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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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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兴文今日换了一身劲装,精神气足了许多,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好像脱去了夜晚的那一层阴翳,变得灿烂明媚起来:“你这样匆忙,莫不是要去那山中土匪的寨子里?”
古逸涛睁大眼睛瞪着他看,虽然并不接话,但是心念飞转,他是如何知道……
“在下受镇上吴老爷子所托,为寻其独女芳儿小姐丢失的护身符,一枚红暖玉而来,听说此山匪首已经将其据为己有。”逄兴文笑起来眉眼弯弯,凌厉被很好地收敛了起来,看着完全是一幅邻家暖心弟弟的模样,“我来带路,你护我平安,路上相互有个照应,可好?”
“要我护你平安?昨儿夜里挑事的那股劲儿呢?”古逸涛显然不信他,“怎么着,没了猫,连架都不敢打了?”
“若单论打架,我不及你。”这会儿的逄兴文是又乖巧又有自知之明的好孩子,“然而山匪险恶,只是打架厉害可远远不够……”他故意无视利刃,步步紧逼,古逸涛握着剑柄的手腕果然微微一颤,小心翼翼地偏了锋芒,想是害怕真正伤他。某人得寸进尺,笑意更甚,连带说话的语调中也沾染了几分颇为愉悦的戏谑,“快点赶路哦,你的时间来不及了吧?”
古逸涛任务在身,需低调行事,确实无心与不明人士多起冲突,故一忍再忍:“那走吧。”
两人一路前行,再无他话。
双方始终错开约两个身位,想来古逸涛并不会轻易信他,哪怕应邀同行,亦是时刻提防。
哎哟,单纯可爱的小小少侠,怎地突然变得这般难骗呢?
逄兴文安分许久,直到遇上一头戴方巾的落单小厮,才一马当先,主动绕至背后,以一把短刀逼问出沈家少爷的下落,再下手将其敲晕,手法干脆老练,仿佛已经实践了千万次。
沈家公子单名一个炎字,性情耿直,被塞着嘴五花大绑扔进地牢仍不肯乖乖就范,几日下来,只听他翻来覆去、哼哼唧唧个没完没了。身边监守几人内心郁卒,耐性都不太好,若非山寨老大再三叮嘱,恐怕不要钱财也得拖出来狠狠教训一顿,甚至宁愿撕票了事。
此厢突见两人直闯进来,心火旺盛的山匪们想着刚好施展一番,以平复心头怒意,不料那个看着丰神俊朗、书生模样的小公子竟然是个正儿八经的练家子,功夫不错,以一敌多亦不落下风,实在是硬拼不过;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个人倒是喜欢期期艾艾地躲在同伴后头,狡兔三窟不说,还又蹦又跳的,时不时再嚷嚷些“天亡我也,吾命休矣”的话,整得阴暗潮湿的地牢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杂耍团,刀枪剑戟四处碰撞,叮叮当当的,吵闹得更加厉害。当然,玩耍归玩耍,试图借此机会偷袭逄兴文的,死之前都看到了自己胸口被插进的一把锋利短刀,和一个明明比短刀还要锋利却又无辜至极的微笑——外表柔弱可怜,手段阴狠歹毒,与古逸涛那种一脸严肃但出手只求把人打晕并不害命的正直做派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炎公子富贵出身,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瞪着装腔作势、一点点擦拭滴血刀锋的逄兴文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你怎么……他们……唉,好端端的,又不是打不过,为什么要杀人啊?”
他有此一问,不过出乎本心的善良,只是落在旁人耳中,颇有些不识好歹了。
幸好这愣头青仍然记得古逸涛已经说明是老爷子派过来救他性命之人,气势上不由自主短了一大截,说到最后几个字,还是被心虚占了上风,虽然扁着嘴,但是音量已几不可闻。
素昧平生,逄兴文压根不在乎这小少爷如何反应,倒是古逸涛那种歪着脑袋看他、还一本正经地思考着什么的样子更有吸引力,于是嚣张发问:“怎么,你也看不惯我杀了他们?”
这话里像是藏着某种执拗的东西,答是或不是都不见得能够称了他的心。
古逸涛扶起好不容易摆脱重重桎梏、手脚仍然在抽筋的沈炎,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直接作答,反而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你不是得去找红暖玉?知道放在哪里吗?”
“不太清楚,”逄兴文将短刀收起,又问,“你跟我一起,四处找找?”
这话说得黏腻又绵软,尾音还有小幅度的上扬,无端让人想起昨天晚上那只小白猫,只要将凶狠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来,目光放得柔和一些,就能卖得一手好萌,挠得人心里痒痒。
古逸涛抵制诱惑,轻轻摇了摇头,“我得将沈公子送回他的家人身边。”不料这逄兴文根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也不管沈炎还在,当场就黑了脸,紧接着视线一凛,看向他俩的眼神像是两道在寒冬腊月里咆哮天地的北风,即刻人工降温成功,冻得本就不善言辞的人愣在原地良久,再开口似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块玉……如果没带在身边,呃……也许会放在书房……唔,或许是卧室也说不定……再不然就是送了哪房妻妾,这个就比较困难了……阿嚏!”他飞快捂住了嘴,顶着某人写满了“我不开心”的目光,有些无措,也有些无奈,但声音还是十分应景地软和了下来,“待这边安置好了,若是仍然未有所得,我跟你一起……”明明晓得有的人最爱蹬鼻子上脸,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心软?唉,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到底是什么令你突然变了脸色……
古逸涛表面上虽然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妥协,但是没有一刻停止思考。
沈炎到底年轻,只觉得气氛不对,但怕被丢下的恐惧占了上风,还是下意识地拉紧了古逸涛的袖子,哪怕被一双淬了毒的眼睛狠狠瞪了也毫不放松——您哪位,知道我爹是谁吗!?
逄兴文微微一笑,手指上挑,轻巧地勾出了那把已经被收好的短刀,然后随意一转,它便在指缝之间灵活地打了好几个转转,仿佛跳了一场轻巧翩跹的舞蹈,美则美矣,只是看着像是被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危险。古逸涛不知他意欲何为,下意识挡在了沈炎前头,却见那人一步步逼近过来,面上笑意不改,但若看得仔细,便能发觉他周身的黑雾越来越浓,那被紧紧包围其中的人也跟着一起变得阴冷邪佞起来,话是说得体贴周到,如沐春风,眼底却藏着一抹寒意凛凛的深沉,把短刀塞进古逸涛手中时散发的压迫力更是不容置喙:“我不要紧,倒是你,从昨儿开始,又是风吹,又是雨淋的,小心着了风寒。沈公子行动不便,既要带他下山,还是留个防身之物为好。我独自前往往寨中到处看看,找到了便来寻你。”
古逸涛有些不安,还有些不解,接过短刀的右手不自觉往前伸了伸:“你……”
不料连逄兴文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捉到,那人可是狡猾得很,瞬间便闪得无影无踪了。
沈炎被那团黑雾吓得不轻,舌头跟牙齿打了好一会儿架:“那……那是什么东西?”
古逸涛竭力稳了稳心神,重新贴上惯常所用云淡风轻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看你这镇定自若的样子,能像是不知道?
沈炎与他沉默着原地僵持了半晌,终于耐不住性子:“呃,那个……我们走是不走?”
“跟我来。”古逸涛尽职尽责,引着沈公子出了地牢。
外头天光正好,他特意多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找了一圈。
那个说是被逄兴文打晕了的小厮,果然已经不见了。
于是眸中的亮色微微地沉了沉。
当真是个骗子,既然是相识之人,又何必非要搞这一出?
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