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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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破烂广播就开始滋滋滋地唱起起床铃，半分钟的时间里小半首歌唱的电流声乱窜。
高三狗的生物钟让顾祈南不得不六点就睁开眼睛。他从床上撑起身子，顶着一头半长的蓝毛，有点迷糊。
宿舍的床规格都是单人床，两个身高腿长的人躺上边儿本就拥挤，一张床统共也就一张被子，江舟白不爱委屈自己，顾祈南也不太客气，两个人挤来挤去，反倒团成一团。
此刻他一起身，扯着被子一翻，把裹在被子里的某人扯得转了一圈，露出个上半身。
顾祈南一撩头发，再摸摸昨天抢来的枕头，干的？本以为会湿一大片的。
比起自带生物钟的顾祈南，江舟白似乎醒的很艰难。顾祈南垂眸看着对方揉眼睛，想起来以前江舟白和自己去打工的那段时间，总是起很早去等他。
不像。
他默默地在心里记上，这个点不像。
“怎么起这么早？”江舟白还躺着，不高兴起床。
“高三狗的生物钟。”他一掀被子，想了想，发现自己现在早已解脱，还掉进这么个鬼地方，起床何必干净利落。
顾祈南刚想把被子盖回自己身上，江舟白就冲他一挑眉，刚醒的声音有点哑：“不解释一下，某男高中生半夜爬床所为何事？”
“……”顾祈南沉默两秒，果断掀被子起床。
本来想直接不答，但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可疑分子，他还是站在床沿，撩开床帘指了指对面的八号床：“昨天死人了，没地方睡。”
八号床已经完全不能睡人了。
从上铺的木板缝儿渗下的血水浸透了白色的床单被子，大块大块黏连的血色，已经有些凝紫暗红。床板也被浸润，往下渗着血。
昨晚他要是躺那上边，今早起来保证一脸血，一整个妥妥的小血人。
顾祈南蹲下身，底下是一滩血泊。他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往床底照。虽然此刻已经六点多，天光却仍昏暗地照不进这间宿舍，白炽灯冷白的光线无法穿透黑暗的壁垒。
“看什么？”江舟白从床帘里探出头来。
“我记得好像昨晚有听见什么东西抠我床板。”
“……？”原来你听得见啊？
江舟白笑了笑，看着对方忙活的脑袋。昨晚敲床板的时候他也醒着，就躺在床上听。那女鬼敲怒了都只等到顾祈南翻个身继续睡，他都佩服。
他视线上移，女鬼的吃相不好，七号床上的东西似乎没处理干净，一只被嚼碎指骨，但还残缺地裹着坑坑洼洼的皮肉的手臂从栏杆下探出来，指尖挂着一滴血。还有血液顺着白骨和皮肉往指尖汇聚。
“顾祈南，让开。”江舟白抿了抿唇。
他的语气里带了点儿不容置喙的意味，虽然知道对方不能跟现实世界的他划等号，但顾祈南还是下意识的挪了挪位置，往右边挪了半步的距离。
刚想转头问对方几个意思，一串血珠却突然在他眼前垂坠，啪嗒几声砸在地上。
顾祈南顿了顿，愣了一下。
“这血能不沾最好别沾。”撩开床帘，江舟白单手撑着床板，晦涩的视线落在顾祈南身上，好人做到底，他便随口给出一句提醒。
“09.27，今天，八号床来了位有趣的客人。”
手电筒的强光照过床底，木板浸透了血液，上边的血字大部分都变得又红又糊。但有好几串字迹像是指甲抠挖出来的，深深几道刻痕，汲饱了血液，艳红的更鲜明。
顾祈南看得吃力，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好想吃了他。”
“我趴在他的床底……我跟在他的身后。”他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地小声嘟囔，细思极恐的内容配上呢喃，莫名令人心颤：“好想吃了他。”
顾祈南拧眉，后面的字迹太小又凌乱，想看清必须钻进床底半个身子。他关掉了手电筒，暂时不打算冒险。
几个舍友陆陆续续地醒来，在注意到整张血色的八号床和七号床的异样后，除了畏怖，还夹杂着一丝松了口气般的轻松。
似乎在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程北齐戴上那副厚厚的圆框眼镜，走向顾祈南：“你昨晚……没事吧？”
顾祈南起身，用余光打量了对方几眼，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待会儿我们一起走吧。”
见对方有些疑惑，他又解释了一句：“一起去教室。”
程北齐的眼睛隐在厚镜片后，他低头垂眸，看不清情绪：“好。”
得了回应，顾祈南把手机塞进书包里，撸起袖子打算去洗漱，从程北齐身边走过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谢谢。”
他说完也没等对方反应，直接走向阳台门。
程北齐侧着身推了推眼镜，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顾祈南拉开合了大半的阳台门，铁丝网封住了那一小块窗，灰蒙蒙的天色透不出初阳，一片喘不过气的压抑感铺天盖地。
阳台的水池是用水泥砌的，上面盖点石砖就算了事，不仅简陋且年岁悠久，上面黑色水渍和青苔爬了不少。水池台上凌乱的摆着好几个牙杯，旁边的一小块搭毛巾的台子也乱糟糟的。
顾祈南打量两眼，摸了自己的牙杯。他视线落在搁在角落里的一个牙杯，看着新，且款式和自己相似。
“让让。”周成推了顾祈南一把，捧着水洗了把脸。四溅的水花溅湿了顾祈南的衣袖，他往旁退了退。周成抹了把脸，眼底青灰色很重，似乎精神状态不好。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要洗漱的舍友，一个个就算长了嘴也不爱用，能动手绝不动口，都喜欢推人一把。顾祈南刷个牙才站这儿一分钟被人连推四次，干脆退回宿舍里面。
压抑的学校生活似乎压垮了他们，行动起来死气沉沉，迟缓的像挪动的肉块，不过几具挺不直脊背撑不起头颅的躯壳。
他们在被丝线捆束的生活中宛如在被粘黏的胶水中挣扎的虫子，胡乱挥舞着指爪乱戳，却只能在慢慢凝固的粘稠液体中困兽犹斗。
窒息感逼着他们自暴自弃，无处释放的怨念在鬼校里野草般生长，对内不能压抑，只能对外化作利刺，逢人就扎。
不管什么都是他们宣泄的对象。
顾祈南放慢了速度，等人散了才上去简单地漱个口洗把脸。他看见慢吞吞挪过来的江舟白拿起角落里的那个牙杯。
也许是他视线不加遮掩，江舟白瞥了他一眼，勾着牙杯跟他磕了一下：“牙杯不错。”
“……送的。”顾祈南抿了抿唇，第一次听人夸牙杯。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