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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8.嫌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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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古逸涛和司徒杞赶回到闻香楼,逄兴文的房门关着,不给回应,像是已经睡下了。
司徒杞皱着小脸,眼睛却是笑着的:“睡了吗?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古逸涛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酸溜溜地说:“若是不信,你可以推门进去一探究竟。”
司徒杞蓦地睁大了眼睛,而后像是急着甩开什么阴影魔咒似的,连忙摆手道:“不要开玩笑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是交给你啦!”
话音刚落,人就跑得没影儿了,可见内心对此事的抗拒程度之高。
笑话,你俩之间的事儿,我死也不要掺和进去!
古逸涛摊了摊手,假装要走的同时,不忘露出一种看起来颇为惋惜、实际上相当狡黠的表情:“我要是踏进了这个门,还不得被喷成筛子啊,为保命计,风紧,扯呼!”
吱呀。
逄兴文从门后头探出来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扒着门栏一脸怨念道:“你要往哪里扯?”
声音黏糊而又怨念,说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绝对会有人信。
古逸涛嘴里喊着“回屋”,可是一点也没拦着某人强行拽住一截袖子,把自己连拉带抱地扯到屋里去,再卷起被子紧紧一裹,活脱脱变成了一枚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眼睛的大粽子。
他开口抱怨,语调跟粽子那叫一个绝配,软软糯糯的很是黏人:“动手动脚的,干嘛呀?”
逄兴文目光不错地盯着他的眼睛,心道“这个人太会演了”,但还是决心以退为进,首先在口头上检讨起了自己的错误:“是我的心不静……抱歉。”
古逸涛不惧与他对视,甚至还笑得有些挑衅:“心不静,为什么?咱们超凡脱俗的逄老板,也会有红尘俗人所谓的烦恼吗?”
这更像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两只竖着尖刺的小刺猬狭路相逢,免不得要针锋相对。
虽然面对面的行走让他们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向彼此露出软乎乎的肚皮,但是聪明人最容易自负,只要有人露出举步不前甚至掉头转身的意思,或者有人以为对方有这个意思,必定会陷入怀疑的泥沼从而开启自我保护的藩篱,重新竖起浑身上下的尖刺,将人扎得鲜血淋漓。
言语上服软这一招看起来收效甚微,于是逄兴文转换策略,势必要在最为擅长的嘴炮上拿到主动权,故而他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板,眯起了眼睛,周身的气场立马跟着变了,侵略的意味变得更加浓厚了些,他捉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做了一个向上拉扯然后按压的动作,音调温柔,语气却是略显强硬的:“就凭咱俩这关系,我是不是眷恋红尘之人,你不知道吗?”
这人的目光太过露骨,古逸涛被激得竖了一身汗毛,他的面颊泛起了红晕,偏偏还要将“我知道你知道我在假装不知道但就是要假装不知道”的信条贯彻到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东西。”但是小伙子呀,知行不一,可是很容易被人看穿的哟!
逄兴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把脸凑近过去,明知故问道:“听不懂哦?”
这样做的意思非常明显,再说听不懂的话,马上亲自动手,帮他好好回忆一番。
小粽子挣不开他,在被子裹成的粽叶里不安分地左右翻滚:“爱懂不懂,要你管?”
这位朋友,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摩擦起火”的道理?
真是要了命了!
于逄兴文而言,眼下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但是鉴于有的人挣扎不断,甚至眼角已经泛起了一抹淡色的嫣红,他也不舍得强求,只好就坡下驴,就着嘴角轻轻偷香一口之后,便始终好声好气地哄着:“好的好的,不管不管,只是你得告诉我,公子为何如此暴躁啊?”
古逸涛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慢慢地将下巴搁在被子边缘的一个尖尖角上,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逄兴文身上瞟,语气有些飘忽不定,态度却是坚定的:“你怀疑我。”
他用的是陈述句,并非疑问句,那就是已经确定了的,否认也没有意义。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逄兴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点冷,或许还有点失望,但更多的也许是一种令人根本捉摸不透的情绪,静静隐藏在雾霭当中,不甚清晰:“我不该怀疑吗?”
言下之意,竟是认了这份毫无由头的指控,与此同时,又把问题重新抛了回去。
“应该,”古逸涛快速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放开手,得逞之后再抬起头认真看他,一脸平静地说道,“要是再察觉不到,我会觉得你这人不怎么聪明。”这听起来有恃宠而骄的味道,还有一些不近人情、近似冷漠的冷静,但其实……不过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手段罢了。
逄兴文是思考为主导的类型,哪怕心里藏着一点不高兴,也会很快因为外界事物的变迁而被飞速转动的思维强行压制下去。这种人从表面上看相当地成熟理性,实际只是很难真实感受到自我的情感变化,好不容易体察到了一回,也极有可能像是现在这样,被思考一脚踹开,毫不客气地排挤到一边儿去:“重华门跟静王府之间有诸多牵扯,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家伙生性骄傲,竟然被心仪之人说是疑似不太聪明的傻蛋,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他决心不再顾及情面,直奔关键问题,也就心甘情愿地栽进了某人早就挖好的陷阱。
“我只是个刚入门就没了师父的倒霉弟子,谁会跟我提起这个?”古逸涛耸了耸肩,被子便稍微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了修长的脖子,“但是在重华门当中,姜铭的话,从小就很有分量,不然不可能在那个年纪救得下我,也没可能只是跟掌门打了个招呼,就同意放我出来。”
逄兴文的语气变得十分不对劲,那股子隐约的狠厉就像是水里的浮标,浮了上来,又被很快地压了下去,可还是忍不住拼了命地要往上冒头:“你跟着我,就是给他报恩来的?”
看这位朋友的这个漆黑脸色,要是敢回答“是”,估摸着得当场炸了。
感知困难,并不是“不存在”的同义词。
不好的情绪压得久了,又越积越重,可不是潜藏着爆炸的风险?
然而面相上乖宝宝的古逸涛其实也有隐藏的顽劣性子,怎么可能会怕得罪了他,非要跑到雷点上疯狂蹦迪:“跟大师兄闹成那样,小王爷给我的建议是,出来散散心,正好看着你。”
几乎已经点明了我就是被派来监视你的,怎么着吧?
逄兴文的应激反应是弓起了身子,加重了呼吸,手指也不自觉地捏住了他的肩膀,而且力度越来越大,就像是一只面对猎物蓄势待发的大猫:“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是猜不到,甚至可以说是早有准备,但是……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而且像是耍赖一般,根本不爱讲是何原因。
古逸涛抿起嘴,低低地笑了,是那种看上去偷偷摸摸的窃笑,实际上充满了计划通的意味:“根据我的观察,虽然你是一个非常抠门的老板,但是对待工作还是蛮认真的嘛~”
认真?
恍惚之间,逄兴文松了手指的力道,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你跟他是这么说的?”
说我工作认真,还不如说太阳有可能从西边南边北边升起来,那个谁会信才有鬼了!
“哎呀,不要盲目贬低自己嘛!”古逸涛还是软乎乎地笑着,看上去像是一颗白白嫩嫩的糯米汤圆,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一把,又怕里头全部是黑心的芝麻馅儿,要是一不小心沾到手上,那可叫一个黏糊难搞哦,“我是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说的都是大实话。”
逄兴文当然能听明白古逸涛在说什么,当即一个纵身扑过去,手臂从肩头滑至腰间,把人揉进了怀里,又用毛茸茸的脑袋哼哼唧唧拱他:“什么大实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实话?”
某个弟弟实在是太能撒娇了,埋着头在脖子附近拱来拱去的,痒得很。古逸涛无奈,配合着仰起了后颈,其实就是个下意识迁就的动作,但是落在本就心思不纯的人眼里,却是诱惑力十足:“无论是汇报还是讲故事,详略得当都是叙述人必备的基本素质……嘶,别咬我!”
逄兴文才不听他那些闭着眼睛吹牛皮的鬼话,反而理直气壮地嚷嚷道:“我冷!”
请问冷不冷和咬不咬人之间,存在什么必然关系吗?
就知道你像大狗子一样扑过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古逸涛被痛得咬住了嘴唇,小脸皱起,眉眼也跟着悄然冷淡下来,这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抗拒,也让逄兴文的心头涌上了一丝难以把控的慌张,他不自觉地拉住了那人的衣角,一改方才嚣张跋扈的态度,像是一只意识到犯了错误从而拼命讨好眼前之人的小兽,将撕咬啃噬改成了用舌尖去温柔舔舐那个被咬出了齿痕的伤口,低声喃语道:“我……”
他此刻的想法十分诡异,竟然是“我好冷啊,不知道你的血能不能让我觉得暖和一些”。
虽然病娇,但是胜比较有自知之明,晓得这话可不能随便往外说,会要人命的。
古逸涛的脖子上被留了一个新鲜的牙印,还被糊了一大片的口水,偏偏因为是故意自找的,所以拿眼前的罪魁祸首没得什么好办法,见那麻烦的闯祸精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一个不忍心,还不是得继续宠着,掀开被子的一角轻声道:“你也进来啊,就不会那么冷了。”
逄兴文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头顶似是开出了一朵小花,立刻欢欢喜喜地钻了进来,二话不说凑到了古逸涛的身边,亲亲热热地贴在了一起。就这个变脸速度,也是没谁了,只是某人心里还记着一笔账呢,要说出来才可能痛快:“你呀,实在是太好说话了!干什么要那么轻易地把乐烁的事儿透露给他们啊,我还准备明码标价,公平竞争,用它卖个好价钱呢!”
让我们看看,是谁躲在可以亲密贴贴的被窝里,思路还在到处飞翔旋转跳跃?
原来是逄兴文啊,正常。
古逸涛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许是有那么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吧,听上去气呼呼的:“卖你个大头鬼哦!但凡买家商量着联合起来,能把你这黑心的卖家给当场撕了!”
挨训的逄兴文自有一套,他不还口,只是嘟着嘴,唇上好像能挂起一个大油瓶,手上却是加大了力气,把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一点,语气也往娇憨这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去了,似乎一点也不怕恶心到人的:“我知道呀,你最好了~”
古逸涛被禁锢在一个暖和的环抱当中,只好像只懒洋洋的树袋熊一样,百无聊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磨下巴:“好歹替你省了一番口舌,还不快重金谢我?”
逄兴文想要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纠结。
而古逸涛做的事,便是挡在前头假意遮掩这些,将这种纠结做到实处。
一个真正了解你的人,在还没有碰到棋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下一步要往哪里走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会让人不可避免地生出警惕的心思,因为不会有人愿意在其他人面前是个基本透明的人,但又忍不住好奇,甚至想要进一步地试探,你所能了解到的,究竟能到达怎样的地步,警惕之中便掺杂了异样的期待或者说是兴奋,直到后来,愈发纠缠不清。
逄兴文的心情很奇妙,他觉得他们已经站在了桃花树下,能看到两人之间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正是应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景儿,但是嘴却噘得像是眼见着公主马上就要跟人跑路了的青蛙王子,蹲在人家耳边不停地呱呱呱:“重金?怎么不去找你的救命恩人要哦?”
于是粉红的桃树瞬间变成了黄灿灿的柠檬酸,连吸口气都是酸的。
古逸涛展开下巴戳肩膀技能,示意他清醒一点:“都说是救命恩人了,哪里好意思呀?”
逄兴文发出了异常不屑的喵咪“哼哼”,结果被说像是小野猪在打呼噜,气得他直龇牙。
古逸涛这人吧,说他脑子特别好使,但有时候思路歪得那叫一个令人眼瞎:“都是小时候的玩伴,他却只青睐宁羽,两人还偷偷私会,你又不是瞎子,会吃个醋什么的,很正常啦!”
逄兴文被这番暴论狠狠地噎了一下:“我又不是脑瘫,做什么要吃这种毫无营养的醋?!”
古逸涛抿着嘴,还是笑出了声:“小杞只是跟我稍微提过一下……他俩真的私会了呀?”
“这个司徒杞,怎么天天躲在人家背后编排这种洒狗血的故事,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也不是谁都能拥有被洒狗血的资格,只有跟小王爷相关的事儿,他才可能上心。”
“这都算不上什么,真的!”逄兴文假惺惺地摇了摇头,顺便夹带私货,“刚才第一个出面替姜铭解围的那个人是谁来着?哎呀,我记性不太好,就不往事重提啦!”
古逸涛毫无压力地跟着起哄:“对呀对呀,眼见为实,我也看到啦,他们俩都有问题!”
所以两位,你们这么眉飞色舞的,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绝活,叫做拉郎嗑西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