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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绣庄 ...

  •   夜深了,沐飞飞做贼一般,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客栈。

      白天去梅花绣庄做了几件衣裳,只是可惜,走马观花,并未探查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

      她不甘心,决心夜里再探。

      这间铺子是京城里的老字号,颇有传承,深受小姐太太们的喜爱,就连千里之外白鹭镇将军府中女人们的衣服,也是打这儿远远送过去的,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身为男主人的沐霆对此间来往交易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哪怕是负责清点入库的管家,都排在了独自闭门查验的大将军后头,很难不令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以衣物会幌子,偷偷运送了一些旁的东西。

      沐飞飞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但是沐霆言辞躲闪,而且很快绕开了话题,如今又派死士打着孙家堡的旗号来袭,或者说是“送死”更为恰当,于是更加坚定了她心中所想——驻守边疆的父亲跟京城中某股势力大约是有见不得人的勾连,孙家堡则是被拱到明面上的牺牲品或者是替罪羊,人的联想能力是丰富的,光是这些揣测,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深深不安。

      沐飞飞在梅花绣庄中了埋伏,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情,只是咱们这位大小姐确实有任性妄为的资本,无论是机关还是人海,她被围在中央,却是无一人近得了身。反观那些想要靠近拿人的汉子们,会时不时被突然蹿到眼前蟾蜍、蜘蛛或者蝎子吓得连连后退。毕竟,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前后弄死了好几个人,再卖命的人,首先愿意出卖的,当然也是其他人的性命,他们商量着,说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却没有一人胆敢真正身先士卒。

      “放箭。”站在顶楼、手摇折扇的儒雅公子放下茶盏,轻声命令道。

      受命的属下有些惊疑道:“那咱们的人……是不是先撤回来?”

      公子看了一眼碗里沉浮不定的茶叶,漠然而又从容地笑道:“生死有命。”

      属下迅速收敛了表情,连忙称“是”。

      弓箭手高处就位,万箭齐发,在冰冷的利箭面前,沐飞飞的毒药毫无用武之地,无奈之下,灵光一闪,强行拉来一人,以他的身体为跳板,借势跃起,至半空当中,将袖中药粉奋力抛洒而出,离得近的几个立马遭了殃,噗通跪地,扔下弓箭,双手捂着嗓子眼儿,呜哇呜哇地吐了起来,顷刻之间,仿佛是疫病传播,沿着一个大圆圈跪倒了一大半的人马,剩下的人一只手仍然扒拉在弓弦上,另外一只手却是自觉不自觉地将口鼻严严实实地捂了起来。

      沐飞飞双手叉腰,厉声娇喝道:“还有什么看家本领,尽管使出来!”

      大小姐说话狂妄得厉害,脑袋里却是想着快快溜了,对方主场优势,又人多势众,她已然耗费了不少力气,再僵持下去,事情怕是要不妙。

      短暂的沉默过后,顶楼的公子骤然收起折扇,沉声道:“就是现在!”

      打算跃上屋檐逃走的沐飞飞压根想不到此处竟然有这样多纵横交错的白色绸带在等着她,它们是那样的干净肃穆,但漫天飞舞,就像是无数条可以置人于死地的白绫。

      很少有人知道她害怕这个东西——白色的带状物体,不只是害怕,更是……恐惧。

      这会让她想到母亲平静得毫无留恋的脸,一转眼,又变得像是地府恶鬼一样狰狞可怕。

      画面与场景交叠着出现,火光与白绫将逼仄的人生挤压出了一个只会无助哭喊的童年。

      不,绝对不能再回到这样的过去……

      沐飞飞的心神一下子乱了,她的攻击仍然凌厉,却变得毫无章法,就连自保,也透出一股故作强悍的力不从心来。

      公子接过手下递来的弓箭,一箭射出,正好击中了左侧的背部,那骄傲的女子像是被人揪断了翅膀的蝴蝶,来不及回头就从高处绝望落下,然后被一众蜂拥而至的刀枪剑戟架在了脖子上,肆意流淌的鲜血逐渐染红了秀美的罗裙,却始终不被允许抬头——他们憎恨于刚刚被这她狠狠踩在脚下,现在她败了,当然必须俯首,最好是永远伏在地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沐飞飞挣扎着吐了一口鲜血,形容狼狈,眼底却交错着疯狂的憎恨与冷淡的不屑。

      呸,依靠这般不入流的手段取胜,当真是不要脸的卑鄙小人!

      属下应景地为公子送上“神箭手”的马屁,却只是得到了一个叹息般的摇头:“偏了。”

      “您的远见卓识,非常人可以媲美,这女子性情刚烈狠厉,竟然会惧怕几根到处乱窜的绸缎,真是奇观!但,终归是沐霆将军的独生女,是不是留着一口气……”

      “如果能提前问出什么,那样最好……给她……给他们一点时间吧,这个舞台,需要形形色色的角色走上来,站到不同的位置上……要是演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也太无趣了。”

      “是!”

      公子慢斯条理地理好衣袍,翩翩然往楼下走去:“我不方便久留,这里便全权交给你了。”

      属下得了小小的权力,立马压住嘴角的笑容,躬身送行:“遵命!”

      临行之前,公子突然提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古怪的要求:“你去,将她的耳坠取下来给我。”

      属下虽然疑惑,但是依然照做了。

      次日清晨,沈炎是从床上醒过来的。

      六个人的屋子,一张床,他的哥哥们说是爱护幼小,将它让给了他。

      沈公子惶恐得要命,晚上翻来覆去老半天,生怕被整,但疑心终于还是没有抵挡得了催眠的瞌睡,耐不住夜里实在是太安静,几个哈欠下来,便裹着被子痛痛快快地去见了周公。

      他的哥哥们有爬屋顶的,有睡树梢的,还有在树杈两头直线最短之间拉钢丝的,都比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他要更加迅速地发现一个事实,沐飞飞一夜未归。

      沈炎一边披上王府家丁的皮,一边弱兮兮地问:“失踪了,要不要去找她?”

      有瓜吃的地方必然少不了宁羽:“到底是过了明面的,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关心上了?”

      汤瑾泽也跟着嬉皮笑脸地附和道:“人家可是见过岳父大人的,关心一下怎么啦?”

      沈炎必然不肯承认所谓的“关心”,说是好奇,或者担忧,要更加合适一点。

      那个叫做沐飞飞的女人,性格里有一些非常不稳定的东西,他只是有些隐约的想法,但是说不上来,好奇或者说兴趣大概也是有的,更多的还是敬而远之。

      古逸涛转头看了一眼缄口不言但是若有所思地逄兴文,而后冲着那一下子蹿出去老远的黑雾温柔地眨了一下眼睛:“真是辛苦喵喵了。”

      逄兴文随手扯了一下罩在身上的短打下摆,他身量高,穿上这样已成定制的衣裳,仍然会使人感觉到一种十分引人注目的挺拔感,放在本人身上,便显得有些不自在了:“师父的意思是,可能会有别国的人借着小王爷的生日宴出来搞事。今日王府之内,家丁侍女的出入最为自由,对方极有可能盯上这一块儿,我们套用这个法子,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古逸涛离他站在不远的地方,朦朦胧胧地笑了一下。

      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只是带着我们去参观可能大驾光临的皇上,以为是赏猴呢?

      逄兴文面不改色地安排工作,又趁机凑了过来:“我跟你一起。”

      司徒杞也是个热爱吃瓜的,马上发表看法:“一起?我怎么感觉有人在以权谋私呢?”

      宁羽和汤瑾泽眉来眼去地连忙称是,只有沈炎十分地不懂事,竟然试图去争取看也知道注定从逄兴文手里捞不着的一点权益:“那我去,古大哥说我进步很快,不会给他拖后腿的!”

      古逸涛稍微囧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道:“对呀,所以让你去照顾小杞嘛,加油哦!”

      突然被定为在了“需要照顾”的角色,司徒杞差点挂不住脸上的笑:礼貌,你吗?

      听他这样讲,逄兴文悄然隐在眉间的那一点致郁也被迅速抹除了,他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甚至因为笑得过于张狂了,连刚刚升起的太阳光都被比了下去:“对啊,沈炎你可得小心仔细着,若是小杞出了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沈炎一脸懵逼:这啥,混合双打警告?我这会儿脚底抹油跑路,请问还来得及吗?

      宁羽笑得像是一只在瓜田里快乐打滚的猹:“原来都大家这么看好沈公子,未来可期呀!”

      司徒杞定力好,忍住了内心十二级台风般肆虐心灵的咆哮。

      闹归闹,正事还是要干的。

      几个人穿着一板一眼的制服,钻进王府里,当起了被人呼来喝去的家丁。

      这可是委屈了生下来只会当少爷的沈炎,好几次差点抹布一甩,直接塞进王府小头目们一张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里,还是司徒杞识得大体,知道在合适的时候挡在前头,劝他冷静。

      大扫除之后,他俩又被打发去把大大小小的礼品抬进库房,这事儿不复杂,只是繁琐得紧,来来回回一趟趟的,无聊至极。

      沈公子躲在角落里摸鱼,顺便真诚地赞美道:“小杞哥,你好像从来没脾气,脾气真好。”

      司徒杞还是那样,人淡如菊,似是天底下的一切都影响不了他的心绪变动:“习惯就好。”

      不巧的是,小王爷姜铭在下人们的簇拥中慢慢踱出了库房,刚好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司徒杞不动声色地拉着沈炎与他行礼,姜铭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稍微停留了一瞬,似有静谧的微光浮过,却什么也没说,只微微颔首一下,便带着乌泱泱一帮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炎有点紧张:“他是不是认出了我们?”

      司徒杞垂下眼帘,微微笑了一下:“我要是说没有,是在骗你,还是骗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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