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德小姐》月下独步长安

14、感恩节

　　伊芙琳自从入主德林庄园以来，几乎没有碰到任何难题。首先不存在婆媳关系，因为威廉姆斯太太非常喜欢这个温顺又美丽的儿媳，而且她因身体欠佳，常年在伦敦修养，所以偌大的德林庄园就完全只有伊芙琳一个女主人。其次，管家太太贝克太太在德林庄园服务二十年，对庄园事物十分熟悉，而且她因敬畏威廉姆斯先生，所以在家务上尽心尽力，从不怠慢，一切大小适宜都遵行主母吩咐。若是遇到主母拿不定主意，便请先生定夺。所以伊芙琳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就能维持庄园的有效运转。偶尔贝伦德太太来做客，会提供些建议，而这些建议对伊芙琳也颇有助益。

　　她在庄园的生活几乎过得顺心如意，每天享受德林庄园的清新空气、美丽风景，心情舒畅很少烦忧。不出所料，在十月就怀孕了。伊芙琳自从怀孕后就成了德林庄园第一件重点保护对象，威廉姆斯先生除了必要应酬外，几乎是寸步不离妻子，亲自翻阅书籍，延请名医，对妻子的事无一不关心入微。伊芙琳信任丈夫，也一切依赖丈夫。

　　感恩节的时候，德林庄园十分热闹，因为贝伦德爵士一家，伍德夫妇一家都应邀来到这里。布鲁克夫妇因为有其他安排，所以没有赴宴。麦克斯上校虽然迟来，也在感恩节晚餐前到达了。

　　所有人见到伊芙琳都很高兴，贝伦德太太更是拉着她的说悄悄说：“我最亲爱的女儿，看到威廉姆斯先生对你这样好，看到你在这座庄园里这样幸福，我真的太高兴了。要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儿女的幸福比她自己的幸福还要令她幸福百倍。你父亲的眼光真是好，挑了这样一个人品杰出的女婿。”

　　伊芙琳看着妈妈，不禁拥抱了她：“哦，妈妈。”

　　贝伦德太太又说：“想到你已经怀了孩子，我就激动地睡不着觉，催着你父亲来看你，但贝林奇总有事情耽搁，所以才拖到现在。想到明年秋天我就有外孙了，这太令人兴奋了。我已经开始给孩子订制婴儿衣服了。虽不知道男孩女孩，我两种准备都做好了。”说完看了眼伊芙琳平坦的小腹。

　　伊芙琳拉着贝伦德太太的手：“哦，妈妈。您太贴心了。”她荣光满面地笑着，幸福根本无处隐藏。

　　这时，贝伦德太太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转：“你父亲跟我一直说，要是芙劳拉也这样听话就好了。麦克斯上校是位非常可靠的年轻人，虽然不像威廉姆斯那样有才干，但也是位可托付终生的绅士。可惜，芙劳拉有自己的主意，怎么也说不动，你父亲已经放弃了。我们都猜测，麦克斯上校遭到了拒绝，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自从伦敦你婚礼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他。”

　　她们坐在起居室的角落里，可以看到麦克斯上校一反往常的兴致，在绅士们中间低头不语。而芙劳拉也离他远远的和伍德太太一起说话，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芙劳拉向来要强，伊芙琳猜想，她不会让这种小事影响自己的心情。

　　感恩节晚宴上，威廉姆斯先生做主位，伊芙琳做对面的主位，贝伦德爵士和伍德将军仍旧坐在威廉姆斯先生左右，因为他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而麦克斯上校则与乔治坐在中间，女士们则围绕伊芙琳坐着。本来的安排并不是这样的，但考虑到麦克斯上校和芙劳拉的情况只能如此。令人惊喜的是，在晚餐开始前，威廉姆斯太太——伊顿的母亲——从伦敦赶回来了，这令伊顿异常高兴，伊芙琳也为丈夫高兴。

　　原来威廉姆斯太太本来身体欠佳，并不打算回德林庄园度过感恩节，所以当伊顿和伊芙琳邀请她时她没有答应。但没曾想因着节日的氛围，威廉姆斯太太思家心切，也急于看看怀孕的儿媳，所以竟然身体好转不少，便立刻坐马车赶回来了。

　　伊顿看到母亲笑容满面的样子，又惊讶又激动，久久看着母亲，不能说一句话。伊芙琳走到丈夫身边，用手搭在他的肩头，伊顿转而拉住她的手，亲吻一下，眼睛里闪烁着感动。伊芙琳又走到威廉姆斯太太身边，拉住她的手说：“您能回来，伊顿和我太高兴了。伊顿一直很挂念您。”

　　威廉姆斯太太虽然面色苍白，精神却很好：“哦，亲爱的伊芙琳，看到你们我的病好了一半。只是我想今晚我需要早点休息，不能陪伴大家尽兴晚餐。”

　　伊芙琳说：“当然，如果我们看到您劳累，一定会于心不安的。”便马上吩咐贝克太太准备好威廉姆斯太太的房间，后者意外见到老主人早就喜极而泣、迫不及待地离开去准备了。

　　威廉姆斯太太和众人简单寒暄后，吃了一点东西，便再私人护士南希小姐的陪伴下回卧房休息了。剩下的人则继续他们的感恩节大餐。

　　伊顿见到母亲回来，兴致非常高，一头黑发神采奕奕，便举杯向大家提议祝酒：“祝愿大家健康！”贝伦德爵士则又提祝酒：“祝愿威廉姆斯太太健康。”祝酒之后的气氛活跃多了，很显然一直不说话的麦克斯上校和芙劳拉在祝酒之时，目光遇到彼此，似乎又有情意相通。

　　一直善于观察的伍德太太看到了，便有意为二人制造话题，她先是询问了芙劳拉十月份都在忙什么，随后问了麦克斯上校几乎同样的问题。麦克斯受到那目光的鼓励，正缺少机会，此时便立刻接过话题来，很快就向芙劳拉提问：“我想贝林奇的十月应该不冷吧？贝伦德小姐。”

　　芙劳拉也顺势而为，调皮地回答：“没有我现象中那样冷，我希望能更冷一些。”那笑容依旧有魅力令麦克斯上校挪不开目光。

　　“为什么呢？这真的令人吃惊。你为什么会希望天气冷起来呢？”麦克斯此时已经将身体转向女士这边，很显然男士的对话已经不再吸引他。

　　芙劳拉抿了口酒，反问道：“上校不觉得十月份太长了吗？太长的月份总是令人厌倦。”

　　麦克斯并没有反对，因为今年十月份确实是他经历的最漫长的月份，他早已厌倦了十月份，他说：“我不能再同意了，整个十月份我都巴不得早点过去。”

　　默默在一边观察的几位女士，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这时候，伊芙琳决定调侃一下二人，便说：“我并不觉得十分月太长了，相反我认为十月份过得很快，你不这样觉得吗？妈妈。”

　　贝伦德太太显然没明白大女儿的意思，她还沉浸在看到二人和好的兴奋中，只回答：“亲爱的女儿，我并没有注意到，你知道在我这个年纪，哪个月份差别都不大，除非是最冷的一月份，那时我的膝盖受不了。。”

　　伍德太太似乎看出了伊芙琳的意思，决定加入她，便说：“我想时间过得快与慢往往与人的感受相关，如果人觉得快乐那么时间就快些，否则当然会觉得漫长。”

　　麦克斯和芙劳拉情不自禁地对视一眼，但芙劳拉很快挪开目光，她机智地说：“表姐，你说的完全正确。我亲爱的姐姐伊芙琳，新婚之后必定甜蜜地如蜜里调油，所以时间自然过得飞快。你不能否认吧，伊芙琳？”说完眨了眨眼。

　　伊芙琳被她调侃地羞涩起来，只能低下头，当她抬起头时遇到了伊顿的眼光，显然伊顿听到了芙劳拉说的，他嘴角含笑地看着妻子，伊芙琳的脸便更红了。

　　男士们当晚的话题从威廉姆斯太太的健康，谈到疗养院的设施，又毫无意外地转到议会里的相关政策和议题，伍德先生认为疗养院应该普及到国家所有的地方，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伦敦。然后询问伊顿的看法。

　　伊顿思考着回答：“理论上我完全赞同您将军，但从实际层面上看这短期内不大可行。因为虽然几乎每个地方都有需要，但能够负担起的人毕竟在少数。所以目前以伦敦为主，各个郡内的主要城市为辅，这种安排是可行的。”

　　伍德将军说：“那是当然，从现实角度考量。但我可不想老年的时候被送到伦敦，我宁愿在自己家里度过。”

　　贝伦德爵士说：“您当然不必非要去伦敦，我想伍德太太一定乐于陪伴您。”乔治也随声附和，他太了解表姐，知道她一定不会乐意将军有这样的安排。

　　伍德将军看着妻子，低声对他们说：“伊丽莎当然愿意照顾我，但我怎么忍心拖累她呢？毕竟我需要照顾的时候，她还是壮年，我倒希望她再嫁，总比跟着我好。”

　　伊顿和贝伦德爵士都不能再说什么，没想到一向乐观和气的将军，已经考虑地这样多了。伍德太太并没有听到到男士的对话涉及到她，但却察觉到三位男士的目光看向她来。她抬头向他们一笑，又特别看了眼丈夫，似乎有点疑惑。伍德将军只给了妻子一大大的微笑，伍德太太略作思考，便继续女士们关于圣诞节安排的谈话。

　　晚上回到卧房里，伊芙琳洗漱后便坐在梳妆镜前，她觉得自己的面相似乎不一样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怀孕后眉目之间变得更加柔和了。不一会儿，伊顿穿着深蓝色丝绸睡衣从白门走进来。他已经洗漱完毕，从背后搂住伊芙琳，在她脸颊上亲吻着，后来干脆转过她来吻上她的嘴唇。

　　一吻完毕，伊顿便问：“刚才想什么呢？”一边注视着妻子，一边抚摸她的秀发。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从怀孕后，我的长相似乎变了。”伊芙琳看着伊顿，他的黑发略凌乱地在额头，眼睛垂下来仔细查看她。

　　伊顿的眼光掠过伊芙琳的额头、眼睛、鼻子和秀颊，在她脸上又偷了一个吻，说：“我只看出来你更美了，亲爱的。”

　　伊芙琳笑了，站起身来向床上走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曲卷的金发撩到肩膀后，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今晚你们聊什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伍德太太？”

　　伊顿看着眼前这美丽的画面，将它存记在脑海中。顿了顿方才回答：“我们谈到疗养院。伍德将军晚年不希望拖累太太，要住进疗养院。”说着便大步走向妻子，一把将她抱起来。

　　伊芙琳双手环在丈夫脖颈后，说道：“表姐不会同意的，她一定会照顾将军的。”说完又打了哈欠。

　　伊顿将妻子温柔地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睡吧，伊芙琳。”然后便转身披着厚外套，走出房间去了。

　　他必须看在临睡前看眼母亲，哪怕在她房门外站一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