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在沙海里捡了块面包》安兰溪

14、第 14 章

　　c市的清晨，三中的校门口，一群学生正匆匆进校。
　　一女生假意哭腔卖惨道：“呜呜呜呜呜。”
　　紧随她身后的高个子男生见状问道：“怎么了？”
　　女生可怜巴巴望着男生说道：“今天起晚了，没有买到阿婆家的奶黄包。”
　　男生预料之中地点点头，缓慢从校服包内拿出一袋递了过去：“嗯……给……”
　　女生未接而是苦瓜脸不满道：“什么？我不喜欢吃油腻腻的灌汤包，你忘了？”
　　男生没有太多耐心了，无语的咬紧牙关气冲冲地看着女生说道：“没忘，就是奶——黄——包。”
　　女生开心惊呼夺过巴巴道：“啊啊啊啊啊啊……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早给我？”
　　女生开心过头一把野蛮抢过的同时没拿稳，一袋的包子掉落在地。
　　男生抿抿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激动指责道：“你这么激动干嘛？我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这下好了，又没得吃了。”
　　“……”
　　“哭哭哭了也没用，没了……不是，你干嘛？掉地上了，脏了，不能吃。”
　　“我就看一眼。”
　　“你……白痴，我真是服了，那你自己慢慢看。”
　　“多多，等等我。”
　　此时在一旁观望多时的一名青年男人，神情有些微妙，不过不是看着已经走远的俩学生，而是盯着地上的包子出神。
　　突然这时校门口的一名保安朝他走来，凶神恶煞的询问道：“嗨，这位男士，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有事没事？没事别在学校门口瞎转悠，这附近是不允许陌生人逗留的你不知道吗？”
　　青年回神看着来人，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无措，结巴道：“我……我我我是……”
　　也是这时，另一名中年男性醇厚的声音适时打断俩人的对话。
　　来人说道：“喂，这位小兄弟你看着怎么那么面熟，我是不是……不对，你是不是叫顾，顾什么来着？”
　　青年侧身瞥见来人的那刻心里咯噔了下，随即脸上异样的神情一转，客套的冲中年男子淡淡一笑回道：“顾子城。”
　　男子当即一脸恍然大悟的猛然点了点头，用手指着对方激动道：“对对对，我说怎么大老远看着那么眼熟，原来是你小子。”
　　保安一头雾水的紧盯着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耐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冯老师，你们认识？”
　　冯臻当即一脸骄傲自豪神气的挺直了腰杆，指着眼前的青年就说道：“他呀！我以前的学生，当初可是被我们国家最有名的一所警校录取的人，你说我认识不认识。”
　　原本刚刚看顾子城还有些不屑的保安，此刻有些不敢相信的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结巴道：“警警察啊！”
　　顾子城客套的又笑了笑，虽不情愿但毕竟对方曾经也是自己的老师，出于礼貌还是上前几步和他握了握手，唤了句：“冯老师好。”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人，顾子城脑海里不禁又浮现起那个女生的身影。
　　初识的她，相貌只能算是中等，如果要形容那应该是——顺眼，就是那种越看越让人觉得自在、不腻，赏心悦目的感觉吧！也就是现在人们常用来形容这类人的一个词语——清秀。
　　第一次见到她，是新生的时候，站在班级里女生队伍的最后一排，孤僻，寡言，死气沉沉，就像一尊冷冰冰的雕塑。
　　看着都瘆人的那种，反正这类人自己一向没好感。
　　真正和她有接触，那是新生开学后的第三个月，某天，闲来无事冒烟的哥们儿——言衡，突然来了兴致，要和他打个赌。
　　言衡说：“嗨，今儿咱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赌，赌她，她不是从不和班里任何同学说话吗，那就赌三分钟内她会不会和你说话。”
　　“就赌这个？小意思，赌注是什么？”
　　“谁输谁请客吃饭，最后在手臂上画个王八怎么样？。”
　　“哼，那你等着画王八吧！”
　　那天的自己原本很自信，最后却是输的最惨的。而这个害自己出丑的女生最后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那以后一气之下的自己开启了报复计划，有次趁着下晚自习偷偷跟在她身后准备吓唬她作为惩罚的，没想到。
　　“哎呦喂，我的鼻子，大晚上瞎跑什么，赶着去投胎不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婶你没事吧？”
　　“喵喵喵喵。”
　　“喵喵喵，喵个头啊，破猫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情。”
　　“还有我都撞成……唉，人呢？”
　　“我呸，什么人啊这是，老娘今晚是倒八辈子霉了，遇上这个扫把星，晦气，我呸呸呸呸呸呸。”
　　那是本小爷儿第一次见识到她有这么一个没品又泼辣的邻居。当晚是没惩罚到，以后只能算作利息了。
　　“噗，哈哈哈哈，死了没？”
　　“这人就是来搞笑的……哈哈哈哈哈。”
　　“哎呦喂，刚才我听到那声音，摔的真带劲，不知道摔的痛不痛？”
　　“她……她脖子……流血了……”
　　“呦呦呦，还真是啊！”
　　“呀，她竟然用手去擦，好恶心啊。”
　　这是她被我捉弄最惨的一次，可是当时的她，没有任何反应，很坚强或是本就不屑于这些小儿科的捉弄。而我却不像前几次那样因她被整蛊而感到心情愉悦，相反我尽有些莫名的，烦躁。
　　“安凡雨，安凡雨，人去哪了？不知道今天课后要出黑板报吗？又去哪偷懒了？”
　　“被班主任叫走了。”
　　“看来，有人替你修理那个闷葫芦了。”言衡竖耳一听，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没亲眼所见，谁知道叫去干嘛？”
　　“哥们儿，信不信由你了。”
　　“呦，这么有把握，说说看让小爷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事情是这样，三班的一哥们儿，有天早自习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撞到冯臻那色胚在吃一个女学生的豆腐，哎呦你不知道，当时真是闪瞎那哥们儿……双眼了……喂，你干嘛去……”
　　那刻，我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找到她的时候，我尽意外的恼怒想揍人，没有理由，就特想这么做。
　　自那以后偷偷跟在她身后，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好像只有看见她，内心才不会烦躁才安心。
　　“我没钱。”
　　“你是不是把钱藏身上了，快点拿出来，别逼我收身啊。”
　　那夜看到那个邋遢的中年男人向她勒索钱财，我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啊……啊啊……你你你……啊啊啊啊……”
　　“知道疼就对了，下次再勒索钱财时，先掂量掂量什么人是你能动的什么人是你最不能动的。”
　　“他是我爸。”
　　当时我被她的制止声惊住，回神时那人已跑了好远，边跑边骂道：“丫头，在怎么说我也是你爸，你怎么能找人打我呢？你好没良心。”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父亲也是有这样的，我不经有些替她担忧起来。
　　再到后来真正见识了她母亲那泼辣的嗓音，我才明白在我顾子城短短十五年的认知里，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父母都应该是慈祥、关心，爱护自己的子女的，把他们视若珍宝捧在手心才对。可，在这对父母身上，我只看到了他们眼里的嫌弃、憎恶视为自己人生的累赘之外，尽从未看出一丝的关爱。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来捉弄她，她却都是一副毫不在乎，冷漠应对的模样，这是早就习惯了吧！
　　比起亲人所带来的锥心之痛外，其他人带来的又区区算什么。
　　也终于明白，她之前想捡包子吃的场景，想必是平时也吃不饱饭吧！
　　也是从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越来越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而这些几乎影响了我的一个正常情绪和生活，这是一个羞耻中带着些开心激动和充满新奇的心境。
　　我尝试接受了它，也决定去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
　　我想真正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一次，当时的我是这么天真的想的，可，直到后来真正见到时，我尽开心不起来了，确切地说，是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嫉妒感。
　　我想我是疯了才会这样，才会莫名为一个陌生人如此。
　　可是，原来她是会笑的，只是我不是那个能让她发自内心笑的人。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那个笑容，自然、纯粹、快乐。
　　之后家里出了事，等我从爷爷的葬礼上回来时，她已了无音讯。
　　听说，她偷了东西。
　　听说，她羞愧休学了。
　　听说，她家里出了事。
　　有关她的一切，之后都只是听说。
　　后来我有偷偷去她家找过她一次，不过早已人去楼空。
　　安凡雨，这些年你在哪？过的好不好？
　　“冯老师，您了不起啊，能培养出那么优秀的人才出来。”保安撅撅嘴，一脸佩服的朝冯臻竖起个很赞的手势。
　　冯臻当即笑容更灿烂了，脸面更足了，不过还是假装谦虚道：“唉，哪里哪里，这都是人家学生自己努力的成就。”
　　“不不不，再怎样那也是有你细心努力栽培的一半功劳嘛！”
　　“不敢当不敢当。”
　　“……………………”
　　当顾子城从回忆中回神，视线再次看向那人时，眸底闪过一抹厌恶，他当即趁俩人不注意拿起手机放到了耳旁，装作接电话模样说道：“哦，嗯嗯嗯，是是是。”随即视线转向两人客套假笑，用手指了指耳边说道：“冯老师，不好意思，有急事，我嘚回去了。”
　　一直谦虚谦让的两人见状，立马止住了交谈，都有些尴尬的愣了愣，冯臻反应迅速立马示意道：“好好好，那你忙你的去。”
　　“唉，冯老师，你脚怎么了？怎么看着有些不大灵活的样子？”
　　“额……摔断过……下雨天就……你懂的……”
　　“难怪……这……多保养……”
　　已走远的顾子城隐约听到了俩人的对话，步伐不由一顿，冷漠的双眸骤然变得锋利阴冷了几分。
　　听说最近有一部国漫上映了，非常受年轻人的追捧和喜欢。
　　这不大清早的影院内个个部门都在抓紧开会，都在着重强调自己内部的工作。同时还因为人手不够，零时雇佣了好几个兼职人员。
　　趁着领班训话的间隙，小雨用手轻轻扯了扯身侧人的衣角，有些担忧问道：“你确定你的脚真的没事？”
　　对方神情似乎微微一顿，然后嘴角顺势弯了弯，向她缓缓靠拢过来，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偷偷答道：“小事，不用担心。”
　　“那，那待会儿我就忙自己的去了，你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好。”
　　就在这时，领班郑阿姨训话接近了尾声，她清了清嗓子又说道：“今天我就叮嘱这些了，那接下来我为大家进行分组。”
　　“王念念，谢琪琪，你们两个一组，负责一号二号厅。”
　　“小峰，小木，你们一起，就负责三四号厅。”
　　“…… ……”
　　这份工作不算重也不算轻，而且包吃，酬劳也算是乐观，小雨和另外一名女性老员工分配到一起，这一忙便是一天，中途连吃饭的时间都是两人轮流去的。
　　阿冰那小子不知道怎么贿赂了这里的老员工，尽然让他忙里偷闲负责给大家挨个送盒饭，小雨有幸看到他一次，还别说有些小羡慕他。
　　不过到还好，毕竟今天她的盒饭里有她喜欢吃的辣白菜和土豆丝，她觉得满足了，总比吃冷掉的剩菜剩饭强。
　　不知不觉中，一天的时间也就那么过去，电影放映也接近了她们执勤的最后一场。
　　可是小雨依旧不敢松懈的站在自己管辖的影厅门口，以防厅内有人途中突然想去厕所却没人开门。
　　阿冰来时，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规规矩矩的笨蛋，当即有些生气的调侃道：“你还挺卖力干活的，每次来都见你站着，也不累不休息。”
　　小雨老实巴交道：“这不是怕有人出去嘛！再说被上面的人看到会挨骂的。”
　　“笨，你看看跟你一起的那些老员工早跑的没影了。”阿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指了指她身侧有些黑暗的角落说道：“去休息一会儿，我替你守。”
　　小雨一听当即难为情起来，黑暗中她明亮的双眸不停闪烁了好几下，语气慌张中有些逞强的急急道：“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阿冰语气虽温和却带着强制性的命令道：“听话，一会儿下班我们还要走回去，你确定能行？”
　　“阿冰……”
　　“嘘”
　　小雨见执拗不过他，到也没再费口舌，因为此刻的她是真的感到有些累了，直接席地而坐。
　　影厅内光线忽明忽暗中，阿冰环顾四周一圈见无异样，这才垂下眼眸向她轻轻瞥了一眼。
　　谁知她脑袋如小鸭子啄食般在空气中点了点，那模样既是好笑又是可怜。
　　看来今天是真的有些累坏了。
　　阿冰看着这情形内心有些不是滋味，当即缓缓蹲下与她并排而坐，让自己的肩膀尽量放低一些能让她脑袋瓜枕到。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温声向睡着的人说道：“睡吧！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说着他从自己包内摸索着拿出一盒药膏，清亮的双眸微垂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好似眼睛真能夜视一般，毫无偏差的悄悄放进对方的外套包包里。
　　幽暗中只听到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有些疲倦的姿态，轻轻的低喃道：“安安”说着他的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深处在难发音般，澄净清亮的双眸在黑暗中隐隐渗透着愧意和痛苦，苦巴巴开口道：“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