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在沙海里捡了块面包》安兰溪

15、第 15 章

　　从影院回到家后，小雨去夏奶奶那把妈妈接了回来，等安顿好她睡下，见无异常，这才折回破沙发上打算休憩片刻。
　　她脱下鞋袜，整个人慵懒无声的蜷缩在沙发里，双眸紧闭，如一只病入膏肓无人问津已经接近濒死边缘的猫。
　　冷清的空间里，此刻也只剩下她极浅的几乎快要听不到的吐纳声。
　　半响，似乎是身下有什么东西硌的她背部极为不舒服，她用手摸索着身上穿的外套，从一侧包包内拿出了罪魁祸首的不明物体。
　　举起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微弱光线，等看清时露出一脸的吃惊。
　　这……药膏？
　　怎么会……难道……阿冰？
　　也是这短暂的猜疑间隙，让她回想起不久前在影厅内发生的一幕。
　　当时自己在影厅内本打算靠墙角休息一会儿而已，没想到尽然睡着了，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八年来日日夜夜纠缠着她另她难以入眠的那个恐怖梦魇，这次尽然奇迹般的没有出现。
　　小雨有些隐隐的不安，不知道这是好的开始？还是……
　　“哐当。”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声在漆黑的室内传来，阿冰不慌不忙地收回拳脚，一边轻轻活动着自己的脖颈，一边顺势抬手朝右侧墙壁上的开关按钮一按，瞬间室内亮堂了很多。
　　而随着光亮映入眼帘的是，躺在一堆被破坏变形的家具渣渣里，一张原本俊秀的脸早已疼到变形的青年男子。
　　“哎呦，痛死我了……你怎么每次都用这招？”夕明吃痛的晃了晃手臂，视线转向门口表情单一冷漠的人抱怨道。
　　阿冰抬眸鄙夷的打量着他，脸上没有愧疚相反是冷静客观点评道：“比上次慢了三秒。”
　　“废话，你以为谁都像你骨骼清奇啊！”
　　“尽然学艺不精，更要多加练习，勤能补拙。”
　　“是是是，强者永远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厉害。”夕明无语的对他竖起大拇指，可心里发虚想到刚刚那一个快准狠的过肩摔，如果不是对方收了几分力道，此刻自己怕是……这么想着他头皮发麻的就站了起来，可依旧有些疼得佝偻着身子，小声嘀咕道：“明明刚刚对人家小姑娘挺温柔大方，含情脉脉的，怎么到老子这画风就变了？”
　　“你是女人？”
　　“死冰块”夕明刚刚还只是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没想到他尽这样拿自己打趣，当即炸毛指着他大怒道：“你……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孰轻孰重的道理你不会在心里掂量掂量吗？”
　　“不会。”对方干脆利落的答到。
　　“噗。”夕明当即一脸生无可恋的撇过头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捶胸顿足的抓狂。
　　阿冰显然早已习惯他这副神经质的模样，没再搭理，而是径直朝厨房走了去。
　　夕明见自己戏过了当即收住，看他进厨房，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嘻嘻道：“你，你你你还要做饭？没必要这么麻烦盛情款待的吧！都是自己人，下碗面意思意思就行了。”
　　“亲自动手才显的有诚意。”
　　对方说的轻描淡写，可夕明听着面色不由一僵，全身汗毛陡然竖立，内心不禁一阵犯恶心，想也不想便是直接吐槽道：“我去，你这贤惠的模样老子怎么看着这么恶心呢！”说着他真就做了个干呕的姿势摆摆手道：“没必要啊！真没必要这样，爷爷我粗糙惯了，你……”
　　话未说完，对方直接一个西红柿咻的飞了过来，说道：“你似乎想的太美。”
　　“想……不是我？难不成你是想……”给那个女人做？夕明一脸震惊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表情，想到如果让那些老怪物看到他们训练出来的一等一小怪物，此刻尽是居家好男人形象，那还不直接当场疯掉，这，暴殄天物啊！
　　想到这，夕明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一副老妈子操碎心的模样扶额退出厨房，本着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她不吃荤菜，明天准备什么呢？
　　又或许可以……
　　正当阿冰还在为明天的菜谱一筹莫展时，另一边那个欠揍的声音再次传来。
　　“呦，你小子，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嘛！”
　　阿冰闻言神情立马一变，脑海里什么一闪而过，身形已率先做出反应冲进了卧室内。
　　夕明见他跑来，面色一冷，胳膊一伸把手里的那一沓素描纸便递了过去，一副现场抓包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怨妇模样。
　　阿冰眼神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递到眼前的东西，抬手接过埋头好好理顺，并未有一丝要解释的意思。
　　终于，夕明沉不住气了率先开口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因为她和你曾经遭遇的困境相似而可怜她这个人，所以这么多年心里惦记着她想帮她，我也知道你一直想做个正直善良的人，所以两件事放到一块我觉得并不冲突。可没想到你对她的执念已经如此疯狂，可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阿冰不语，应该说是一副无所谓、满不在乎的模样，直接越过眼前的人把那沓素描纸张放回了原处。
　　“我得到消息，七月那只疯狗在满世界找你，你知道吗？”
　　终于，阿冰转过身，眼眸微微一动透着锋利的寒光，唇边已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说道：“那又怎样？”
　　“怎样……对，他的确是不能对你造成危害，但你别忘了，你是谁？你现在在哪？你身边都有谁？难道你要她跟你一起涉险吗？”
　　这时，阿冰澄净清冷的眸子忽明忽暗中，逐渐多了些飘忽不定的犹豫之色，挣扎了又挣扎最后沉声坚定道：“我会护着她的。”
　　好言相劝无果，夕明的耐性已到达极限，若不是这里隔音效果不好真打起来怕人多眼杂的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他真想直接把眼前这个任性妄为、目中无人的白痴狠狠揍一顿，可无奈此刻只能压了又压心中的怒火，低声恶狠狠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可你护她？拿什么护，拿你的命？”
　　夕明正骂的起劲，眼前的人却是置若罔闻一般，突然他脸色霎变，整个人蛮力的朝自己恶狠狠猛撞了过来。
　　“你疯了！”夕明莫名被他撞得向后踉跄了数步才站稳，人下意识就吼道。
　　哪知他只是弯腰拾起地上那张已多出半个脚印的素描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说道：“十六岁那年，我遭到了人生最毁灭性的打击，一无所有，孤身一人，怨恨着这个另人失望又恶心的世界，可也是那年老天让我发现我不只是一个人，我还有她。所以，她就是我的命，是我现在活着的念想，拿命护她有何不可？”
　　“既是重要那更是要放手了，她注定是你命中，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留，可遇不可有的人。再说，七月的下场难道你忘了？”
　　阿冰闻言人当场如被触碰到了逆鳞，脸色骤变极为愤怒，正开口想说些什么可立马又有所顾忌的抬眸瞥了一眼天花板的方向，随即压下了内心一腔哀怨、不甘和怒火，咬牙压低声说道：“我没忘，我……我当然记得，我现下……就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仅此而已。”
　　夕明见他如此失控的模样，无奈的轻叹了口气说道：“仅此一次，时间我帮你尽量争取，但你要随时做好离开这里的准备。”
　　“……”
　　他虽不语，夕明也知道他算是答应了，也是在赶人走的意思，可临走前还是多嘴提醒了一句道：“巽，别忘了，你对兄弟几个的承诺。”
　　这个称呼，是最后的提醒，也是种无形的警示。
　　阿冰瞬间人如坠落冰窟，全身寒意刺骨，眉宇间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下。良久后，他指腹轻轻触碰着画上女子的面容，苦涩地干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自己身处黑暗，却还妄想带给你光明。”
　　第二天的早晨，喧嚣的市中心某条街道旁，坐在休息椅上的女生，脸色依旧是如此的没有精气神，身形更是消瘦的让阿冰自己都隐隐的担忧和不安起来，仿佛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了般。
　　看着她从包内翻出的透明塑料袋包裹的饭团时，他面色一慌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语气尽量表现的自然、温和道：“嘿，到饭点了一起去吃饭？”
　　小雨瞅见来人，连忙又摆出那一副客套的笑脸来遮掩住刚刚的惊慌举动说道：“我不饿，你饿了先去吃。”
　　这个人，是不是友好热情的有些过头了，怎么吃个饭总要搭伙叫上她呢？就不能识趣些，表面客气完事吗？真的，好烦人。
　　阿冰瞥见她惊慌往身后藏东西的动作，识趣的并未去追问，他知道那是她最后守着的仅剩的尊严了，于是直接趁她不防的间隙，硬是塞了个热腾腾的盒饭过去道：“给，早晚都是要吃的，一起吧！正好有个伴儿，吃饭能香一些，你说是不是？”
　　还吃，早上就趁他的早点了，现在再吃，会不会让他觉得她是个没眼力见又爱贪小便宜的人。
　　“不不不用了，我真不饿的你自己吃。”小雨霎时一慌，人已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死活推脱要把饭盒原封不动塞回去。
　　她，很见外啊！
　　阿冰身体微微一偏便是错开，眼眸微垂一副难过又委屈巴巴的问道：“是，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吃吗？”
　　原本小雨觉得自己的举动也没什么不妥，可这刻看到对方低垂着头，微长的睫毛一下一下磕在眼睑上，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副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的。
　　小雨一时间尽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伤害到了他，手里的饭盒那是不敢再塞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收下解释道：“没没没有的事，我我我吃。”
　　生平小雨最害怕的事情，无功受禄，还有别人在她面前委屈卖惨，因为这些都暗示着是有目的性的，是为了在她这里谋取一点点偷懒的福利而刻意做的，这会让她感到隐隐的焦虑，困惑，甚至是不安。
　　而今天正好都中招了。
　　见她终于答应，阿冰一脸欣喜期待的催促道：“那你快趁热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的眼睛，还真是有点特别，像装满了整个盛夏的星空，澄净而清亮。
　　唉，我怎么，怎么看呆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小雨当即羞赧的垂下头，慌乱着打开饭盒就要埋头狂吃，哪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鼻子有眼的兔子头形状的饭团，模样可爱至极，她有些惊艳到的喃喃道：“捏的很可爱。”
　　听到她的赞扬，阿冰顿时双眸更是清亮了几分，指间尽有些无措的朝自己的鼻尖轻轻刮了刮，轻轻咳了一声努力压了压心里的那一股兴奋和开心劲儿，说道：“咳咳，这样才能让吃的人有食欲嘛！”说着像献宝般把自己的饭盒也递了过去追问道：“你看看我的，捏的怎么样？像不像狐狸？”
　　“像，都，很可爱，尽有些舍不得吃了。”小雨视线紧紧盯着饭团，犹豫了再犹豫，咽了又咽口水，依旧不舍得动筷道。
　　阿冰见状忙挥动着手里像螃蟹钳子的筷子，有些孩子气的夹断了狐狸的耳朵，一脸迫不及待品尝的模样说道：“嘿嘿，你慢慢纠结，我先吃自己的狐狸耳朵了。”
　　小雨也紧随其后开吃了起来，不过突然她神色微变，有些古怪俏皮问道：“兔子不是喜欢吃胡萝卜吗？为什么会有煎蛋？”
　　“啊？”阿冰看着她微皱的眉，紧抿的唇，连忙一脸紧张兮兮拧开身侧的矿泉水就递了过去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鸡蛋不能吃？那快喝水漱漱口。”
　　看着那一脸紧张突然凑近的俊颜，这刻小雨哪还招架得住，当即呼吸一滞，双眸瞪大，脸颊更是瞬间就爆红起来，抬手就接过他递来的水，僵直的整个后背缓缓向后移动了些微距离，头才立马偏向了一边，不自然的结巴答道：“没没没有，我开玩笑的，别介意。”
　　果真，还是不习惯和异性近距离接触啊！就自己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真是丢脸又尴尬啊！
　　不过，看他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小雨到是有些意外，还有怪怪的。
　　阿冰见她如此的闪躲客气的举动，则暗暗揣测一番反省道：难道是我对她的关心表露过度，吓到她，让她为难了？也对，不过相处才两天是会有些奇怪和不适应的。
　　突然，对面什么适时闯入她视野内，她猛的站了起来。
　　阿冰见状也跟着她站了起来，同她张望的方向看了看问道：“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好，好像看见熟人了。”
　　“谁？”
　　“那个，那个妇女，长得好像……好像我妈。”小雨指着对面走远的妇女说着就想追上去。
　　“不可能吧，这么远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是，真的……”真的好像，但转念一想，这个时间段夏奶奶应该在帮忙照看她的吧！再回想起刚刚的那一目，只是匆忙一瞥，顿时小雨心里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迟疑道：“大概是看错了。”
　　阿冰视线又朝那方向深深扫了一眼，眸光里闪过一丝的疑虑转向面前依旧心不在焉的人，温和劝说道：“别担心，先吃饭，饭快凉了，凉了吃可对胃不好。”
　　小雨点了点头，可依旧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她眉头紧锁，有些犯恶心起来。
　　她整个人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死死盯着自己已经快要吃完的饭团，不安颤抖的问道：“阿冰，你的饭团里都加了什么食材？”
　　“嗯？饭团吗？就……有香菇，胡萝卜，葱姜蒜，还有一点点……”碎肉沫
　　“呕……呕……”
　　“小雨”
　　嗡嗡嗡嗡嗡
　　完了，耳鸣声，出现了。
　　心口，好难受，心脏剧烈跳动的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般。
　　眼睛……眼睛好像也看不清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