿伊芙琳，回答道：“也许爵士想多交些朋友吧。”

　　伍德太太是非常聪明的人，她立刻明白了。伊芙琳已经到了该社交的年纪，纵然爵士再不喜欢伦敦，也要为女儿做打算。

　　早餐后，伍德太太挽着贝伦德太太，在贝林奇庄园的小道上散步。

　　“依我看，爵士心中也许有了女婿人选。”伍德太太向来跟姑妈推心置腹，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贝伦德太太惊呼：“哦，亲爱的伊丽莎，你是怎么知道的？爵士从来没跟我提过。我虽然猜到几分，还没来得及问他。”

　　伍德太太慢慢分析道：“爵士似乎很喜欢威廉姆斯先生，而且昨晚要伊芙琳坐在他们身边。这并不是巧合，似乎是有意为之。”

　　贝伦德太太经侄女提醒，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我还在纳闷他为什么不叫芙劳拉坐在他身边，伊芙琳向来没有那么喜欢政治，倒是芙劳拉经常跟爵士畅谈地不亦乐乎。”

　　作为一个尽责的女主人，昨天接待几位客人耗费心神，贝伦德已经有太多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忽略了这个细节当然情有可原。

　　回味过来的姑妈问侄女：“依你看可能吗？我一直在听上校和芙劳拉说希腊的神庙和气候，竟没注意贝伦德爵士那边的情况。”

　　伍德太太平静地说：“从昨晚来看，似乎上校对伊芙琳更加关注。”贝伦德太太也想起来，上校似乎夸赞了伊芙琳几次，还有将军也是，但威廉姆斯先生却什么都没说。

　　伍德太太又说：“但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威廉姆斯先生年轻有为，素来沉稳妥当，情绪很少外露，很难说。而且威廉姆斯先生并不缺乏追求者，就像麦克斯说的，在伦敦属意他的女士很多。”

　　贝伦德太太默不作声，这个威廉姆斯先生不仅出身好，而且在当地议会很有影响力，似乎是个大有作为的年轻人。但是她的女儿，贝林奇的大小姐也不差哪里。想到女儿那甜美的品性，贝伦德太太说：“伊芙琳年轻貌美，爵士给她一大笔嫁妆，向来伦敦的绅士们为她倾倒的不会在少数。”

　　伍德太太意识到姑妈的情绪，话锋一转：“哦，当然了姑妈，没有比伊芙琳更可爱的了。她还年轻，不必着急定下来。”

　　贝伦德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伍德太太又问：“伊芙琳肯定能寻得一位好丈夫，这是毋庸置疑的。母亲最了解女儿，依姑妈看伊芙琳怎么想的？”

　　贝伦德太太笑着说：“伊芙琳不像芙劳拉那样总是有很多想法，你知道芙劳拉的，她古灵精怪却很有主意。伊芙琳很听话，我想，如果爵士和我都看中一位绅士，伊芙琳是不会拒绝的。”

　　伍德太太说：“的确如您所说。伊芙琳有这样甜美温顺的性格，真的是老天恩赐，她毫无疑问会嫁的很好，因为父母会为他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伍德太太后半句没说出来，那就是她怀疑小表妹芙劳拉能够觅得如意郎君，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她很显然不会为父母之命是从，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

　　四月中下旬的时候，贝伦德爵士一家，坐着两辆马车，带着家仆和必用物品出发去伦敦了。

　　他们出发的日期比预计晚了一周，因为贝伦德太太为全家裁制新衣，爵士和乔治的衣服很快就做好了，倒是女士们的衣服颇费周折。因为贝伦德太太一向不喜欢伦敦过于浮夸的时尚，所以现成的样式她都不喜欢，只能高价请师傅来重新设计，量身定制，花费了不少时日。

　　她为了大女儿伊芙琳定做的衣服花费很多心思。因为她定意要让女儿打扮地漂漂亮亮，又不想她穿的跟伦敦的年轻女士们一样，所以在设计上加进很多巧思，在材料和缝制上又吩咐师傅精细制作。功夫不负苦心人，最后出来的效果是惊艳的。

　　伊芙琳在伦敦社交界很快便引起轰动，因她出身优渥，嫁妆丰厚，品味不凡，谈吐优雅，更不要提她年轻而貌美，很快就俘获了一批追求者。年轻男士们因她美貌而倾倒，年老绅士们喜欢她的耐心，年轻女士们模仿她的穿着品味，年老女士们则喜欢她性情和顺。

　　因为她对任何话题都不表露出强烈的观点和偏好，也总是乐于倾听他人的看法，不吝惜赞美，所以到最后几乎是所有人都喜爱她。可能喜爱她的甜美性格更甚于她的美貌。她成了各宴会的座上宾，每个主人都以能请到她为荣。

　　“在四月底的伦敦社交界，当之无愧的新星应属于贝林奇的大小姐，这位年轻的女士凭借她不凡的时尚品味在伦敦引起一阵飓风。或许我们可以期待在不久之后就能听到好消息，鉴于她数不清的追求者中不乏青年才俊和体面绅士。但或许这位俘获众多战利品的美貌小姐，只缺乏一件使她完美的必需品，那就是——坚定的观点和捍卫它的勇气。”

　　贝伦德爵士看着报纸上关于女儿的报道，开口道：“亲爱的伊芙琳，我想报纸的编辑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愚蠢，起码她们承认了你的美好品质。当然我们不能期待报纸做公允的评价，毕竟他们要博眼球才有销量。所以...”贝伦德爵士来到女儿面前，慈爱地看着她：“忽略他们愚蠢的最后一句。”

　　伊芙琳身穿淡蓝色长裙，衬得她眼睛的颜色更加深，面色温婉地回答父亲：“亲爱的爸爸，您不要担心。我并没有被报纸说的伤害，我觉得他们的观点也是他们的观点，有可取之处。”

　　芙劳拉正在摆弄花瓶，她对伦敦的花艺品味实在不敢苟同，她办是玩笑半是生气地对姐姐说：“哦，伊芙琳，你什么时候才敢于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呢？为什么你不狠狠批评一顿这些文章。因为很显然他们说的充满了庸俗的价值观。”

　　“比如说？”伊芙琳好脾气地看着妹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义愤填膺。

　　“比如说！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什么‘战利品’‘俘获’这种词，分明既歧视女性又不尊重男性。我真希望这样的报纸能够停办。读者需要更好的媒体洞见。”芙劳拉发表她的看法，把花瓶放在一边。

　　“哦，你的看法我很喜欢，亲爱的妹妹。但是我也认为报纸有自己的立场，年轻女性用美貌影响了其他人，用‘俘获’似乎是个比喻，不必太较真，你总不能指望报纸写的像论文期刊那样中规中矩、滴水不漏。”

　　芙劳拉长大了嘴巴看着美若天仙的姐姐，伊芙琳似乎一点也不为报纸评价她“没脑子”而生气，她又气又笑，终于放弃了争辩：“你说的对，伊芙琳，我败给了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因为你有这样一个好脾气。”说罢亲吻了姐姐的面颊。

　　贝伦德太太静静听着女儿们的争辩，这时候才说了句：“也许上帝已经保佑了她，她的好脾气不就是一个祝福吗？”

　　“哦，妈妈。你真的让我不知道说什么。”芙劳拉无奈地看着母亲。贝伦德太太则狡黠一笑：“亲爱的芙劳拉，别忘了，你的机智和辩才也有我一半功劳，是我生了你呀。”

　　芙劳拉笑了，过来拥抱了母亲。

　　贝伦德爵士从报纸缝隙看着这画面，露出难得一笑。

　　乔治则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淡淡的说了一句：“或许我应该取消今晚的票。”

　　贝伦德太太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是你最想看的威尔第歌剧吗？”

　　乔治则说：“在我眼前上演的这出母女情深，姐妹反目的戏，比威尔第好看多了。”说罢就起身决定逃了。

　　伊芙琳笑着说：“芙劳拉，堵住他，别让他跑了。”

　　芙劳拉则灵活而快速地在乔治迈出房门前站在他面前，手掐着腰，好像质问囚犯一样，笑着问哥哥：“贝林奇的大公子，你刚见过了姐妹反目，现在要不要看兄妹打架啊？”

　　乔治则乖乖地说：“我想还是不了，比起兄妹打架，还是威尔第好看些。”

　　一家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