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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主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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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古逸涛与某混账玩意儿可谓是孽缘未尽,三番五次跑到屋里来送东西的都是此人,打开门一看,每回脑袋顶上必然盘踞着一只白花花的小猫崽,一见面就舔着爪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像瞅见了什么香甜可口但又不好立刻下手的食物,可爱,但是令人不知所措。
待向来寡言少语的古逸涛忍无可忍,好不容易红脸憋出一句“不劳老板亲自动手”,那人就指着楼下一边打扫一边碎碎念的年轻人真假不辨地诉苦道,“要是你也摊上这么一个脑瓜子不大好使的伙计,想不亲力亲为都难……”,然后就被一把飞驰而来的扫把给制裁了。
哦,他指的是两人旁边的那堵墙壁,立马多出一道灰不溜秋的印记,这可让某位无良老板逮到了机会,开口就是一顿喷:“汤瑾泽,若是我明儿醒来它还在,你就不用在了,懂?”
自讨苦吃的小汤少爷耐不住一声哀嚎,惹得稳稳霸占着老板头顶的猫咪大爷也跟着喵呜了一声,古逸涛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眼睛花了,它,这只小猫咪……是在偷笑没错吧!?
话说一个鸽子唤作“喵喵”的怪地方,猫咪能取个什么名儿,难不成叫……咕咕?
趁着古逸涛还有点懵,逄兴文推着这店里唯一的年轻客人进了屋,只是门一关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唇边的笑意即刻切换成了勾人的剔骨刀,正一寸一寸地划过他的喉咙:“你是谁?”
古逸涛被震得心中一凛,难得顷刻变了脸色:此人看起来与我年纪相当,可是这股扑面而来却又无形无质的精神压力,若非有多年修为,怎么可能……
好奇怪。
自家门派里头当惯了优秀弟子的人第一次因为不知名的冲击力在同龄人面前紧紧皱起了眉头,可惜为时已晚,他的眼神开始逐渐涣散,意识似是完全由对方所控,于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他第一个问题,三字全名自我介绍,多余的倒是没有。
哪怕意识不受控,也将“不乱讲话”几个字深深刻进了骨头里是么?
确实有意思。
逄兴文继续提问:“你站在旅舍门口久久不去,是想要做什么吗?”
古逸涛木然作答:“谁家屋檐底下不是避雨,既然来了,也无人驱赶,何必无谓奔波?”
意识混沌之下,竟然还是一句反问,平生首回得见,着实难得。
只是不知何由,听到这个答案,一直冷脸问话逄兴文稍微顿了一下,目光流转,像是被牵动了某种浮游的思绪,连带着眼中的冰雪也稍稍消融了些,可还是即刻收敛心神,抛出了他的第三个问题:“绑在喵喵腿上的信,为什么伸手去探它,你有兴趣?或者说,受人指使?”
“我只是……”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这一瞬即逝的犹疑,被他人拽在手心的精神力好不容易觅得了一丝小小的空隙,神识不清的年轻客人立马握紧拳头,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提前备好的热水当中。
到处飞溅的水花引来了一声突兀的猫叫,原本趴在逄兴文头顶上的小白猫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卷成一块长条,挂在了这人的脖子上,小脑袋一拱一拱的,两只爪子也乖乖地收了起来,勾着尾巴,轻轻扫了一下,又立马缩了回去,眼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这位猫咪小朋友,知道什么是过犹不及吗,太假了!
面上随意滴落的水珠和略显散乱的头发让本来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古逸涛沾染上了一点奇特的视觉效果,狼狈得有些滑稽,可眉眼间又存着一抹利剑般的凛然之意,“我只听过狗仗人势,人仗猫势还是第一次见到……”看他将手掌毫不迟疑地伸向腰间的那个架势,应是准备随时拔剑砍人,“阁下既然有意较量,便不要只想着偷摸暗算,正大光明比上一场如何?”
某只做贼心虚的小白猫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还没等逄兴文发话就一跃而下,嗖地一声钻进了床底,将自己瘫成一滩长条形猫饼,不再动弹,更加不肯出去。
死饲主不死本喵,喵呜~
这破孩子!逄兴文双手往前推,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在“淡定”的水平线上:“你仔细些,损坏器物,照价赔偿哦~”意思表示很明确,“正大光明”几个字,跟本人毫不相干。
比试,那是干什么吃的,有躲在背后捅刀子来得爽吗?
没有的话,不干。
古逸涛僵着一张好看的俊脸,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他身上所剩盘缠不多,可容不得气壮山河来上一句“你且比试,算我账上便是”。
孩子第一次下山,较真的很,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多做他想,更不懂赖账一说。
话音刚落,逄兴文就一溜烟儿躲闪到了房间外头,闻风而动的某只白猫飞跃出了一道残影的光芒,重新窜到了饲养员的脑袋顶上,而后身子一趴眼一闭,就一动不动了,剩下逄老板冲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的正派小公子挤出了一个猫猫祟祟的笑脸,大手一挥:“好梦!”
之后便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摔上门,逃之夭夭了。
“……”见过无耻的,只是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的,还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古逸涛冷着脸,甩了甩脸上的水滴,一声不吭地解了佩剑,脱下衣裳。
虽然是混账王八羔子搬过来的桶儿,但是热热的洗澡水是无辜的呀!
直到咱们初出茅庐的单纯少年脚底一滑,赤脚踩烂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哦,是玫瑰花瓣,红艳艳的,香喷喷的,江湖女侠和闺中少女并列第一的沐浴最爱。
只是……会在男人的澡盆子里加这种东西的人,确定脑袋没有被门板夹过吗!?
古逸涛不是不想打人,只是暂时有亿点点不方便……而已。
楼下小汤自觉隔岸观火,发出了咏叹调一般的嘲讽攻击技能:“亲爱的表哥,可否告诉您可爱的弟弟,脚底抹的是哪种油,用来跑路,竟然如此丝滑……”
然后他求仁得仁,用熬了一晚的夜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引火烧身。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尘不染的旅舍,只有苛刻挑剔不当人的旅舍老板。
忙活完的汤小少爷一把子瘫在了椅子上,欲哭无泪:救命,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夜里雨停了,古逸涛一大清早出了门,还没走下楼梯就看到可怜的小汤正趴在书桌上打瞌睡。小孩儿摇头晃脑的,听到并未刻意放低的脚步声才迷迷糊糊地“唔”了几声,然后跟早就排演好了似的,将握在手心里的几枚铜钱一把子散开在桌面上,又朝着他的方向往前推了推,虽然吐字含糊不清,但听起来似模似样:“本店只做正经买卖,钱挣得明明白白……”
这表面一本正经内里夹枪带棒的话术,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就冲有的人这小肚鸡肠的烂脾气,做得好生意才怪!只是汤瑾泽忙活一整夜,看起来十分辛苦,出于尊重,少不得古逸涛一个“谢”字。那脑袋瓜儿拱在两条手臂之间的小孩儿哼哼唧唧地抽了抽鼻子,也不多余搭理他,脸一歪,扭头到了另外一个方向,继续方兴未艾的睡眠事业,还得作为客人的古逸涛轻手轻脚地给他拉好毯子关上门,也是十分离谱。
雨后的秋水镇又湿又潮,凉意十足,古逸涛记挂着被囚在孤鹜山的沈家公子,没腾出心思理会,只是随意拉了拉衣领,便继续赶路了。
不过……刚出旅舍没有几步便有人尾随这事儿,怎可轻易就算?
他加快脚程,还绕了一点路,试图将人甩开,可惜并未成功。
这逄兴文究竟是哪里来的煞星,怎地阴魂不散?
对,毫无由来地,他就是知道是他。
不在闹市当中揭穿,一是因为赶路,二是因为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不确定周围是否潜藏着帮手,山野之中,树林密集,只要无人相随,便能提高胜算。
古逸涛生得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干。
直到行至山中无人之处,确认除他们之外四下无人,古逸涛便突然一个纵身回转,刷地一声抽出利剑,将剑尖指在对方的鼻子上,然后冻着一张脸冷声问道:“一路跟踪过来,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