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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梅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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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人兵分三路,忙活了整个白天,但是并未发觉异常。
汤瑾泽一边装模作样地擦柱子,一边探头探脑地问宁羽:“师父的情报,怎么不灵了呢?”
虽然那只是逄兴文和宁羽的师父,于他并未有传道受业之恩,但从前受其照顾,跟着自家表哥后头一齐这么喊,早就习惯了的。
宁羽冲着他的脑门砸一个爆栗下去:“宴席就要开始了,宾客也将陆续入场,正是有心之人浑水摸鱼的好机会,你还不提高警惕,小心一点?”
若是真有敌国间谍想要闹事,扮作宾客的束缚要家丁多上许多,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
今夜来客皆是本朝身份贵重之人,真要被人大张旗鼓地闹到台前,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汤瑾泽低低“哦”了一声,柱子擦得更加不专心了,只要是有人经过,就贼眉鼠眼地疯狂左顾右盼,似是真要从过路之人行走的步伐当中逮出一点不对劲来,但就冲他这小眼神儿滴溜溜到处乱瞟的模样,若是问旁的人谁看上去最有问题,保准被第一个提溜出来。
宁羽要专业许多,垂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乖巧,为了避免被“猪队友”牵连,他不动声色祭出一个闪现,跑到走廊那头去了,恨不得将“我不认识此人”的标签贴在脸上才好。
逄兴文和古逸涛被安排到了厨房,跟所有新来的伙计一样,只需要洗菜和择菜,而做菜和上菜则是同时具备了技巧性和忠诚度的要求,由王府的老人专门负责。
由于这俩的毒物知识都比较匮乏,故而只能远远地、粗浅地瞥上一眼,简单判断即将被端上桌的菜品是否存在问题,这显然非常不靠谱,比起拿着银针站在厨房和大厅门口的兢兢业业给菜品扎针的两位嬷嬷,只能算作是摆设——帅得好看,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菜品走完,宴席正式开始,摆设们被腾到了院子里继续充当摆设,用小头目的话说,抬头挺胸收腹,道济见收,愤怒气盛,目光如炬,争取做咱们静王府最优美的背景板。
古逸涛正琢磨着这个“静”字,逄兴文偷偷告诉他,这可是先皇赐的封号,便是当今圣上,也不得不敬上几分。
“不是说,他也会来么?”古逸涛终于记起来,自己来这一趟,主要是“参观”皇上的。
逄兴文很是服气某人的不做作,你还真当自己是跑来“参观”的对吧:“要等到宴席之后吧,也不是什么能随便陪吃陪喝的主儿,若是这会儿现了身,也就没人敢继续动筷子了。”
小头目虎着脸走了过来,眼睛瞪得像是两个大大的铜铃:“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逄兴文张口就来:“兄弟们没见过世面,这样大的排场,正吃惊着呢!”
古逸涛的话也接得十分自然:“哪里比得上大哥,久在王府当差,早就见怪不怪了!”
小头目也就在这儿干了不到五年,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新人面前充大头蒜:“没见识的东西,好好站你们的岗,不许议论,再说小话,老子把你们舌头割下来!”
古逸涛毫无诚意的笑容被夜色很好地掩藏了起来:“大哥教训得是。”
逄兴文更绝一点,笑是笑得谄媚,说出来的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但是让人毛骨悚然:“这位大哥,你要割谁的舌头,来,同我讲一声,保证手到舌除,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胆蟊贼,竟敢威胁你爷爷!
小头目不是不想要发作,但是因为场合不对,加之面前这人脸上挂着的笑容总让人有种细思恐极的感觉,只好怏怏作罢:“我去前方巡视,你们不要随便乱动,守好自己的位置!”
逄兴文偏了偏脑袋,用下巴尖尖为他送行:“这事儿我明白,比您更加明白。”
小头目阴沉着快要滴出墨水汁儿的脸,把手背到背后,脑袋一扬,气哼哼地走了:“兔崽子们,好生给我等着!”
古逸涛有些担心地看着小头目逐渐远去的背影:“这样怼他,会不会引出什么意外?”
逄兴文模糊地笑了笑:“色厉内荏的家伙,眼下这个欢天喜地的情形,哪怕将巴掌糊到他的脸上,也没那个胆子搞出什么很大的事端。不过是惦记着事后的报复罢了,前提是,到那个时候,他还找得到可以下手报复的对象。”
“切,让他找空气忙活去吧!不过,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就随口问问哈……这儿来了这么多的宾客,看起来都是不小的官儿,到底哪个是你的师父呀?”
“……师父脾气不好,除开宫中宴请实在推脱不掉,他从来都不参与这种活动的。”
“这是……不方便同大臣私交吗?那怎么之前还派你跟宁羽来给小王爷当侍卫……”
“我俩跟他,那是不打不相识,为了最后一块煎饼,差点把人家的摊子都给掀了……我听到的说法,是姜铭自个儿去找老王爷求来的,为了给我们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一个下马威……至于是不是掺杂着什么别的内容,以前没想着过问,现在……却是不方便过问了。”
“好吧……但是有一点,还是很奇怪欸!你跟宁羽从前在这儿待过一段时间,前几日又来送了礼,今儿这一整天都快过去了,进进出出的,竟然没一个人认得出来?”
“那个时候才多大年纪?十多年了,变化很大,认不出来很正常……便是有些模糊印象的,在王府里当了这么多年差,哪个不是人精?主人没有发话,他们不会自作聪明地点出来。”
“唉,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好复杂呀!唔,算了,懒得管了,方才还不觉得,可是望他们这样吃吃喝喝、却只能当个全程围观的背景板儿,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你兜里揣着的那些小酥饼,还不够填饱肚子的么?”
“眼瞅着一桌子大鱼大肉统统被别人放进嘴里的饥饿,哪里是小酥饼可以搞得定的?”
“待会你可以找司徒杞,让他帮忙做几个好菜,用以慰藉饥肠辘辘的灵魂……”
回程的喵喵打断了他的说话,小家伙仍是一抹黑烟的形状,附到耳边讲了探来的情况。
看着逄兴文慢慢变得冷凝的面色,古逸涛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喵喵说,沐飞飞在……”
这一次,他是被飞奔而入的王府小厮打断的。
那人神色匆匆地跑到主桌,径直跪在了王爷面前:“陛下身边的周公公到了。”
老王爷喜笑颜开的嘴角微微往回收了一下,但还是摆出了一副慈祥大度的面孔:“请!”
周公公跑这一趟,宣的是上谕,在场之人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总归是乌泱泱跪了一地。
老太监念了一通公式化的祝福颂词,终于命人端出了皇帝送给姜铭的礼物,一支材质很是普通、看起来特别廉价、但红得十分艳丽夺目的梅花簪子,把至今尚未娶妻的小王爷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却只能暗恨这当皇上的太不厚道,连过个十八岁生日都要来找不痛快。
其他人虽是低头跪着,但也按耐不住偷偷摸摸用眼神交换看法,一个单身大老爷们的生日贺礼,送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不太合适吧?
只是送礼之人乃当今天子,再不合适也必须合适,再廉价也必然价值连城,再不想要也得伸手接着,笑脸和场面话也是必不可少的,什么御赐之物珍贵无比,定然会留给以后的结发嫡妻,之后代代相传之类,全部是些正确无比的废话,光是听着就让人止不住打瞌睡。
公公拂尘一甩,笑着补充道:“您当然得好好收着,这可是咱们万岁爷刚刚从钱美人的发髻上扒拉下来的宝贝,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这会儿呀,尽忙着哄人了,连门都出不了!”
姜铭强行咽下被当众羞辱的火气,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看都冒着一股子特别虚伪的真诚劲儿:“不值当为我劳神,陛下正事要紧。”
什么正事儿,扒拉美人的正事吗?
在场有不少人想要哈哈大笑的,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
周公公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圈,漫不经心同老王爷两口子告了别,便趾高气扬地走了。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旁人要有个什么想法,会干出点什么事儿,与他何干?
古逸涛看着不远处全员强颜欢笑、宾主费心尽欢的尴尬劲儿,恨不得伸出脚趾抠抠地板。
“原来……关系这么不好的呀?”
这话可不能大声说,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能被扣上什么样的大帽子呢!
“先皇在世时,还不至于如此紧张,现在……只是尽力维系着表面上的客套罢了。”
看陛下今儿这一出,怕是连面子上的“尽力”也懒得做了。
逄兴文的声音也被压得很低,这些本来不是他们应该讨论的东西,若不是问话的人比较特殊,以这个老油条活久见的灵巧走位,断然是插科打诨,连个多余眼神都不会给。
“只不过这梅花簪子,梅花……还真是巧合呢!”
“欸,梅花怎么啦?”
“喵喵刚才同我说,沐飞飞受了伤,被困在了一个叫做‘梅花绣庄’的地方。”
“这样么?确实……挺巧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