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在沙海里捡了块面包》安兰溪

26、第 26 章

　　几天后。
　　“咚咚咚咚咚咚。”
　　才刚敲完对方的门，阿冰就觉得嗓子眼处有些紧巴的感觉，他略有不适的轻咳了几声，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尽已经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就在他感到意外不已时，脚边的方向传来奶声奶气的特嫌弃的小孩声。
　　“你怎么又来了？”
　　咳咳咳，你怎么来了？阿冰当即就无语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差没回击对方道：那你怎么还赖着人家不走？再说，他怎么就不能来了？
　　也是这时里屋传来女主人清冷的声音“阳阳，谁来了？”
　　阿冰顿时一慌，明显有些心虚起来，一连好几天不见，那件事不知道她忘了没有？会不会怕自己？
　　小孩儿哪有他的心思，直接扯着嗓门儿回道：“姐姐，没有人来。”
　　阿冰瞬间脸黑到极点，上涨的火气压了又压，然后直接越过小孩儿走了进去。
　　没成想，身后的小孩儿会这么死缠烂打，这一瞬间，阿冰觉的自己的衣服下摆如一条麻绳一般，被身后的小人拉扯的老长了。
　　阿冰当即鬓角位置的青筋跳了跳，低声就咬牙切齿道：“放手，我说放手。”
　　“不放。”小孩儿特不怕死的小声警告道：“姐姐是我一个人的，你想也别想。”
　　阿冰无语的笑了笑，突然“哐当”的一声摔倒在地，然后两手麻利的捣鼓着原本就一丝不苟的发型，随即如胡搅蛮缠的泼妇一般，凄惨叫嚷道：“哎呦，不得了了，阳阳欺负人喽，哎呦，好疼好疼啊！！！”
　　小孩儿哪见过这臭不要脸的阵势，当场震惊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还好人倒是聪明些，麻溜撤离碰瓷专业户的某人老远，一脸无辜摆摆手，视线落在已经从厨房内走出来的人身上，辩解道：“你你你你胡说，我我我才没有。”
　　小雨瞅着眼前，小人一脸的无辜摆手，大人有些惨不忍睹的一幕。一时间，尽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倒是地上的人灵巧些，顶着鸡窝头，苦着脸，卖惨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小雨。”
　　小雨见状连忙走了过去扶他起身，问道：“没，没事吧？”
　　“应该还好。”说着，他一脸心有余悸的斜视了小孩儿的方向，全是受害人该有的模样，瞅了瞅自己的手臂，小声哼哼道：“哦呦，破皮了。”
　　小雨慌了，立马垂头看了看果真有几道抓痕，当即抬眸连瞅了不懂事的小孩两眼。
　　小孩儿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吃了一回哑巴亏。
　　小雨垂头鼓着腮帮子就帮他吹了吹，低声说道：“对不起啊，阳阳最近有些调皮，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某人嘴上客气，面上倒是一脸的得意挑衅的瞅着小孩儿，那模样别提多欠揍多幼稚了。
　　小孩儿再一次被他的举动震惊到。
　　“你来是……”
　　“哦，差点把正事忘了，今天本大厨不是有时间嘛，随手就做了几个小菜，不知你们俩能否赏脸一同共进晚餐啊？”
　　他的厨艺小孩是见识过的，小孩双眸顿时明亮了许多，有些期待的看向小雨。
　　小雨看着小孩儿嘴馋的模样，顿时很难不同意，只好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压在心底多年的七月终于不见的缘故，今天的小雨难得放开了些，破天荒的喝了许多果子酒。
　　此刻人躺在沙发上还有些晕乎乎的，好似夜幕已降临，室内有些漆黑，唯有小孩儿正看着电视的一点点光线，却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不过，她知道，他在哪？
　　有些话，是时候和他说了，不然以后她觉得自己没勇气再说出口，于是歪歪扭扭起身朝厨房走去。
　　“阿冰。”
　　“嗯？”百忙中的人闻声就答到。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我的帮助。”
　　那人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下来，视线直接转向她，就问道：“怎么了？”
　　就在这时，小雨嗓子眼处突然一阵冒酸水的感觉袭来，她步伐不由退了几步，难受的拍了拍胸脯。
　　阿冰见状连忙眼疾手快的拦腰搂住她，生怕她摔倒，右手还持着一只湿漉漉的满是油啧的碗，满脸担忧问道：“还好吗？”
　　小雨无声的摇摇头，双手抵着对方胸脯上微用力撤离开对方的怀抱，背靠着身后冰冷的墙面上，笑容淡淡有些憨傻，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瓜道：“这里，还是清醒的。”
　　被推开的人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会如此的抗拒，整个人直接僵硬住，人还维持着刚刚拥抱她的动作。
　　只是短短几秒后，那双被定格住的视线这才慢悠悠转向自己黏糊满是洗洁精的双手，随即他转身拧开水龙头的水冲洗起来，语气依旧不咸不淡中有些失望的应道：“嗯。”
　　小雨哪会留意到他这些细微的情绪，此刻脸上的笑容早已止住，她悄然乎了一口气，清冷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姓马，也不叫马雨。”
　　“嗯，知道。”
　　小雨冷清的双眸顿时闪过一抹诧异，可也只是短暂的几秒便恢复如初，她觉得对方答的敷衍，可她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我，姓安，名凡雨。”
　　阿冰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身看着她，语气依旧没有震惊而是过于冷静，冷静中带着认真回道：“嗯，那以后我叫你安凡雨了。”
　　不知何时起，她的眼眶内已经积满泪花，她匆忙错开那人投来的视线，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然后自顾自的说道：“那天的人，其实是找我要债的。”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尽惊慌的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多余的辩解道：“不过，债是我之前去世的继父赌博欠下的。”
　　阿冰知道她极力辩解的用意，她怕误会，她想维护此刻内心仅剩的一点点自尊和颜面，而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足够的真诚和信任。
　　于是他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安慰性的摸摸她的后脑勺，语气耐心又真诚，毫无敷衍的回道：“嗯，知道了。”
　　他知分寸懂得洞察人心，没有多问，这让小雨顿时松了口气，她把脸深深埋进对方怀里，双手死死的拽紧了对方的外套，声音闷闷的说道：“那天，那些人找到我了，他们说债已经还清了，我不用一直躲着他们了。”
　　“嗯，恭喜你解脱了。”
　　“谢谢！”
　　“不用对我说这些，这是你应得的自由，小雨。”
　　这刻听他这么真切的说，小雨才觉得那件事情过去了，不是梦是真实的，她自由了。
　　她侧头靠在对方怀里，释然的无声的笑了笑，不过转瞬间，她笑容又止住了，尽纠结不安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要向谁忏悔？”
　　此刻阿冰尽可能做到对方每句话都必回的态度，问道：“什么事？”
　　“我，我不久前起了个坏念头。”说着她愧疚的视线转向卧室内正在看动画片的小孩身上说道：“我，我尽想丢下我妈和阳阳，准备自己逃跑。我，我罪大恶极。”
　　对方静了几秒，才沉重的说道：“嗯，的确过份了。”
　　小雨听他的语气，当即有一种辜负了对方信任的罪恶感，内心更是无比自责和羞愧，她头抵着对方胸膛上，准备迎接着对方接下来无尽的怒火和责骂。
　　可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像在安抚一只伤痕累累又充满戾气的猫咪，低声说道：“去，道歉，怎么样？”
　　小雨无比震惊的抬头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尽没责怪她，问道：“道……道歉？”
　　“嗯，道歉。”阿冰没有开玩笑，而是非常客观、冷静的把视线落在她眼里，轻轻发问道：“有谁规定，大人不能向小孩儿道歉的吗？”
　　“没，没有。”
　　“你知道吗？其实小孩儿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不可理喻和复杂，他们活的真实又简单，恨就是恨，喜欢就是喜欢；只要你态度真诚，他们都会十足十的选择再次相信你原谅你，但仅此一次。因为他们是小孩儿可不是傻子，所以我们大人，要守护好他们那份纯净又无瑕疵的信任。”
　　他的方法新奇有效，没有年龄的限制和偏见，客观有理，小雨被说动尽就点了点头。
　　“那我陪你去。”说着，阿冰拉着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没几步路便到。
　　原本正津津有味的看动画片的小孩儿，听到脚步声，当即转身的第一眼便是看向他最信任的小雨姐姐，甜糯糯的唤道：“姐姐。”
　　看着小孩儿这么天真善良又如此的信任自己的模样，小雨一时间尽不知道如何面对小孩儿的好。
　　阿冰瞧出她的异样，当即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在她视线转向自己时，朝她点了点头，是鼓励也是支持。
　　“要回家了吗？”
　　“还没，姐姐，有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呀？姐姐”
　　“姐姐，做错了一件事情…………”
　　不管小孩儿能听懂多少？又听进去了多少，此刻，真诚是最重要的。小雨一一把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想告诉了小孩儿，她希望得到对方的谅解，也是以此警示今后的自己。
　　阳阳听她叙述完一切，尽像个小大人般在原地来回走动，有模有样的思考着，奶声奶气道：“姐姐，虽然你做错了事，可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也不觉得难过，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但是妈妈说做错事就要受罚，所以……”
　　话未说完，便被某个护妻狂魔的人打断，阿冰气急败坏的走上前几步瞪着小孩儿就咬牙切齿的警告道：“小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阳阳当即两手一摊，尽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毕竟此刻自己势单力薄，是看人眼色的时候，于是他小声抱怨道：“还没说完，急什么。”
　　小雨当即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诚恳说道：“阿冰，你，你别这样，会吓到他的，再说，我，可以的。”
　　阿冰见状不好在说什么只好退了回来，算是默认小孩儿所说的惩罚。
　　小雨问道：“小鬼，惩罚是什么？”
　　阳阳当即像个小老师般双手重叠在身后，步伐悠哉，一脸的古灵精怪细细思考道：“那，我罚姐姐，给我讲个童话故事怎么样？”
　　小雨有些不敢相信道：“童，童话故事，可，可我……”不会啊！
　　阿冰见状当即解围道：“小鬼别为难姐姐了。”说着他当即揪着小孩儿的后衣领领到床前，没好气道：“这么想听故事，那躺好了，我替姐姐讲也是一样。”
　　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孩儿看出了大人的为难，到也识趣的很，直接手脚麻利的钻进被窝内，嚷嚷道：“好好好好。”
　　一时间两人这副模样，倒是把一旁的小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只好悄悄缩在床尾，同小孩儿一起默默的听着，暗自专研。
　　也是这时，对方很没耐心又死气沉沉的讲故事声传来。
　　从前有一只和家人走散的小蚂蚁，在森林里捕猎时受了伤，没人管，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就要奄奄一息时，正巧被一旁路过的面包看到。
　　“大块头，他们的家人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不……知……道”
　　原本他们俩是天敌，面包见到蚂蚁的第一眼应该当场逃跑的，可他没有，他见蚂蚁太可怜了，便勇敢的冒着被对方吃掉的危险去照顾她，蚂蚁被他的善良感动到，伤好了以后，它们成为了一对跨越种族的好朋友。
　　每天一起嬉戏打闹捕猎，一玩便是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无数的星星在天空出现，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这面包是不是傻？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早晚被蚂蚁给吃了的。”
　　“小鬼……你到底还要不要听了？”
　　“嘿嘿，你继续继续。”
　　直到有次面包赶夜路回家时，遇到两只大坏蛋屎壳郎，他们见面包独自一人，突然起了坏念头，经过面包身侧时趁他没设防当即一脚便把面包踹进了大泥坑里，然后他们拍拍手一走了之。
　　正当面包惊恐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时，“咣当”的一声，瞬间漆黑的空间变得明亮许多，这时泥坑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动物的身影。
　　面包抬头一看，发现是他的好朋友小蚂蚁，原来她一直担心他一个人回家有危险，所以一直以来都悄悄陪着他的，只是面包太粗心没注意到。
　　小蚂蚁把他从泥坑内救了出来，也是这时，面包才发现原来刚刚他看到的那束光是从对方头顶上那对触角发出的，他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朋友是一只触角会发光的蚂蚁。
　　蚂蚁不想自己被当成异类，让面包帮她保守秘密，面包欣然答应了，而之后的每个夜晚，他终于不害怕一个人走夜路了，因为有小蚂蚁的陪伴。
　　此刻夜色深沉，故事还未结束，在听故事的两位已经困的不行了，阿冰见状声音越发放柔和小声了许多，整个人向床旁靠拢了几分，脑袋学着那人轻轻枕着床旁，清亮的目光满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贪婪，细细打量着心心念念的人，好像要把对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内心深处一般。
　　然后，继续讲着那未结束的故事。
　　一天，他们俩在玩耍时，突然“嗖”的从天而降一只万恶的老鹰，霎那间把面包叼到了半空。面包在挣扎害怕之际，他看到了一直徘徊在原地没走，着急又无助的蚂蚁。
　　面包内心不由一阵温暖袭来，可他深知自己已落入老鹰手中，哪有挣扎逃跑的余地，他不想蚂蚁为自己徒劳涉险。
　　在老鹰还在空中盘旋要飞走之际，他对蚂蚁没心没肺的大笑几声，顺道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他说他和老鹰是好朋友，老鹰只是邀请他去做客，让蚂蚁不必为他担心，他很快就回来。
　　看着面包一脸开心的样子，蚂蚁尽一脸单纯的相信了。
　　于是她每天都到这个地方等面包，她以为面包会回来的，所有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甚至最后连家都搬到了这里，可等到老都没有和面包见上一面。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天的面包已经飞向蓝天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