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渡噩游戏》鹤州

3、Chpater 3

　　学校安排给顾祈南的身份是新来的转校生，他原本就打算今天晚上先在教室待过一整个晚自习。但出了这么一遭事儿，即使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但他还是没法做到自如的待在这间教室。

　　顾祈南撩开衣袖看了眼手表，刚刚的经历用时似乎很短，但其实已经过了很久，现在正好八点。

　　他拎起白色书包单肩背着，在一片寂静中走向后门。顾祈南没想自己该去哪儿，只是想离开这里。高三九班在靠西面的第三间教室，往东是十班和一间辅导室，往东则是八到六班。

　　顾祈南探出头看了一眼，整条走廊都笼在黑暗里，除了九班，只有隔壁十班的灯是亮着的。高三楼对面是高一楼，这个角度看不见对面楼的走廊，只能透过玻璃看见教室里晃动的黑色人影。

　　此刻黑暗几乎笼罩了整座学校，除了两间教室还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只剩下寂静的长廊和一片黑暗中，人影幢幢，桌椅碰撞发出金属敲击的声音。

　　他卡在门口，往后是安静坐着的几十名学生和抹了整面凝血的玻璃窗，往前是幽暗的走廊。

　　顾祈南犹豫着往前迈了一步，黑蒙蒙的走廊里，未知才是恐惧的源头。

　　还没想好该从哪边走，右边尽头的楼道里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有人在奔跑，朝着他这个方向。

　　顾祈南又缩了回去，站在门边看着尽头处。那个身影底下有影子在晃，应该是人。脚步声杂乱，听起来像是两个人。

　　跑来的身影越跑越近，顾祈南认出那是今天带他的老师，苏长鸣。

　　“你怎么在门口？”苏长鸣注意到靠在门边的顾祈南，放缓了脚步，正好停在顾祈南跟前。

　　“……刚刚发生了一些事儿，能提前回宿舍吗？”顾祈南的声音还算冷静，表情也淡漠。

　　目睹了一场看不见凶手的杀戮，面对苏长鸣，他却将恐惧敛起，不动声色。

　　“我来就是说这件事儿的。”苏长鸣浅浅笑了一下，眉眼忧愁，眼底却是放松的：“学校临时通知，晚自习提前结束，让学生们都回宿舍。”

　　苏长鸣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换了校服的齐扶升。第一眼见到这个人，黑色风衣和礼帽让顾祈南觉得对方是个神秘又冷漠的人。齐扶升身高腿长，换了衣服后，一身干净校服被他穿出了成熟感，半长的卷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一撮胡茬看着有点颓废。

　　“高二楼外侧的草坪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残破不堪。”齐扶升拧着眉，有些烦躁地撩了把头发：“学校为了不引起恐慌，才决定把学生疏散回宿舍。”

　　他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似乎也经历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齐扶升看向顾祈南，眼神里有些畏缩。但那并不是对着顾祈南，而是，别的什么。

　　……尸体？

　　顾祈南记忆中唯一能跟这个词有联系的只有刚刚被什么东西拉拽着拖出玻璃窗的杨文。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顾祈南听见自己问：“是不是九班的？”

　　“你怎么知道？”苏长鸣推推眼镜，看向顾祈南：“你看到了？”

　　齐扶升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

　　“看到一点儿。”顾祈南抿抿唇，指指教室左侧的那块儿玻璃窗：“从那边下去的。”

　　苏长鸣往他身后一看，身体似乎因害怕而紧绷僵硬：“那具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样，暂时无法确认，但应该是杨文。”

　　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什么，僵硬地转动眼珠子扫了一眼顾祈南和齐扶升，又马上接了一句：“你们帮我一起去通知学生，将学生疏散回宿舍。学校的广播设备受到干扰，无法正常使用了。”

　　顾祈南垂眸，回忆了一遍三人刚刚的对话，发现自己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杨文这个名字。

　　“九班你通知一下。”苏长鸣指了指顾祈南，说完就往十班走，齐扶升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整个人又愣又呆，听了苏长鸣的话，他就转身想去八班。

　　只有顾祈南还站在原地，想为什么苏长鸣会知道班级里死的是杨文。

　　“你站那干嘛？去通知啊。”齐扶升又拐回来：“咱俩待会儿一起走。”

　　顾祈南抬眸，视线在齐扶升身上转了两圈，转身进了九班。他站在后门边，伸手敲了敲老旧的铁门，前边儿的学生果然齐刷刷地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起来，回宿舍。”

　　撂下这么一句，顾祈南背着包往外走，他没打算帮苏长鸣通知什么破事儿，就想直接回宿舍。

　　见他往十班的方向走，齐扶升一把拉住他：“去哪儿，那边苏长鸣去了，我们去八班。”

　　九班的学生陆陆续续从位置上站起来，教室里接二连三响起桌椅碰撞的声音，顾祈南偏头看了一眼：“我不去。”

　　“为什么？”齐扶升的语气一下就急了。

　　“不想去。”顾祈南拎着包，挣开了齐扶升的手。他说得很理所当然，背影也极尽潇洒，但很快，他再次被齐扶升狠狠地拽住手臂。

　　“跟我一起去吧…求求你了。”齐扶升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底下又藏着害怕：“我一个人不敢。”

　　顾祈南拧眉：“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他看穿了对方暴露出的恐惧，此刻问话的效果比平时好上数倍。

　　“我……”齐扶升张了张口，又闭上，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原本缓上来的血色又再次尽褪：“我和苏长鸣去了人文楼换了套校服，要回高二楼的时候经过那块草坪，苏长鸣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齐扶升咽了咽口水，尾音颤抖：“他说要去看看，我们就往草坪那儿走，看见…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颗血肉模糊，白骨都被浸的血红的头颅。”

　　那块草坪里错落地种着高大的乔木，树冠上披着血月的红光，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齐扶升跟在苏长鸣身后，透过四散的乔木树干，看见那棵在竞争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榕树底下，一个跪坐在地上缓缓蠕动的身影。

　　“那边一开始有点细碎的声音，我们过去后才听清…是那个女人啃食头骨吸允脑浆的声音。”

　　女人扒在残破不堪的尸体上，细密尖利的牙齿咀嚼血肉，她将骨头放在嘴里反复咀嚼，牵出黏连的血丝。

　　“我跟在他后面，踩中了一根枯枝，”齐扶升捏紧了衣角：“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人回了头，咧开的嘴角勾到耳边，长舌舔过利齿。她低低地笑着，四肢着地地爬向他。齐扶升无端地觉得，被盯上的是他。

　　“好饿啊……好饿。”那双贪婪怨毒的眼泛着血色，死死地盯着齐扶升。

　　站在他身前的苏长鸣突然拽了他一把，几乎是扯着齐扶升往外跑。

　　女人被甩在身后，诡异低沉的笑声却穿透鼓膜，齐扶升僵硬的四肢终于可以动弹，他一瞬间被激起极大的求生欲，在夜色里忘了一切，只知道要跑，往前跑。

　　穿过迂回的文化长廊，他们回到了教学楼前的空地。空空荡荡的一片，巨大的LED屏不断滚动播放着学校近期的获奖名单，大块幽暗红光投下，四处诡异又沉寂。

　　齐扶升看着几乎陷入黑暗的教学楼，终于抽出心思，开始沉思自己到底接了个什么任务。

　　两个人狂奔了一路，都有些气喘。

　　苏长鸣摸出手机：“死了个学生，我得跟学校汇报一下。”

　　齐扶升点点头，下意识想摸根烟出来抽抽，又想起来之前换校服的时候，十分敬业严厉的苏老师把他的几包烟连带打火机全没收了。

　　“啧。”齐扶升靠着花坛边沿的瓷砖坐下。

　　刚刚那具尸体穿着校服，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学生。

　　“校长，今天又死了一个。”苏长鸣走远了几步，声音朦胧地传来：“怎么处理？”

　　那头回了什么，苏长鸣点点头：“好，我去通知。”

　　挂了电话，苏长鸣又走向靠坐着的齐扶升。

　　“走，跟我去通知学生们回宿舍。”

　　“我们想起来刚刚把你放在高三楼，就跑上来看看你怎么样。”齐扶升抬头看向顾祈南：“这是经过。”

　　顾祈南点点头：“我跟你去。”

　　齐扶升松了口气，转身朝八班走去。往前的走廊一片黑，顾祈南的视线看着齐扶升的背影打转，看了好几秒才迈开腿跟上去。

　　“怎么关着灯，怪吓人的。”齐扶升正要跨进教室里，被顾祈南一把拽住，往后扯了一步。

　　有个黑影站在门口，顾祈南在门外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开关，开了灯。冷白光线投下，黑暗中在教室里晃动的黑影，此刻又回到了座位，只剩下门口的还在。

　　“怎么了？”那个男生被光亮一照，还来不及收回表情，有些扭曲。

　　“学校通知提前回宿舍。”顾祈南打量了对方几眼，觉得是个好苗子：“苏老师说，让你去通知高一学生回宿舍。”

　　男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真的吗？”

　　顾祈南坚定地点头：“没错，他对你委以重任，寄予厚望。”

　　男生嘴角抽动两下，似乎是无法反驳，只好开口应下：“行。”

　　看着男生穿过连廊奔驰赴命，顾祈南如法炮制，分别邀请七班和六班的班长帮助他通知高三和高二的学生。最后他满意地拍拍手，拉着齐扶升回了宿舍。

　　顾祈南和齐扶升第一次去宿舍区，花了点时间才找着八号楼。上了四楼，他们分别进了401和404。

　　推开老旧的铁门，顾祈南第一感觉是怪异。这里的宿舍地面没铺瓷砖，只是简单的水泥面，还没抹平，铁门在地面上摩擦出粗粝的声音。

　　顾祈南扯着书包带，站在门口看了眼宿舍门。一小块玻璃窗底下贴着宿舍名单。

　　这间宿舍是九班和十班的混合八人宿舍，由于顾祈南拜托了别人帮忙，所以回的早，此刻宿舍里还没什么人。

　　宿舍挺宽敞，左右两边各摆了两个双层铁架床，但似乎只住了七个人，靠近宿舍门这一端的床位不住人，上面堆放着乱糟糟的大包小包和杂物。

　　但让他拧眉的远不止这些。铁架床老旧生锈的边缘上贴着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纸，有新有旧，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文。

　　顾祈南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黄色符纸绵延了整个宿舍，除了床沿的铁板，还有上铺的铁梯子、铁栏杆和阳台门，都贴满了符纸。甚至地面上都散乱地铺了十几张。

　　到处都是黄符。

　　顾祈南视线一转，才看见坐在宿舍铁柜旁边安静捧书的男生。

　　他穿着校服，白炽灯投下冷白的光线，照的男生亮晃晃的白。男生一身校服，戴着一副银边圆框眼镜，干净又冷淡。对方仰头，在冷光下五官明朗，阴影勾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顾祈南先前的动作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男生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对方似乎在打量，视线探求。

　　一对视，顾祈南的心骤然跳了一下，连心脏跳动声都在耳边放大。

　　江舟白，顾祈南认识他。

　　在现实中，他们认识了十二年。从对方将蹲在路边的他捡回去，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去额角的凝血时，到现在，已经十二年。

　　那时候他六岁，江舟白五岁。

　　在这个孤立无援的世界，他想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他面前，但是顾祈南又想起系统那句，现实单人副本。

　　他微微眯眼，手指在身侧蜷曲，捏住了衣角。

　　江舟白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但对方穿的校服并不是合川二中现在的校服款式，而是十几年前的制式。

　　顾祈南先前已经去过教室，他见过一些学生。这里除了建筑的时间线往前拉了十几年，就连学生也已经不一样，他认不出一个人。

　　可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为什么学生已经不是同一批，苏长鸣和江舟白还在这个世界？他不能确定现在的学生是十几年前的那一批，但就眼前的学校来说，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再怎么说，苏长鸣和江舟白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虽然似乎已不认识他。

　　系统既然已经说了单人副本，他们就不可能是和他一样的玩家身份。而他们又不属于这所十几年前的学校，所以为什么？

　　就像鹤立鸡群，他们并不是同类。那么出现在这里，必然有它出现的原因。

　　顾祈南试探着问了一句：“江舟白？”

　　也许他们只是一个躯壳，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什么，还难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