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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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顾祈南和程北齐一起出了宿舍门。
他单手拎着书包走在前面，程北齐垂头低眸，抱着书跟在他身后，看着畏畏缩缩，似乎时刻都在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是被欺负惯了的。
顾祈南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顾祈南。”程北齐缩了缩脖子，往身后看了一眼，突然小声说：“你跟我一起走，不好。”
“为什么？”他跟着往后看了一眼，几个舍友从宿舍门鱼贯而出，个个顶着张棺材脸，精神小伙般聚集在门口，向他们这个方向打量。
顾祈南理所当然地认为程北齐说的话是怕自己跟他一起走会被牵连，一起沦为被霸凌的对象。
那些人没有辨别思考的能力，他们的宣泄不需要理由，只要一个单向的箭头，指向被欺凌的人就够了。
“会受伤。”程北齐借着余光打量顾祈南。
对方比自己高一个头，又仰着脑袋，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清晰的下颌线和干净的侧脸。顾祈南五官柔和，但气质并不温和，一头半长的蓝毛温顺地搭在耳后，衬得他白皙又显得他冷然。
他说：“没关系。”
初阳为他蒙上一层柔暖，他眼里带了点细碎的光：“你能跟我说说，杨文的情况吗？”
程北齐捏紧了手里的书，似乎瑟缩了一下：“说、说什么？”
他似乎很久没跟人自如的交谈，稍稍亲密一些，说的话多一些就有些局促和紧迫，说话也开始结巴。
顾祈南笑了笑，收紧了手臂：“他为什么被霸凌、怎么霸凌，他在宿舍里的情况是什么样，班级呢？老师关心他么……挺多的吧，你慢慢说。”
老旧的宿舍楼连楼道都没有，只有一路往下的楼梯和旁边两道爬满铁锈的栏杆，喷的漆起了皮，毛毛脆脆的一层。楼梯表面没铺砖，只是一层水泥涂上去，凹凸不平。
常年被雨水侵蚀的水泥墙上覆着一层深绿的青苔，混在黑色的水渍和堆积的石灰石里。
“杨文他……一开始并不是被欺凌的对象。”程北齐敛眉垂目，被顾祈南扯的往前踉跄了一下：“是在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后，成了靶心，才变成被针对的对象的。”
“封闭式管理，为什么？”顾祈南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学校前段时间因为校园霸凌出了点事儿。”程北齐的声音突然变得又轻又缓：“死了个女学生。”
“这件事闹得很大，因为霸凌者的家庭位高权重，那个女生被欺凌的事也几乎全校皆知，议论纷纷。但也因为如此，死人的消息被压下去。校方没办法得罪对方，女生家里又刚好有个有前科的父亲，就直接推到她爸身上，说家庭暴力和学业双重压力下，自杀了。”
“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帜，说为了让死如蝼蚁般渺茫的女生得以安息和宽慰，把她爸送进了局子，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权势将真相改写，他们说万无一失。”程北齐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味不明：“然而学校突然开始变了。”
“有人在学校的静思湖里看到一具被水泡的浮肿的尸体，从桥洞里漂出来。”他推了推眼镜：“学校派人打捞起来，本想先放在医院暂存，等草草一场葬礼后再火化。但是把尸体泡进整管福尔马林里的那个晚上，她不见了。地上却留下一道长长的湿痕和凌乱的水渍，一直绵延到停尸间外的电梯口。”
寂静无声的夜晚，黑色的层云挡住了微弱的月光，长廊里只剩下安全通道的牌子发出幽暗的绿光，映亮了周围的地面。
远处的太平间门口，一只浮肿青紫的手裹着黏腻的液体啪嗒啪嗒地拍击在地上，指甲扣住地面一步一步往前爬。静得可怕的暗夜里，只有重物拖行和汲饱了液体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她姿势扭曲，挪动的每一步似乎都用了很大的力气，发出骨骼错位的咯咯声。
从幽深的走廊一直爬向紧闭的电梯门。
她撑起身体，按了往上的电梯键。
“尸体凭空不见，学校找不到，只好草草压下这件事。然而他们想早点了结，事情却远远没那么简单。”
程北齐的声音不急不缓，两个人已经下到了一楼，出了宿舍大门。此刻时间还算早，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沉默迟缓地往前。
“食堂在哪儿？”顾祈南摸了摸肚皮，勾着程北齐的肩膀问道。
程北齐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这学校的地理位置似乎靠着山，道路并不平坦。宿舍楼处在一条往上的斜坡上，教学楼在底下，食堂则在最高的坡顶。
绕过绿化带，他们往食堂走去。
“事情没那么简单，然后呢？”
“学校出现了异样。”程北齐放轻了声音；“静思湖的夜晚，水面平静无波，黑得见不到底，水里却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上锁的美术教室里总是有人打翻颜料，多出几幅内容不祥的画作。除此之外，数不胜数。学生里也意外频发，夜里有人敲响墙壁的砰砰声，天花板上弹珠散落在地的声音，还有更多更多，逼疯了不知道多少人。”
“所有的异样，都是发生在女生死后？”
顾祈南撩开门帘，食堂里比外边儿温度要高上几度，他松开了勾着程北齐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撸，有点热。
他一边走一边开始忧虑，食堂吃饭要钱，他一个穷逼哪来的钱，把他抓起来抖抖都抖不出五块钱。
【你吃，我请。】白止适时地开口。
顾祈南笑笑，这系统管饭，大气。
程北齐跟在他身后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顾祈南看不见，又凑上去小声嗯了一声。
昨天在教室杀了杨文的，是那个女生么。
趴在他床底的？或者她们是同一只鬼。
找到过往的冤屈。冤屈，是谁的冤屈，什么冤屈，怎么找…
顾祈南一边思考一边指着盘子里的肉包：“要两个。”
“别吃。”程北齐按住了他的手。
手上动作一顿，顾祈南往后瞥了一眼，程北齐缩在他身后，只看得见黑色的发顶。
“行。”顾祈南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那三个煎包可以吗？”
程北齐松开了手。
阿姨抓了三个煎包，在卡机上摁了两下，一行数字跃然眼前。
买完早餐，两个人又顺着两旁栽满高大乔木的绿荫小道去了教室。顾祈南手抵在后门推了一下，老旧的铁门吱呀吱呀地张开了缝隙。
教室里零散地坐了几个人，也许因为昨晚那件事，教室里的桌椅散乱，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
顾祈南觉得挺神奇，昨晚刚死过人的教室，不但有人来还一脸平静。他觉得自己也挺神奇，居然还在啃煎包。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昨晚不是疏散回宿舍了，怎么今天还要上课？”
顾祈南压低了声音，程北齐被他带的声音更小：“杨文……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这之前有过好几个学生，第一次停了课，后来发现停课也死人后就又照常了。”
顾祈南点点头，有点困。
没了高三的压力和家里的破烂事儿，他一身轻的有些恍惚。
吃完早餐，他从一堆乱糟糟的桌椅里拖了一套往后移，在靠着后窗的位置摆好，抱着书包坐下后就趴下睡觉。
程北齐捏着早餐袋和手里的书，回了座位。
顾祈南换了个姿势，从手臂的缝隙里探出一只眼睛，微微眯起，略带慵懒地看着程北齐瘦弱的背影。对方背对着他坐在座位上，缩着脑袋畏畏缩缩地坐着，与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并无不符之处。
他又转过头，往前几米的玻璃窗上那个洞口还在，细细密密的玻璃渣滓散落在地，凝固的血液暗红诅咒般附着其上。
顾祈南将脸埋进了臂弯，专心睡觉。
早读的动静不算大，死了个人大家似乎都受到些影响，昨晚哭着说下一个是她的女孩子失魂落魄地坐在座位上，和顾祈南一样没有早读。
当然顾祈南是没醒，那女孩子却是因着绝望。
早读时那股带着压迫的声音洪流没有出现，学生们的站位也散乱，并没有那股每个人都如出一辙的死气沉沉。
吵醒顾祈南的是一群鬼鬼祟祟缩在墙角里讨论什么的女生。因为顾祈南这位置本就在边边角角，所以那块墙角其实就在他屁股后边儿。
几个女生不知是没注意到他还是如何，说话声音并未遮掩。
“你们决定好了吗？我们没有时间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开口。她似乎很着急，语气里带着急迫，眼底的青黑昭示着她的精神状态。
顾祈南动动耳朵，趴在桌上没动。只听了一句，他便无端觉得这事儿和昨晚看到的那张明信片有关。
“真的……要去吗？”一个女生似乎有些犹豫，神情略显迟疑。
“当然！”她身边的女生立刻就有些激动：“周楠现在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吗！当初的事儿是我们一起做的，现在只剩下这一条路，难道你要轻飘飘一句不去，独善其身吗？”
这话一出，一圈儿的女生都有些面面相觑。说实话，如果来得及，如果能退出，谁不想呢。
“我没有这个意思。”被指责的女生当即撇眉，似乎有些不高兴：“我不过是想确定一下，又不是不管她的死活！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你就是这个意思！”那女生攥紧了拳，当初那件事情除了周楠她首当其冲，周楠死了下一个绝对是她，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她绝不能让其他人摆脱这场噩梦。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