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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傀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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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彻底平复心情的沈炎怕极了这些玩意儿,他怪叫一声,却傻乎乎愣在了原地,似是连最基本的躲闪技能都已经忘得光了。
古逸涛倒是诚心救他,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只伸来的爪子按在腰间,一把掳走了。
逄兴文这厮掳人,偏偏还有理了:“沈公子心宽体胖,你哪里拉得动他?”
可怜心宽但其实并不体胖的沈炎只得跟他的好兄弟汤瑾泽抱成一团,在泥地里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狼狈地避开了这要人命的第一波攻击。
宁羽哪里是个能安分的,明明一把短刀玩得尽兴,非要扮作那娇滴滴的小白花,一开口就在暗搓搓地挑事儿:“兴文哥哥,你变了,救他不救我是几个意思?”
司徒杞一边躲闪一边高呼:“不要使用利器,会被卷走的!”
宁羽扮相可怜,但是笑着应他:“知道!”
虽然并不如何情愿,但实际上全场最无所事事的古逸涛:……
认真点好不好,怎么还聊上天了呢?
那被锁在铁链中的女子神色冷酷而疯癫,似乎是入了心魔,只喊着“我要杀了你们”,然后数不清的丝线仿佛是竞赛一般从各个想到想不到的地方钻了出来,玩命似地攻击他们。
紧随其后的是那些枯骨和尸体,仿佛被再一次注入了生命,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们伸出了手,或者是手骨,在那女子的指挥下成群结队地缓慢前行,只为索命而来。
为首的正是刚才的“看守”,他的头仍然朝一边歪着,嘴也咧着,像是在笑,蹦跳之间会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看起来异常恐怖。
这个酒楼本来是她的“领域”,是她的生死簿,要人生,要人死,皆在一念之间。
司徒杞强调,女子即是阵眼,由他解决就好,其他人不必妄动。
宁羽最为捧场,左右躲闪的同时不忘为他加油鼓劲,不像正在为人惊吓,更像是沉浸在某项游戏当中,自得其乐。
汤瑾泽和沈炎就比较惨了,被“歪头的看守”盯上,穷追猛打,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汤瑾泽当众表演了一个七百二十度回旋加后空翻:“啊啊啊,离我远点,不然要发飙了!”
沈炎没那么好的柔韧性,为了保命,只能在泥地里滚来滚去,再高档的衣裳也经不起这样折腾,报废成了皱巴巴的布条也是理所当然:“搞什么啊,早知道就不穿这么帅了!”
逄兴文怀里揽着个人,还得小心躲避,表面云淡风轻,其实是最辛苦的那个。
古逸涛有所察觉,先是抿着嘴笑,又凑到耳朵跟前用气音讲话:“你是不是不行?”
逄兴文把他带到一处巨石后头稍作歇息,抬起胳膊作壁咚状,皮笑肉不笑道:“你好好同我说,到底是哪个不行?”男人不能随便说不行的,你不知道吗?
古逸涛扬眉一笑,直接反杀上手,将人打横抱起,然后纵身一跃,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大树枝上,顺利躲过数十根瞬间粉碎了巨石的坚韧丝线,在碎石与齑粉漫天飞舞的背景中优雅地俯下身来,轻声细语道:“谁要跳脚,说的就是他咯~”
他将他放下了,有些人可没有放下。
宁羽就是那个带头闹事的,不晓得中了什么邪,竟然原地蹦了起来:“哇塞!你们——”
逄兴文遭逢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公主抱,有点措手不及,只好顶着一张大红脸,身临其境地表演了一场“欲语还休”。
调戏不成反遭调戏,讲的就是这种人。
古逸涛站在他的正对面,像是一根熟透了的麦子,哈哈哈地笑弯了腰。
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脚下的大树被拦腰截断,二人被迫分开,跳到了房顶的两头。
落了单的老板逄兴文似是终于想起了正事,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大厨,你在磨叽什么哦,还没有搞定吗?”
独自同女子周旋了老半天的司徒杞:感谢老板您还记得我。
他的武艺一般,道法还算不错。
这女子……刚好属于他的业务范畴。
费了一些功夫,总算让她手中的丝线和人偶统统安静了下来。
虽然,还是非常聒噪。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是人!?他们关着我,不给饭吃,还经常殴打,好饿,好疼……这些……都是假的么?不,我不信!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司徒杞摇摇头:“常人哪里有你这样的本事,可以创造一个自由控制‘领域’?”
宁羽这个人吧,不借机挑事,就浑身不得劲:“姐姐真是厉害,不止可以操纵活人和尸体,连自己的记忆都狠心改了,真是了不起!”
看得出来,司徒杞很不赞成这样的言语刺激,但人家话已出口,他也无力阻拦什么。
并且,他的老板逄兴文也是个激进的性子,看得出来,确实被困得烦了,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耐的神色:“倒在这里的人,不管是被刺死的,勒死的,还是割破劲动脉身亡的,都是由你手中丝线造成的,全部!按照你的故事,戏班的胆小鬼们拦着你报仇,甚至因为惧怕麻烦,干脆不给吃喝,外加拳打脚踢,直到送你归西……你死了,怨气不散,成了厉鬼,于是杀了他们,多简单一点事儿,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听听,就这情商,他不拿个负分,还能给谁?
“不,”女子厉声反驳,“是那些人,他们蒙着面,举着刀,杀了酒楼里边所有的人……”
古逸涛有点头痛,他很不爱收拾烂摊子,但有的人莽得飞起,若是不想替人善后,直截了当地掀了,也是为不错的选择:“既然蒙着面,你怎知他们来自哪里,为了何种目的而来?”
“他们说,因我那姐妹宁死不从,公子甚是不愉,害得大人遭了殃,所以必须报复……”
沈炎的脑筋也跟着转过弯来了:“既然说得这么明白,又何必蒙面?杀了所有的人,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若是侥幸未被发现,锁在此处,不吃不喝,又能坚持多少时日?”
汤瑾泽缩在自家表哥后头,努力帮腔:“对呀,你那小姐妹自我了断的一刻,外边的人该不高兴的,该遭殃的,就已经注定了吧?他们怎么不当场发作,非要过些时日再来?”
宁羽作总结陈词:“若真像你说的,是那般非富即贵的人家,根据我的经验,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丫头,死了也就死了,还是自尽的,他们只会觉得晦气,不会有人在乎的……”
“啊!”女子双手抱头,神态愈发狰狞,“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是你们杀了她!”
剧烈的情绪波动带着刚刚被压制下去的丝线和傀儡一起颤抖,司徒杞长身玉立,双手紧紧握拳,面色变得如雪一般的惨白,鬓角有豆大的汗水匆匆滴落了下来。
逄兴文懒得再同她客气,插刀插得那叫一个快狠准,要人命:“你可是鬼诶,有没有想过,一条破烂铁链子而已,真的锁得住你吗?”
女子不敢置信,她只是反驳,不顾一切地反驳:“什么,我不是……”
宁羽立马跟上节奏,阴阳怪气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人家才死活不肯承认已经死了……若是真想找那些人报仇,堂堂女鬼大人,怎么可能连酒楼的大门都迈不出去?”
这个酒楼,就是该名女子,不,女鬼的“领域”。
利用丝线,她可以随意操控身在其中的任何人或者物。
但也仅限于这个酒楼,外头,哪怕是金兰镇里一颗微不足道的灰尘,也是触碰不到的。
她操纵丝线杀人,把人制成傀儡,再变成杀人的工具,循环往复。
但因为脚下的链子,她被禁锢于此,始终走不出去。
实际上同那些被她杀死的人一样,成了傀儡大军中的一员。
锁链拿在手里,也绑在心里。
太多了看不清,太深了不见底。
挣不脱,逃不掉,死也不得安宁。
至于为什么……
是不能,不愿,还是……不敢呢?
你的畏缩,你的恐惧,你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画面,在那些人走了之后,真的能够就此烟消云散,甚至变成了无所畏惧的模样吗?
还是说,它变成了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新锁链,把人从生到死都捆在这里,画地为牢呢?
女子拒绝回答,但是她恨,恨不得跟眼前这些人同归于尽。
原来坚信不疑的画面开始变得支离破碎,铭刻在脑海深处的场景全部变得颠倒了过来。
血,到处都是血,遍地汹涌的暗红像是滚烫的火焰一样将她的眼睛狠狠地灼伤……
疼,他们绑着我,锁着我,好疼……
都是魔鬼……
逄兴文再次精准插刀:“你看,就算是死了,你也不敢找那些真正的恶人报仇,反倒是身边朝夕陪伴之人和外来的无辜路人遭了殃,那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欺软怕硬……”
“不,不是这样,你撒谎!”女子嘶吼着反驳,颤抖的手中冒出了更多的丝线,以“看守”为首的木偶们摇晃得更加厉害了,应是想要极力挣脱桎梏,重新加入战局。
她声嘶力竭的疯狂更加衬托了司徒杞此刻平静如水的模样:“对不起,我不会让你如愿。”
他的利剑插入了她的胸口,凄厉的叫声宛若夜莺绝望的啼鸣,但是不见血光。
锋利的剑下,女子化作了一缕黑烟,慢慢变淡,彻底消失。
原来,鬼,也是会死的么?
司徒杞扬了扬手里的稻草小人:“不是,只是被关了起来。”
大把的丝线零落散开,然后消失不见,那些傀儡失去了控制,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看守”空洞洞的眼眶一直牢牢地盯着他们,怨恨,感激,或者毫无波澜。
他是谁,抱有怎样的立场,其实,都已经无关紧要。
空间破碎,天光渐亮,六个人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是闹市当中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巷。
不远处仍然伫立着一座生意红火的酒楼,只是不叫来福,叫做往安。
定位往生念佛,回向平安生命。
很特别的名字,像是追思,或是悼念,又或者是……镇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