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德小姐》月下独步长安

13、改变

　　婚后，威廉姆斯先生并没有如众人预期的那样：对伊芙琳的痴迷冷淡下来，重新将重心放在公务上。相反，这位绅士的生活似乎彻底改变了。他当然回归到公务上，但还是坚持减少不必要的应酬和会议，将更多时间放在家庭上。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参与度下降了，相反婚后的议员先生展现出对各种社会议题更诚挚、深入的兴趣，他所关心的话题不再仅仅是所谓影响重大的国家大事，甚至更多地涉及民生大计的所谓小事。比如教育、就业、纺织、甚至儿童妇女和老弱的福利。

　　不仅如此，他的性格也在相当程度上得到改变——他变得更加温和了，面色上不再那么严肃，眼神常带着几丝温情。以往令人肃然起敬、不敢轻易接近、不苟言笑的威廉姆斯先生，个性中少了锋利、严肃、低沉，却多了些宽容和轻快。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得不将功劳归于他美丽的夫人——伊芙琳·贝伦德小姐。

　　原来，美人的确可以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而且还是轻而易举、不需要做任何努力。这在伊芙琳的确是真的，她从来没有试图去改变过丈夫，因她没有看出任何需要改进之处。但是丈夫却因她改变了。在她的家人朋友看来，伊芙琳也有改变，只不过不如威廉姆斯先生那样明显。伊芙琳变得更加温柔、美丽，也更加关心社会、政治新闻，而且似乎更加坦然无畏。

　　一天，麦克斯上校和几位朋友在伦敦酒吧遇见难得一见的威廉姆斯先生。几个人相约小酌一杯。麦克斯看着威廉姆斯先生，直言不讳地说道：“伊顿，我真想不到。我以为把贝伦德大小姐追到手，你就会重新投入公务。你知道激情总会退去的，而且女人不论多么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威廉姆斯先生挑了挑眉，反问道：“如果娶到芙劳拉，你也会很快厌倦吗？”

　　麦克斯上校的笑容凝固，摇了摇头：“芙劳拉是不一样的，她对我来讲很特殊。我并没有把她划在女人那一类，你明白我的意思，总之她不一样。要是能娶到她，哦，伊顿，我不敢想。那一定太美好。”

　　威廉姆斯先生说：“这就是了，芙劳拉之于你恰如伊芙琳之于我。我对她不是一般的征服和欲望，如果是当然会消退激情。我对她是一种更深刻的东西。”

　　麦克斯想到芙劳拉，好像明白了好友说的：“是的，那是一种即使得到她的人，也不会轻易退去的东西。也许你想说那是爱吧。”

　　威廉姆斯先生略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她对于我是特别的。她改变了我，让我对世界都有了全新看法。”

　　麦克斯笑着说：“这我看出来了，整个伦敦都在讨论‘婚后性情大变’的迷人先生。”

　　威廉姆斯先生微微一笑：“我想，起码在这点上他们是对的。”

　　布鲁克先生说：“我想我同意伊顿，女人给男人的带来的改变是彻底的。并不是所有女人，只有那些特别的。很多男人之所以追求到手就厌倦，是因为他们以为的爱只是情欲和征服欲而已，一旦得到满足，一旦俘获战利品，就蠢蠢欲动，要寻求下一个目标。”

　　威廉姆斯先生点点头。

　　布鲁克先生又说：“真正的两性关系是不同却平等的，不是互相占有，而是互相补足。就如同那句话：‘二人成为一体’。你变成我，我体谅你，体谅彼此的需要。‘妻子不能主张自己的身体，乃在丈夫；丈夫不能主张自己的身体，乃在妻子’。那才是理想境界。”

　　麦克斯神往地听着，感叹道：“这真是闻所未闻的见解。”心中却无比向往那样的境界，倘若芙劳拉愿意给他机会，倘若她能回应他的感情，该有多好。麦克斯·菲茨杰拉德上校曾无数次试图表白心意，但是机智的芙劳拉从来没有给过他半点机会。

　　威廉姆斯先生似乎明白朋友心里的想法，问道：“感恩节来德林庄园吧，麦克斯。我们已经邀请贝伦德爵士一家来德林过感恩节。”

　　麦克斯说：“谢谢你伊顿，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去。”

　　威廉姆斯先生问：“为什么不呢？”

　　麦克斯摇摇头说：“芙劳拉表示的不能再明显了，我想短期内我们最好不见面。或许她有时间想明白自己要什么。”

　　威廉姆斯先生便不再说话。

　　麦克斯说：“我多羡慕你啊，伊顿。贝伦德爵士的好感为你在伊芙琳那里加分，可惜，爵士对我的好感却反而令芙劳拉远离我。真是多么不同的姐妹啊。”

　　威廉姆斯先生说：“我想贝伦德二小姐自有她的坚持和立场，她与伊芙琳是完全不同的，或者说是恰恰相反的。”

　　麦克斯苦恼地说：“哦，伊顿，我该怎么办？我尝试了一切让她喜欢上我的办法，可都不奏效。我怎么样才能让她也喜欢上我？”

　　威廉姆斯先生说：“也许你是对的，给她些时间和自由。”

　　麦克斯说：“我已经给了她时间，整个九月份我一次都没去贝林奇拜访。但我怕时间久了，她就忘记我了。”说罢，抬眼看着布鲁克先生：“先生，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布鲁克先生一直默默听着，这时才抬头回答：“上校，如果你问一位牧师怎么办，你应该有准备听到那个熟悉的回答。”

　　麦克斯丧气般说：“当然了，我知道。但也许，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试了。”

　　当威廉姆斯先生赶回到德林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伊芙琳的卧室灯还亮着，显然在等他回来。

　　她穿着柔软的丝绸睡衣，躺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只露出白皙的美足，眼睛半闭着，手中的书滑落在地毯上。
　　灯光下的她美的不似凡间人物，令他站着看了半晌。

　　终于，他伸出手将她抱上了床，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这个吻温柔似水，情意绵绵，伊芙琳像小猫一样发出小声，随后睁开眼看到他闭着的眼和高挺的鼻梁，很迷人。

　　她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转过头去，声音里带着睡意：“很晚了，亲爱的。”

　　他没有说话，轻轻转过她的下颌，重新吻了上去。他的舌头与她的交缠，纵情品尝着她的甜美，在这个吻里好像有很多话。伊芙琳应承着他的所求，渐渐地不再抵抗。

　　一吻完毕，他抚摸了她的头发，给她盖上白色床单，又拉上来锦缎被子。这才走到矮凳前，解开领口的系带，拿下袖扣，脱下外套。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很高大，侧脸很英俊。

　　“今天你做了些什么？”他一边解开背心的扣子一边低声问。

　　伊芙琳眯着眼睛，手中抱着靠枕，疲惫地回答：“跟着贝克太太看了房间，从一楼到三楼。”

　　伊顿转头说：“看了这么多？我想应该告诉贝克太太，不必带你一间间看。德林庄园的房间很多，大多都空置着。没必要着急看。”

　　伊芙琳几乎要睡着了，只软软地答应：“嗯。”

　　伊顿知道她一定累极了，便不再跟她说话，简单去洗漱洗澡后，便换上睡衣上了床。

　　熄灭灯前他俯身过来吻了她，低声说：“今天你一直在我脑海里。伊芙琳，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