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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白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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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瑾泽日益好转,众人商议继续东行,往京城进发。
不想宁羽饲养的大鹰突然跌跌撞撞闯入院中,满身鲜血,远远一看,视觉效果很是惊悚。
汤瑾泽小心接过奄奄一息的大鹰,为着一手的血红迅速变了脸色:“宁羽怎么啦!?”
他迅速搜寻一圈,从它的脚掌处扯下一截布料,随即握紧,音调也跟着变了,紧张的情绪似是疯涨的潮水,好像马上就要从喉咙眼里倾泻出来:“这是宁羽的衣袖,宁羽的血!”
沈炎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心道,你说认得衣裳也就罢了,怎么连血迹都能看出来归属?
他跟宁羽之间有心结未解,此刻倒是平静一些,还能放飞思绪,无端想些有的没的。
那布料切口不齐,应是用蛮力扯下,上头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白鹭镇孙家堡。
逄兴文扫了一眼布条,立马收敛了笑容,转眼恢复到从前那种沉静冷酷的凌厉状态:“小杞,烦你多备些药,准备出发!”
只有命令没有缘由,说明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司徒杞一边轻声安抚汤瑾泽,一边细心地给大鹰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而后又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跑一趟药房,其他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逄兴文一把抓住他已然陷入焦躁并且随时可能暴走的小表弟,面色不变,声线也仍然压得很稳,除开一点轻颤的尾音,几乎毫无波动:“待你回来,即刻出发!”
司徒杞很是果断,应了一声“好”,立马消失不见了。
古逸涛插着双手,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白鹭镇孙家堡,这个地方,你了解多少?”
这话显然问的是逄兴文,汤瑾泽心不在焉,沈炎倒是愿意答他,但是心有余力不足。
逄兴文慢吞吞地回忆道:“据我所知,白鹭镇位处边境,是沐霆驻军的地方,孙家堡……不太了解,只听说是一个异常神秘的江湖门派,坐落于群山之间,与外界少有往来。”
古逸涛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山中……应是占了险地……只是宁羽武功不俗,人又机警,若有变故,怕是……”
他这支离破碎的话头,也只有逄兴文能接:“所以千万谨慎,不可掉以轻心。”
汤瑾泽听不得这些,只重复恳求道:“他还活着,你们相信我,快去救他,肯定能救回来,信我……”
逄兴文捏住他的腕子,拿出了当哥哥的气势:“看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打算如何帮忙救人?若实在无法静心,就守在此处,等候消息吧!”
汤瑾泽连忙摇头:“不,我等不了……我很冷静的,你们商量该怎么办,我照做就好!”
唉,逄兴文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怒其不争,但又无可奈何。
“沈炎,你可愿跟我们同去?”
“啊?”
神游的思路被拉了回来,沈炎定睛一看,问话的是古逸涛,他的脸色很是肃穆,眼神却是平静的,直直地望过来,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若你想要好好休息,留在客栈即可。”
“我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沈炎不太习惯跟他如此直白地对视,飞快红了脸,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帮不了什么忙,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古逸涛仍然目不转睛,并且加强了讲话的语气:“也就是说,你愿意帮这个忙?”
“都是兄弟,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沈炎突然醒悟过来,兄弟不兄弟的另说,这是在管他要保证呢,“你放心吧,本公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才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儿!”
听他这样讲,古逸涛便放松下来,软软地笑了:“如此,就由瑾泽替宁羽先行谢过你吧。”
汤瑾泽被秒懂的自家表哥压着脑袋,浑浑噩噩地给沈炎鞠了个躬。
长到这个年纪从来没被人如此拜过的沈炎像是被烫到了脚,呜哇呜哇地跳了起来,两只手掌摆出了两道残影:“没、没必要……”
自作主张的哥哥们才不理会他们的窘迫,一转眼便成了甩手的掌柜,肩并肩掉头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剩下两个弟弟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似是被石化成了两座呆滞的雕像。
沈炎小心翼翼地问:“你站好了,我来给你还个大礼,以示……以示尊敬?”
虽然失魂落魄但是羞耻心依然在线的汤瑾泽挤出一丝苦笑,连声拒绝了他:“不用客气!”
待司徒杞回来,给大鹰上过药后,全员即刻启程,前往白鹭镇。
逄兴文说人腿太慢,让喵喵变了一块巨大的羊绒毯子,驮着五个人一起在空中飞行。
见此情形,沈炎啧啧称奇道:“喵喵真是厉害,什么都能变,太方便适用了!”
飞毯腾空,急速奔驰,蓝天白云,风啸于耳。
司徒杞适应得最为良好,甚至有空感慨道:“翱翔天际,让我想起了御剑的传说……”
汤瑾泽倒不是不适应,他只是焦虑,左右来回地扭动,还时不时探出身去看看,仿佛屁股底下被安了一颗钉子,没有一刻是安分的。
古逸涛和沈炎的面色都不怎么好,前者尚能忍耐,后者捂着嘴,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逄兴文不可能放过任何可以挖苦沈炎的机会:“这要是吐到了行人的脑袋顶上,可能会成为人家一辈子的噩梦吧?啧啧,光是想想,都觉得非常可怜……”
沈炎:想Yue,但是害怕,Yue不出来。
当然,待古逸涛那是另外的说法。
别问,问就是沈炎不配。
“把手给我,”逄兴文很是喜欢某人现在这般有点茫然又乖巧听话的样子,可惜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遇上了当然能夺走他的全部关切,“闭上眼,深呼吸,放轻松。”
古逸涛被人捉住双手,先是令人心跳加速的暖意从掌心慢慢扩散,而后,一股温柔的力量像是云朵一样一点一点地将他缓缓地包围了起来,又像是汩汩的溪流,悄无声息地窜入四肢百骸,心脏逐渐恢复了平静,狂躁的风儿也变得温柔起来,不再是令人头疼欲裂的罪魁祸首,这个时候再“体会”近在咫尺的蓝天白云,只觉得是无边无垠的壮阔,再加上斜斜照射过来的暖阳,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柔的金光,神圣高洁,那便是令人心动的灿烂与明媚了。
逄兴文看到他渐渐放松的表情,再次扣紧手指的同时,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沈炎仍然捂着嘴,空中路途颠簸,想吐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人前人后,两副嘴脸……”
司徒杞一语道破:“逸涛之外,我们都是路人甲,只配得上一副嘴脸……沈炎,乖,若实在晕得厉害,来我这里拿点药就好了。”
沈炎不想吃药,沈炎只想好好吐一场,Yue!
大鹰指引着喵喵,将大伙儿带到了宁羽用以藏身的山洞之外。
此处仍是孙家堡的势力范围,且有大批弟子搜山,他身受重伤,不敢妄动。
汤瑾泽所见,便是那人双眼紧闭,浑身是血地斜靠在一颗嶙峋的岩石之上,手里仍然握着被血迹染得通红的短刀,却是气若游丝的模样。
他飞奔过去,从胸腔里挤出呐喊:“宁羽!”
声音在抖,人也在抖,甚至不敢过分靠近,那人身上的伤口太多,害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连求助也是战战兢兢的:“小杞哥,要怎么做……”
他的声音已经被压得很低了,但还是被空旷的山洞放大,成了奇异的混响,宁羽却仍然瘫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将攥紧短刀的手指稍微放松了一些,然而在司徒杞回答“交给我”并且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稍微颤抖了一下,又绷紧身子,将手里的武器握得更加紧了。
杀人之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是忠告,不然,你只会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宁羽时刻铭记师傅的教诲,只在那声呼唤响起的时候,产生了片刻的犹疑。
不过仅是短短一瞬,在漫长的时光之中,根本不值得记忆。
负责处理伤口的司徒杞想劝他不要太过紧张,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
古逸涛从一落地就主动守在洞口,突然沉声道:“有人过来了,是搜山的弟子!”
逄兴文瞬移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我与你同去,绕后,先下手为强!”
这俩可没有同其他人商量的兴致,对视一眼,点点头,便双双窜了出去。
剩下司徒杞指挥两个情绪都不怎么正常、还得盯着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的弟弟,头大如斗。
这些弟子武艺不高,解决起来很是容易,只是得统统拖到草丛里掩藏起来,花费了一些时间。
“此非长久之计,其他人找不见他们,随时可能起疑。”
“不必恋战,只待司徒杞做好最基本的救治,马上离开。”
“嗯,到时候还得麻烦喵喵带大家从空中……”
“你同他客气什么,让这小笨猫干点活而已,算不上麻烦。”
“……哦。”
说话之间,喵喵化作一股冲天的黑气,糊了某人一脸:逄兴文,我可谢谢你大爷!
古逸涛弯了弯嘴角,好想笑但是要矜持.JPG
谁也不曾想到,逄兴文竟然令喵喵把众人带到了将军府。
他与沐霆将军是旧识,简要说明情况后,对方客气地腾出几间上房,给他们养伤和休息。
只是留下汤瑾泽照看宁羽,其他人退出房间,都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迎来了往脸上抽过来的鞭子。
鞭子的目标直指逄兴文,至于是否殃及无辜,不管。
眼前这位就是那个以憎恶男人出了名的沐飞飞小姐,擅长使毒,也擅长用鞭。
旁人多少心有顾虑,逄兴文可没什么人在屋檐下的概念,跟她动起手来那叫一个不留情面,还是人家亲爹跑出来打圆场,说小女不懂事云云,才让沐飞飞免于成为史上第一个横死自己家中的大小姐。
沐飞飞占不到便宜,飞快收了鞭子,咬着银牙阴森森道:“哼,你……你们给我等着!”
她气红了脸,狠狠地跺了跺脚,却不多做停留,拉着沐霆一溜烟儿跑了。
逄兴文总结经验道:“这位沐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只要你生出一丁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妄想以手下留情博美人一笑,那便是离真正的死不远了。”
古逸涛抿了抿嘴唇,意有所指道:“感触这么深,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故事吧?”
逄兴文要素察觉,连忙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一锤定音道:“最毒妇人心,莫过如是!”
古逸涛不表态,只捂着脸笑,倒是司徒杞良心发现,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人家爹爹好心收留我们,就换不来你一句赞美?”
逄兴文故作高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环顾一圈道:“赞美?呵呵,兄弟们,别怪我不提醒大家,这位沐小姐国色天香,换个词那就叫作蛇蝎美人,想要活命的,千万离她远点!”
古逸涛不置可否,司徒杞也是笑而不语。
只有沈炎不服气,又最爱杠他:“人家长得好看有什么罪——啊!”
他的话音未落,一只颜色鲜红的蜘蛛从廊顶上“嗖”地一下垂落下来,而且好死不死停在了他的鼻翼附近,沈公子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乱了阵脚,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去,结果“嘭”地一下撞到了走廊的柱子上,疼得那叫一个手舞足蹈,龇牙咧嘴。
逄兴文两手一摊,见怪不怪:“瞧瞧,你想说的那些,沐小姐的蜘蛛都听不下去了。”
沈炎一边哆嗦一边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几个颤音:“这是……这是什么……有毒……”
司徒杞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无奈道:“只是一只涂了红色染料的普通蜘蛛,并无毒性……沐小姐送给我们的这份见面礼,挺特别的哈!”
古逸涛倒是不像他们那般松了一口气,反而若有所思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法之道,属实被这位沐小姐玩明白了。”
逄兴文很高兴得到了他的认同:“这次的没毒,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所以我说,为保命计,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好奇宝宝沈炎仍然保留了那么一丝丝的好奇心:“她到底是为什么——”
这么憎恨男人啊!?
逄兴文哪里能接他这个茬,拉着古逸涛头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袖手旁观的好哥哥司徒杞跟他面面相觑:“进屋去看看宁羽?”
被整一个无视掉的沈炎人艰不拆地挤出一丝极其狰狞的微笑,咬牙切齿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