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开始审讯 ...
-
旁边早已放置好了太师椅,旁人即刻给褚九啸解了大麾,并恭恭敬敬地递与他手炉暖手,他摆摆手,示意放在一旁。
随后落了座,他那坐姿极其端正。左手撑住椅把,右手依旧压在剑炳上,似乎随时准备要拔剑上战场一般。
负责审问的那近卫也往案椅上一坐,早已驾轻就熟地摊开供纸和笔墨,像模像样地审问了起来!
“本月十五,本应是我大萸太子殿下褚九啸,与庐州公主慕青雅和亲之日,却在新房之中发现你假扮公主!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甚?为何假扮公主?是否要行刺太子?!!!”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耳问下来!双目一瞪,不怒自威。
那晚,他们押着他仔细搜了身,但是没从身上搜出任何凶器和毒药之类的,要硬说唯一的作案工具,也只能是头上的凤钗了。但是,凤钗是公主成亲常戴之物,不能光凭这个就认定成刺杀!况且他在现场确实也没动手。
如今,只能从这个人的身份开始查起,看看能不能从嘴里撬出什么话来。
那男子跪在地上,只觉得腿上寒气砭骨。
听闻问话,他低垂的头迅速抬起来,看上去满脸倦怠,头发乱糟糟的,但遮不住眉眼清澈。
他双手撑地俯身向前,有些焦急又神情真切地辩解着,“我本是庐州三皇子,名确实叫慕青琊,假扮公主成亲实不得已为之,只为了来投诚殿下保我姓命。也自知有欺瞒之罪,但绝没有刺杀太子殿下之心!成亲当晚,我当着殿下说的句句属实,望大人明鉴!”
说完,目光灼灼看向审问之人,身体紧绷着,胸口也微微起伏。
虽然,那些实话在成亲当晚就向太子殿下仓促“坦白”过了。但在拔剑相对的情形下,说他是主动坦白显然有点可笑。
实际上,褚九啸刚掀开盖头就一眼就识破他的男子身份了。
慕青琊心里在打鼓,现在要如何回答,才能让褚九啸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不等他思索,审问的声音又重重落了下来。
“你说庐州没有慕青雅公主,只有皇子慕青琊,而你就是当今皇子慕青琊,父王乃当今庐州圣上慕腾,母妃为卿妃!可有证据证明?”
慕青琊微拧起眉头,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
他在打算来大萸之时,就已和母妃合计好。要向别人证明自己是自己,恐怕是罄竹难书之事。
就算他拿个玉佩或什么劳什子来证明他是皇子,他们必然是不会全信的,褚九啸决计不是好糊弄的,最后恐怕还是得通过他褚九啸的方式去证实!
思及此处,他索性大着胆子豁出去了。当然神态是十足毕恭毕敬的。
“太子殿下,大人对我交代过的话,想必不会全然相信,所以我自然是不能自己证明自己是皇子。要想确认也很简单,请大人快马加鞭派人书信与我父王母妃证实,两日便可知晓。”
底下狱卒侍卫听闻此话,均面面相觑。心道此人实属胆大,不知死活。
那审问的近卫听了,眼皮一跳,手上的惊堂木捏了捏,原本一丝不苟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如果细看的话,一旁端坐的褚九啸,表情竟也有一丝丝玩味。
慕青琊说的确实不错。
前两天褚九啸已派人马不停蹄去了庐州交涉问责,谁知那庐州王竟然承认了把皇子假扮公主送来和亲这件事,还亲手写了封信让信使带了回来。
信上这样写着:“寡人自知不该欺瞒殿下,将吾儿慕青琊扮成公主送亲,如殿下不喜吾儿,要打要罚要杀,全由殿下做主!为表歉意,寡人愿按照殿下的意愿增兵至五万……”
昨日在太子府内,当褚九啸把这信给到那近卫,他一读完,竟目瞪口呆!
早就听闻那庐州王性情古怪。可能做到理直气壮地把儿子送来和亲,还不怕得罪大萸。真是闻所未闻!
天下当真还有这样罔顾伦理的父亲?奇闻也!
褚九啸双目一凛,开口问:“卫将军,这事你怎么看?”
那名近卫原来名叫卫长烽,是褚九啸手下的一名将军。既随军打仗,也做贴身近卫,是他身边不可多得的心腹。
卫长烽仍是无法理解,一把抖开手中的信又看了几眼。随后微皱着眉头回道:“殿下,这事儿,实在很蹊跷!”
褚九啸赞同地点了点头。
卫长烽想了想,总觉得还漏了点什么。
又问过褚九啸:“这庐州王全然不提为什么送他儿子过来,也不管他儿子死活,只说全由殿下做主?这是什么意思?”
褚九啸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剑,从榻上起身,踱步,一时不语。
卫长锋蹙眉抚须反复猜测,他再次开口询问:“而且,我国虽强盛,但如今要向那庐州王借兵守城,分明是有求于他,自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不能真杀了他儿子吧?”
褚九啸也不嫌啰嗦,只任由发问,却仍不作答。
他背过身去,看向窗外暮霭沉沉的天,沉思片刻。
天似乎又要下雪了!
……
这些年他在战场上兵戈铁马,经历太多风霜血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骄傲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被人人宠坏的小皇子了。
他长大了,也成熟了,也变得更有雄心壮志。他要的是统一各附属国,百姓富足安稳。
作为未来的君王,他知道凡事都要更多加思虑,顾全大局。何况现局势多舛,如履薄冰,若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冷窟,万劫不复。
父王缠绵病榻多年,身体日渐虚弱。他晋升太子后,除了上朝听奏,父王已将政事尽数移交与他,以便安心养病,颐养天年。父王要是知道此事,定会受刺激加重病情。
如今,只能派人去请罪,说和亲公主因长途跋涉身体不适,贸然请安怕惊扰圣上,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而东南边境,正与梁国苦战多时,日前前线告急!还需加拨将士粮草前去支援。
这些年大小国逐鹿天下,纷争不断!大萸虽攻城攫地不少,亦损兵折将无数。因百姓流离,纳税缴粮也是时有时无,长此以往,国库总有入不敷出之时。
而今,巩固夺取的城池,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正道。反之,城中百姓若因困苦揭竿而起,届时又是生灵涂炭。
周围各国表面上虽已臣服,但难免不会借这些城中百姓来大做文章。
若不是万不得已要借兵守住这些城池,他断然不会与庐州王联姻,更不会闹出这等幺蛾子事情!
褚九啸蹙着眉头思考,掌心不由收紧又松开,一个抬头瞬间便有了主意。
他转身对着卫长烽道:“既然全凭我做主,杀不杀,自然由本王说了算!明日先把那慕青琊审了!另外,派人回复庐州王,说那五万兵马我收下了!”
“殿下的意思是,兵照借,人照审,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么?”
“嗯!”
卫长烽恍然大悟般敲了下脑袋。
对呀!反正管那庐州王在打什么鬼主意,目前看来,慕青琊还被扣押着,殿下也毫发无伤,看不出来会对他们有什么威胁。等审一审,刑罚重压之下,是人是鬼終究会露出马脚来……
所以,这就可以解释,慕青琊被抓进来的前两天,他们什么也没做。
因为彼时情况不明,得先派人了解情况,等收到庐州王的信知道了由头,这才审问起来。
不杀慕青琊,不代表人不会遭罪,审问过程掉层皮卸个胳膊腿那很正常,倘若那庐州王听到消息按耐不住疼子之心,必定会有所行动。
双方各怀心思,牢狱的空气似乎凝结了瞬息。
突然,卫长烽提起惊堂木一拍,借着响声很快掩盖了自己刚刚露出的微妙表情。
“休得无礼!且照你所说,我当你身份是真的。那你再回答我一句,你既是男子,为何你父王母妃还执意要送你来和亲?你们难道不知欺辱我国是大罪吗?为何不直接光明正大说明你的处境再把你送来?”
之前凛然到近乎木讷的脸,陡然变得异常严厉!
慕青琊一时语噎,竟像被问住了。他低下头,像是慢慢回想。
但卫长烽也出奇地有耐心,没再催促,板着脸等了半晌。
慕青琊才慢慢抬起头,眼底仍一片清明,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十八年前,我母妃的兄长因私养亲兵意图谋反,而被下令满门抄斩,母妃本应被株连,但恰巧怀孕,才侥幸得命进了冷宫。”
他声音变低了些,眼中流露出难言的情绪。
“那腹中胎儿正是我!因母妃不被株连,已让各皇子母族朝廷上下有诸多不满。父王为避免争议,等我出生后便对外宣称是女儿身。冷宫之人,处处比下人还低贱,受尽欺辱,母妃与我也只求能平安度日。直到一个月前,有天夜里莫名起了大火……”
慕青琊边说边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好像眼前真有的火在烧。他抓紧了袍角,将冰冻的手指扣得愈发乌青。
“幸好,冷宫管事带人救下了我们。只是明枪易躲,那把暗箭,却不知何时再来……况且我与母后势单力薄,外族也再无依靠,要是有一日随便被人拿个由头,我只能如那蝼蚁任人拿捏,更是无法保护母妃。
谈及此处,他目光飘远,似乎回到了过去。
“这些年,我与母妃相依为命,母妃她…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毁,我又怎能背井离乡离她而去!我只憎恨自己不能保护她。但她…恳求我……甚至用绝食来…让我务必要投在太子殿下的门下!她与我说,与其等死,若能前去和亲,向殿下您诚心禀明一切,或许以后还有一条生路。母妃恩情如斯!或许只有我离开了,母妃才不会因为我的存在再受到别人迫害。太子殿下,大人,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他神情十分怆然,又自嘲般轻轻地笑了。
“我愿诚心投在殿下门下,今生今世不求谋个半官半职,只求做个门客,供殿下差遣。”
慕青琊当然很清楚,大萸是不会容许一个别国皇子在朝堂之上的,所以他只能把姿态放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