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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   天方破晓,步惊云提息撤掌,幽幽敛气回庐。又是一夜贯功护元,步惊云面色灰白,可也只是将内息稍做调整便揽了聂风准备起程。
      距边关已是路途无几,他现在只希望早一步找个水米不愁的安身之处,能让他和师弟好生休养。
      车轮发出吱辘辘的嘶哑低鸣,犹如垂暮老者的嗟叹。
      日头终于升了上来,光照不亮却辣,辣得每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一片细碎的疼。奈何人如何武艺高绝,也终是逆不了天。连日来的荒漠跋涉已令步惊云的皮肤呈现一种桐油色,微微地漾着红。
      目力可及之处已是可见依稀院落,男人平实的步子忽似生风,将两条车辙印远远抛了一路。

      日上三竿,步惊云终于来到一农户前。户主似是出外贩皮草去了,只留妻女在家。妇人倒也热情,见二人风尘仆仆心知北线一路困苦,她虽见惯了此地过往行人但从未见过这般单枪匹马身无辎重便能横跨荒漠的,连忙端了茶水和馍给他们解渴充饥。
      聂风还吃不了面食,妇人一拍大腿招呼二人进院休息,不消半刻已从屋里端了米汤出来。步惊云虽是话不多说,面色却也罕见的随和,待妇人屋里屋外跑了一圈他已默默将院角的圆木劈作了柴堆。
      这家丫头约莫八九岁,眼睛滴溜溜的水灵,比起比她见过的镇里宰牛的伯伯都要壮出一整圈的闷葫芦,他显然对车上那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大哥哥更感兴趣。跳上跳下地绕着板车转,时不时抿弯了嘴怯生生地去撩一下斗笠。
      “果果别胡闹!”
      妇人轻斥,拍下她去够帽檐的小手。
      步惊云不知何时也已来到车前,尽管对方未开口妇人还是在第一时间看明白了他眼里的意思,将手里的陶碗递上便拉着果果坐到门前台沿上。
      起初在门口乍见此人,虎背熊腰,虽是相貌非凡但目露煞气,妇人心中实是一阵惊悸,唯恐来者不善。但见他对车上之人无微不至,事必躬亲心里顿时踏实许多,甚而生出几分好感。
      这儿离关口还尚有几里,但食水业已有了保障,说来此二人也早怀避世之心,返回中原本不急于一时,可步惊云对妇人诚言留宿之意仍是一语谢过,转眼即推了板车向边镇走去。

      沿着山坳行了半柱香的工夫,眼看前边儿不远就到镇口,步惊云反倒将步子缓了下来。
      觅得一处石窟窿落脚,步惊云抱了聂风在地上坐下,双掌一翻已然抵上聂风背门。
      这窟窿就像被剜去的一个口,步惊云背对岩壁屏息凝神。
      从今早离开石圈后,他就一直能感觉到某种视线。事实上对方也一直将气息藏得极好,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步惊云。历尽千劫,掌控死生的步惊云。
      任何活物都逃不出他死神般的嗅觉。

      他知道对方在等一个时机,那他便给他们一个时机。

      再往前即是人口密集之地,清算起来多有不便。诚然步惊云并无多少悲天悯人的心肠,但他这个师弟若要转醒,自己亦免不了一场东奔西走。
      步惊云微阖着眼,但视野却能将所有来路一览无遗。不用担心背后空门,也是他看中此地最重要的一点。

      “想来以步惊云他们的脚力不应现在还未入关,原来他每至日落时分都会为聂风贯功疗元是真的。”
      “哼,聂风未醒便好,我本还担心路上情报延误状况有变,待过个一时半刻量他步惊云如何功力高强真元也必有耗损,那时便是最佳时机!”
      “你们现在即便散开吧。”
      一把老神在在的儒雅嗓音在四人耳际响起,可若真去细辨,立于一步之外却又听不见半分响动。
      那人白袍宽袖体态雍容,看着是个出家人。
      闻言,另四人噤声看向他,既而互换眼神微一点头,崖上霎时便只剩白衣和尚一人。
      和尚眯眼,原就窄小的双目看去就似阖成了一道缝,可缝里透出的精光却森森的渗人,仿佛能穿透岩壁一般。
      顺着他所站之地向下望去,正下方俨然就是步惊云所处石窟!
      而此时这个男人仍旧微阖着眼,一脸泰然。

      妖冶的霞光一寸一寸往下沉,带着铺天蚀日的美。
      当第一缕晚风卷起沙尘,扬沙骤然鼓噪如洪,由远及近海啸般翻涌而来!仔细一看,竟有四道气浪破空卷土飞驰而至,但近乎同一时间,奔腾的气息四散一空。平地上赫然立着四道人影,正是绝心的部下,四不群。
      四人脸上皆是一阵青一阵白煞是诡异,适才激烈的攻势骤停并不是因为他们小心谨慎,而是眼前淡定自若的男人以戾气将之化于无形!步惊云仅是冷冷瞥了眼来人便又专心运功,再不多瞧对方一眼。四不群在中原春风得意惯了何时遇过这等将其视若蝼蚁之人,脸色自是又臊又怒,可又偏偏发作不得。
      因为遍历江湖的经验正向他们重复传达着一句话——一句来自前方不动如山的男人心底的话:想死的,就尽管来。
      见四人战意疲软,崖上之人顿明四不群是苦于找不到破绽下手,而此人非但不急不惧,末了嘴边还浮起一丝冷笑。只见他心念一动劈掌直下,山崖立时爆裂轰然碎至山底,势将风云二人葬于乱石之下。
      四不群心知肚明,无悲的魔佛手劲破山河可此招绝非杀招,而是逼步惊云露出破绽。果然,步惊云陡得双目一睁,披风已灌足内力携起一阵罡风将头顶倾泻而下的石块尽数弹开堪堪护住他和聂风。
      待遮天蔽日的尘雾透出光来,四不群猛然发现步惊云正立于自己头顶上方三丈高处,冷眼睥睨,俨如神魔!尽管双手抱着聂风步惊云仍是仅仅足点落石便能凝身半空,突见他脚尖运劲顿将足下巨石蹬向四不群。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步惊云倒是气定神闲翩然落地,也不理会对方是否有那个闲暇回答。不过他似乎也没指望对方老实答他,只旁若无人地将聂风放下扶靠在石背上。
      四不群也并非什么善类,能在绝心手下办事必有其过人之处,其中数不休轻功最为了得,一个晃身破开烟尘当仁不让打起头阵。四不群之所以能叱咤江湖不仅因其各有所长皆为个中高手,更因四人占尽了快、烈、劲、奇,只见四者轮番抢攻相辅相成威力慑人。
      可若论快烈劲奇反覆无常试问又有谁比得过步惊云的排云掌!
      四不群绝招尽展竟未能使步惊云挪动分毫,而聂风在其身后也亦如往常睡颜安然,天塌不惊。
      就在除不休外的其余三人闪避不及被掌劲掀上半空时,步惊云忽觉面门一凉,无比熟谙的一招已从四面八方直扑而来——正是聂风的“暴雨狂风”!但眼前使出这招的人却不是聂风,来人虽以指代腿却亦尽得暴雨狂风真谛。原来无悲临行前曾得绝心授意,风云相生亦相克,若想破步惊云只须以聂风的招式相拼,定能出奇制胜。
      步惊云第一时刻确是心下讶异,此招着实惊艳但对其中法门步惊云更是比世上任何一人都了然于胸,不假思索便挥掌取其唯一破绽。然而,他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因为一双手已经分毫不差直捣胸腹。
      他未料到暴雨狂风只是虚晃一招,无悲真正要使出的却是他最阴损的一式魔佛手——佛问魔心。奈何以步惊云体内霸道雄浑的内功底子,对方势能撕肠裂肚的掌劲仍是切不进他皮下半寸,但也足足将其迫出十数丈远。
      被激烈反斥的内劲飞震一路,足一点地步惊云便心道不妙。

      来人既知就算合力亦胜不了他可依旧处处相逼,尽管下手次次杀招,对阵中的杀意也总是一瞬即逝,那即是说,他们的来意根本不是杀人!

      “风!!”

      在步惊云被震开的刹那不休已同时挟起聂风向镇上疾掠而去,深知对方强如神魔不休不得不施展十二分`身法,此刻竟已相去一里!
      绝心令手下阻风云返回中原,只因担心二人阻挠大邪王诞生,可他亦明了当今武林论谁也奈何不了此二人,当得知聂风神魂未醒这才心生歹计。
      以他对步惊云的了解,倘若能从他手里劫走聂风,他若不将中原大地翻个底朝天他就不叫步惊云!
      而这于他更是一箭双雕的美事。

      此举意义非常,无悲和三不群犹自窃喜了不过短短一刹脸上顿又凝重如山,只因任务最艰险的部分这才开始,便是如何拦住盛怒之下的步惊云。

      “挡我者死!!”

      飞快互换了下眼神,面对目眦欲裂嘶吼着奔来的狂暴死神,四人皆鼓足十成功力只求缓他一时,最初争胜之心早已荡然无存。
      但此刻的步惊云不再给人留有任何余地,他双掌一推一翻竟真将地面撕裂!如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碎岩断壁自步惊云脚下裂开带着同样毁天灭地的掌风径直向无悲等人噬去。
      直到亲眼鉴证此招,无悲真正是信心俱碎,急忙高呼“别做无谓牺牲!”领着众人于千钧一发避开这绝命一击。
      步惊云足不沾地朝不休离去的方向飞驰而去,他眉头深锁,双目凶光迸射只差逮住猎物便将其撕碎。自廿年前两场惊天动地的血战以来,步惊云再没有像现在这般血脉偾张。
      无悲和三不群远远地跟在后头,无人再敢提拦截一事。

      一路追至镇口步惊云非但未截到不休,眼下更是被身前之景镇住脚步。
      无悲等人亦是大惊失色,因为他们看到一具尸体,更确切的说已是尸块,他们皆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双手亦沾满血腥,可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诡谲的景象。而令他们霎时面如死灰的最大原因是,那些已辨不清部位的残破肉片上零零碎碎挂着的,是不休的衣饰。
      而聂风却是不知所踪。
      无悲反应甚快,另三人也心念急转,眨眼间四人已朝不同方位急速离开,竟连战友的尸身都不顾了。
      凡是五感尚存的,这一刻都能清晰异常地感受到白发男子周身弥漫的冰冷死气。而无悲等人尚能保住一命多亏了步惊云多年积下的沉稳,尽管现在的他仍旧无法平复,脚下土地龟裂沉陷,是他将体内霸烈怒气散入地下所致。
      幸而这些杂碎之间没有与聂风有关的痕迹——这已是步惊云冷静的底线。

      指尖抚过地上血印,竟已凉透。
      北方夜幕沉得早,此时地上泼溅状洒出三米有余的血痕宛如黑褐色的蛇群,朝步惊云血口噬来。
      然那人只反复审视着碎尸的切口和形状,面色复杂,游移不定。

      不休的死实属诡异,因为他死于一种在这世上根本早已不复存在的手法之下。
      如果他没看错,能以这种方式杀人的,他只见过一人,一个理应于廿年前就已身死名灭之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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