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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闯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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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绣庄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庄园,与前头的铺子连接在一块儿,是产销结合的模式。
众人赶到之时正值深夜,铺子的大门紧闭,这本身没什么好稀奇的。奇怪的是门板上张贴的告示,说是东家有事,暂停营业,可是连个重新开门的时间都没给。
根据喵喵的描述,白日里就有人在这铺子门口闹事儿,理由多是早早付了定金,却大门紧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制好的衣服,这样说风就是雨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商家,太令人寒心了。
古逸涛抿了抿嘴,小声问道:“突然闭店,只有寥寥数语,竟也不派人出来给个说法?”
逄兴文乐得跟他咬耳朵:“这才过去一天,人们除了口头发泄几句,也没得什么太好的办法,就是上报到官府衙门,也不可能立马派人过来侦查。强行闯门则更加坏事,本来有理也变成了没理,搞不好还得自个儿先去大牢里头坐坐,太不划算了。”
司徒杞的目光在店铺和庄园之间飞快逡巡了一圈,而后压低嗓子,开始请示某个看起来并不是非常专注眼下事业的老板:“我们大老远赶来,要从哪里开始查起呢?”
不得不说,这三更半夜催人眠的,小伙子干劲挺足哈!
逄兴文想了想,用目光示意自家的小表弟上前干活:“先到铺子里看看。”
汤瑾泽蹭到最前头负责开锁,一边卖力捣鼓一边借机拉踩:“有的小妖精,不是号称上天入地来去自如么?找不到人也就算了,原来救人也不行的哦?还得劳烦我们跑一趟……”
他也就是趁着喵喵本喵不在,嘴上占着便宜罢了。
逄兴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要是这般闲不住,就继续到天花板上倒吊着。”
汤瑾泽身体一僵,仿佛是被施了静音咒,立马乖乖闭嘴。
姜铭和沈炎到底是出生大家的公子哥,从来没干过类似小偷小摸的事儿,骨子里还存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高劲儿,见此场景,自己站得远远的不说,也不是很想凑过来说话,可光是这俩不自在用来面面相觑和左右偷瞄的时间,已经足够汤瑾泽把门给撬开了。
逄兴文此人,最爱在别人的雷点上金蛇狂舞:“两位楷模,是不是打算留在这儿把风?”
姜铭的情绪管理能力明显高于沈炎:“我们人少,还要分出两个人来望风,太浪费了。”
沈炎也不肯单独留下,甚至不惜发咒毒誓道:“兄弟一生一起走,谁想逃跑谁是狗哈!”
逄兴文弯起眉毛,脸上堆起了诱拐成功的笑容:“那请吧。”
古逸涛摸约是喜欢这个笑容的,他没有说话,眼里却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明亮动人。
司徒杞与古逸涛不同,他也笑得了然,眉眼中却夹杂着一抹隐隐的焦虑,似是真在替人忧心——这个让他牵挂担心的人,总不可能是沐飞飞吧?可是除了沐飞飞……还会是谁呢?
此间店面与一般的裁缝铺子并无二致,该有的一样不缺,几个大男人在花花绿绿的绣品当中来回穿梭,这里摸摸那里瞅瞅,能翻找的地儿都看遍了,但是并没有寻见沐飞飞,也找不到密室或者暗道的踪迹,如果确信她的失踪跟这个地方有关,大概率在后边的庄园里头。
司徒杞发声,说是在角落里发现了尚未擦拭干净且刚刚干涸不久的新鲜血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意味着可能有人已经遭遇了不测,于是关于沐大小姐的现状,一时间众说纷纭。
古逸涛是这群人中最冷静的那个,他没着急下什么结论,而是手里捧着账本,正坐在昏黄的蜡烛底下,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虽是掩盖不住面上的困倦,但是极其认真,搞得另外几个翻箱倒柜的大老爷们自觉不自觉地放轻了手脚,愣是半晌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他。
逄兴文表现“贤惠”的时机选得刚刚好,为了某人的眼睛着想,帮他将烛台移得更近了些,又幸运值爆棚地在一堆文字和数字当中准确找到了梅花绣庄和白鹭镇沐府之间存在往来交易的凭证。只是光从账面上看,这些东西其实稀松平常,梅花绣庄远近驰名,不只是边疆地区,跟几大邻国之间,也有生意往来,只看两地之间交易额和数量,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古逸涛还是有非同一般的敏锐:“五年前,沐府发生了一次退货,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根据账本所述,退回的皆是女式长裙、氅衣一类,数量不多但是价格高昂,想来应该不是用在丫鬟侍女身上的东西。
然而话问出口,古逸涛又止不住愣了一下,逄兴文并非万能,与沐府并不十分亲睦,不知道才是正常,自己这样的态度,好像太过理所当然了。
逄 兴文想了一下,给出了一点答案:“……沐霆的夫人,就是在五年前离世的。”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静默,沈炎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再看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就算她母亲用不上了,也不能……”
量身定做的衣物,若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被退了回来,肯定再也卖不出去了,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真的会有愿意吃这种哑巴亏的店家吗?
逄兴文向来没有应付傻弟弟的耐心,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的挖苦:“沈公子如此精明,沈家的铺子后继有人啊,老爷子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古逸涛拿着账本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很轻,带着笑的,更多的当是无奈:“就你话多。”
司徒杞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鼻音,可能是强撑着疲惫的困意,也可能是看不得他们在此磨磨唧唧,实在坐不住了:“猜也无用,要不去庄园里看看?”
逄兴文应允了他的说法:“走吧!对了,喵喵说过,小心机关!”
姜铭看起来有些不安,通过一番精确的走位,保证了他自己不会成为先锋的可能性:“我们这儿,动静闹得挺大,庄子里边的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逄兴文倒是不介意身先士卒:“若是真有陷阱,现在也跑不掉了,不如进去开开眼界呢!”
古逸涛放下账本,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从而落到了队伍的最后边:“那就由我来殿后吧。”
他们俩一头一尾地把大伙儿夹在中间,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这是生怕人家突然跑了。
这个园子里确实有很多一惊一乍、时刻准备着要人性命的机关,还动不动就释放出颜色诡异、到处乱窜的浓郁烟雾,特别搞人心态。
除此之外,就是人了,每道坎儿过去就是平地,平地之上,必定有人守着,武艺不高但是数量庞大,一波接着一波地没完没了,一个个提着砍刀,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
真男人从不害怕打架,哪怕是并无资格炫耀武力值的沈炎,也是被一路磨砺过来的,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姜铭虽说是宗室子弟,但胜在反应迅速,出手凌厉,一点也瞧不出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样子,只从招式上看,武力值甚至跟他们的大哥古逸涛不相上下。
老板逄兴文对于“队伍当中再添一名打手”这件事情表现得很是满意,浑水摸鱼得更加如鱼得水了。古逸涛对他这种“挖坑式乱杀法”有点头疼,这个人是从来不讲武德的,就连打架,也能琢磨出一套坑蒙拐骗的理论来,然后很好地付诸实践,把对手气得牙痒痒,他从前也在这上边吃过亏,只是现在,视角从敌人转换成了队友,便生出一种诡异但是无法诉诸言表的安心感来,某人欠揍的笑容好像是可以凭空传染,惹得自己的眼角眉梢同样展现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弱笑意,只是稍微上扬的弧度,突显在夜色当中,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敌人的怒火,你笑什么笑,是不是看不起我?
当事人一边暴走对手,一边一脸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干什么总是要针对我呀?!
司徒杞从假山当中绕了出来,用方才掰下的一块又细又长的石块儿,敲扁担一样砸在了对手的脑袋上,对面白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然后是一个漂亮的回身,迅速戳倒了试图从背后偷袭之人,又像是拍苍蝇一样,准确地拍在了那人的膝盖上,疼得人一大小伙子耐不住嗷嗷直叫,并以此为背景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怎么觉得,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呀?”
姜铭收起折扇,站成一个又帅又挺拔的姿势随口猜测道:“难不成是想把沐小姐运走?”
可实际上也就司徒杞在跟着他的思路走:“如果是这样,我们得尽快……”
嗷嗷小伙似乎打算重新站起来,不想可怜的膝盖又挨上了一“扁担”,叫得更加惨烈了。
汤瑾泽抬起手,从掌心当中飞出了一颗正中眉心的小石子,令脚下的哀嚎彻底消音,又伸出了一根指头,远远戳了戳院子中央的最高层建筑,用一种与脸上的不耐烦极其不匹配的茫然神色眼巴巴地问道:“有没有人带路啊,是不是得往那儿走?被关在顶楼的美女和勇敢闯关的勇士……好像话本里的故事哦!”大晚上的,天知道这孩子为啥又突然兴奋了起来。
逄兴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拉回到现实当中:“不是顶楼,是地下室。”
真就像极了闯关游戏所说的那样,地下室的门口,守着一个手持长枪的年轻男子,看他的意思,除非是踩着他的尸体过去,否则他们休想带走沐飞飞。
若是细看,当知这便是那放箭射伤沐飞飞的年轻男子留在此地的属下,他也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一枚,只是狠话掷地有声,看着众人的目光却有些飘忽不定,不知在迟疑些什么。
逄兴文没控制住,扑哧一声笑了:“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们都不好意思不成全你啦!
年轻男子骄傲地扬起了下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别废话,你们谁来?”
逄兴文特别鸡贼地冲他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不会以为,真有人要同你单挑吧?”
我们人多势众,当然是群殴来得痛快啦!
男子不可一世的俊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行伍出声,从未遇到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这改变不了他以一敌多最后阵亡的命运,临终前,有个声音在耳边幽幽地说道:“对战之中,心神不宁可是大忌。”
他瞳孔放大,嘴角挂着红艳艳的鲜血,却仍然顽强地撑着长枪,坚决不肯跪倒。
好像是……死不瞑目。
地下室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偌大的密室,里头放着各色武器,活脱脱一个兵器陈列室。
这个年代,私藏兵器达到一定数量,可是要砍头的。
眼前的这些,送上十个脑袋都不够数。
天子脚下一个小小的绣庄而已,不晓得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然做起了这种买卖。
司徒杞的脸色有些发白:“真是了不得……”
姜铭约是想伸手扶他,被人躲开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世上之事,又有谁说得好……”
但是这事儿,仅凭他们几个解决不了,只能老实上报。
得此消息,静王天还没亮就进了宫,路上遇到逄兴文的师父,两人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然后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全副武装的官兵列着队赶了过来,将这老字号梅花绣庄给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并且贴上了大大的封条,事出突然,引得京城百姓暗地里议论纷纷。
“听说从那院子里搬了许多的尸体出来,有些都发臭啦,熏得几里地之外都不得安生。”
“你可别说,好多身上还刷刷地落着土呢,像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好惨啊,这绣庄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上下几十口子,竟然全部给宰了!”
“你是不是傻啊,瞧瞧官府那严阵以待的架势,如果只是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这里头的水,只怕是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