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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打雪仗 ...

  •   雪一连下了半旬,初来时还温柔缱绻,一觉醒来就下成了大片的柳絮,如果说整座城市在雪色笼罩下多了古朴,真到大雪封路的时候,便什么美感也没有了。天与地是一样朦胧的两抹银白色,谁都分不清哪里是否盛开了白梅。

      大雪压垮了院子里的树枝,邵女士的小花圃则更遭殃,连竹板打的围栏都被完全没住,看不见半点田园的痕迹。

      暴雪过境,为保证学生和市民的安全,各地学校被迫陆续停课,政/府也再三发出安全通知,提醒市民朋友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叶家少有的度过这样漫长的三口时光。

      关掉今日的广播,叶绍瑶趴在锁紧的窗台,拨弄阳台上幸存的花草。

      “这哪能外出,雪都能没过我膝盖了。”

      邮政局停止了送报上门的服务,叶先生只能从一沓旧报纸里翻翻看看,开解女儿的抱怨:“我们瑶瑶学过什么描写雪景的诗?”

      在父母灼灼的目光中,叶绍瑶如汇报表演般声情并茂地朗诵了《江雪》、《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串烧。

      还好古诗学得及时,否则依邵女士三句不离学习的脾性,她又得被关在卧室里苦苦读书。

      “我闺女的语文真是不错。”

      难得能从妈妈嘴里听到好话,她一个尾巴翘上天,得意得忘了形。

      “要是数学能提上去就好了。”

      她一直没把61分的数学半期考试捅出去,甚至未雨绸缪,连半期考试的消息都一同隐瞒下来。虽然在及格线上低空擦过,但成绩单上明晃晃的倒数实在拿不出手。

      “你们还没有半期考试?”邵女士操作着收音机,漫不经意提了一嘴。

      “没有吧。”

      到底是有三十多年生活阅历的成年人,大脑快于耳朵抓取出关键词,睨了她一眼。

      小姑娘频繁眨眼,眼珠乱转,手指快绞成麻花状。

      “既然没考,那咱们就直接在期末见真章。”

      北方冬季漫长,寒假也格外长些,为了不让雪情妨碍教学,实验小学在上半学年的期末考试都格外早。

      等这场雪消融,松枝重新探出脑袋,车辙能在路面上碾压过去,洁白无瑕的雪下就是真实的干净或丑陋。

      不过在证明能不能打赢翻身仗之前,她还有其他重要的事青去做。

      雪后初霁的日子,满大街开始撒盐的工作,叶绍瑶走在上学路上,手里握了一柄雪锹,看着环卫工人手起盐落,像是在施展什么除雪的魔法。

      今天是暴雪后第一天复学,学校早已经给每个年级划了公共区域,在正常上课之前,得先把积雪都铲走才行。她今天特意拿了家里最大的铁锹,准备大展身手。

      铁锹光长柄都足有她那么高,乍一看气势不输,其实三两下就把她的力气耗没了。

      叶绍瑶坐在雪地里,被刮起的寒风吹迷了眼,二年级负责教学楼侧的露天区域,同学们各自拿着工具开始干活。

      季林越踩着上课铃才姗姗来迟,拿了一把小笤帚。

      叶绍瑶合理怀疑这是他是想偷懒,这竹梢笤帚还没教室里的簸箕大,怎么看都像小时候扮家家酒的玩具。

      “你是不是想偷懒啊。”

      她自作主张和他换了工具,还是小巧的玩意儿更称手,挥起来的风带起一片松散的雪意。

      早上的第一节课没有在教室进行,按校长的话说,这是对他们的一场劳动教育,要学生们体味保洁阿姨的艰辛,感受保持良好环境的不易。

      “不就是没赶上趟,”一个高年级男生挎着书包,一瘸一拐姗姗走进校门,“这天气骑车真要命。”

      湿地易滑,别说扫地阿姨,连盯班的班主任都没来几个呢。

      她回头想找季林越咬耳朵,调侃校长的冠冕堂皇,却看见他正在地上和同学堆雪人。

      “你果然是在偷懒。”

      那小伙伴先告状:“季林越刚才还问我,说这个雪人像不像你。”

      “你才没眼睛没鼻子没脑袋!”叶绍瑶顺手用笤帚打在他的棉服上,对方笑着跌在雪地里,把本就简陋的雪人砸得更歪了。

      “我要举报你打扫不认真。”

      哼,她可是有杀手锏的,班里的同学都怕这个。

      看发脾气的姑娘动起真格,季林越收起讨嫌的样子,在她耳边故作高深透露机密:“其实校长刚才就电话联系了一辆铲车,他上班就走我前面。”

      “真的啊?”怪不得一向勤勤恳恳的小子也明目张胆偷懒,原来是她在白费功夫。

      那还等什么呢?校长在进行完形式的慰问后已经返回办公室,这会儿可没人在操场附近值勤,叶绍瑶拉起季林越就往那块宝地冲。

      今年学校引进了浇冰的技术,刚入冬就把室外操场泼成冰面,课下的孩子们宁愿剥离暖气也要全副武装在冰上打出溜滑,最后横七竖八倒在地里,回教室时尽是裹满一身雪水的埋汰样。

      虽然铺上冰面的操场极具吸引力,但季林越本着安全意识一路劝她:“冰面很久没有维护了,这几天又积了雪,很容易摔倒的,咱们还是回去拿着笤帚做样子好了。”

      叶绍瑶甩开手,嫌他聒噪,捂着耳朵跑走了:“你就像那个整天念咒的唐僧。”

      劝是劝不动的。她能够想到的点子,几乎成了全校学生的共识。

      铲车带着引擎声驶入学校,被喇叭轰走的学生往操场跑。先是稀稀拉拉的几个男生,又一群女生从教学楼穿来,操场上的学生越聚越多,直到很难分清小团体的界限。

      “起开,该换你拉我了!”

      “我就该把家里的雪橇带来!”

      谁也没管冰面平滑与否,和伙伴们手搭手开始了一场浩大的打出溜滑。

      “季林越,我们也去玩呀。”叶绍瑶把季林越往里拽,试图带他进入沸反盈天的世界。

      季林越摆摆手:“有些幼稚,我不去。”

      叶绍瑶笑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别装成……啊!”剩下的话到嘴边,转成一声惊呼,一阵冰凉钻进领口,雪渣子附在脖颈上,又冷又痒,吓得她直哆嗦。

      她生气地转头寻找始作俑者:“谁啊!”

      “不好意思啊,我打偏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举手致意,随即用另一只手里的雪球向原定的目标砸去,“你有本事别跑!”

      叶绍瑶并没有咽下这口气,对方吊儿郎当的口吻反而勾起她的胜负欲,即便她从没见过那个高年级的男生,她依然蹲下身团起雪球,然后朝着他的方向狠狠释放。

      季林越也学她蹲在地上,用双手压紧雪球:“你还需要雪球吗?”

      怕被对方压倒性报复,她没有恋战,打算先开溜:“他没发现那个雪球是我砸的,我们快跑。”

      跑是没有跑掉的,不知道谁起的头,打出溜滑的队伍最终变成了一场打雪仗的混战,有意的或无辜的都被卷了进来,大家各自为阵,不管对方高矮胖瘦,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帮谁。

      叶绍瑶没能顺利溜走,一路上被好多溅起的细碎雪块误伤,她只能被迫加入战争,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四周扔,直觉指挥她束好围巾戴好帽子,靠着盾甲逃离战场。

      有嗓门大的学生贴着窗户报信:“校长来啦——”

      操场上人头攒动,匆忙四散回到班级,预备铃适时打响,叶绍瑶打算回公区取工具。

      “我东西呢?”她刨开被倒在花坛里的雪堆,这堆没有,那堆也没有,地砖已经被铲车清理干净,肯定更是藏不下一把铁锹的。

      邵女士早晨还千叮咛万嘱咐别弄丢了,这会就真丢了。

      下课,季林越偷偷串班,把自己的笤帚给了她:“你先把它拿着,中午去保洁室找找,也许是保洁阿姨错拿也说不定。要是没找到,你拿个笤帚应该也能向你妈妈交差。”

      她收下他的恩情,依言求学校的保洁阿姨带她去保洁室看了几眼。她的铁锹坏了小半边手柄,模样很不协调,在一众工具里很是扎眼。

      “还好我不用被骂了。”刚才翻雪堆做无用功的时候,她甚至已经把挨屁股蛋还是挨手板心都选好了。

      别说,季林越可是帮她找回东西的大功臣,自此,叶绍瑶逢他就夸大好人。

      “大好人,我们寒假一起去哈市看冰雪大世界吧!”

      季林越背上书包摇头:“大好人的寒假已经被排得满满当当。”

      “你要参加比赛啊?”她难以置信,难怪这段时间他一直跟着编舞老师练节目呢。

      “是市级的比赛,不过我得先通过区级赛的选拔,也是寒假的事。”他点点头,“而且,妈妈还给我报了数学竞赛,让我去试试。”

      季家父母对孩子各有要求,季先生希望季林越继承他的衣钵学习滑冰,温女士则更看重他的学业,学习奥数也是她的主意。

      “好可怜。”

      寒假本来就该愉快玩耍的,可是她又有点想去看他比赛,好纠结。

      ……

      打从期末考试一开始,叶小姑娘就开始给邵女士做功课,天天在她耳边叨叨滑冰长滑冰短,让她误以为女儿是想上冰场了。

      她问:“数学及格了?”

      “及格了!”多亏季林越押中了题,她不仅及了格,还提前交了卷呢,连数学老师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邵女士正在剥橘子,语调始终放得很轻:“有八十分没?没有甭想。”

      叶绍瑶气呼呼的回嘴:“你耍赖!”大人怎么也可以出尔反尔呢。

      硬的不行来软的,她又换了一套攻势,开始承包家务活。

      哪知道邵女士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恶作剧似的让她东扫扫西擦擦,乐在其中。

      “妈妈,我就是想去看季林越比赛,他明天就要参加选拔赛了。”

      清闲了几天的邵女士彼时窝在沙发里吐瓜子皮,电视里演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齐天大圣次次破了白骨精的谎言,唐僧却一意孤行,念起恐怖的紧箍咒。

      听见女儿伴着片尾曲哭起来,她撒手撇下瓜子,拿着纸巾替她擦拭眼泪:“早说是去看季林越,你跟着你温姨去就是。”

      北风南下,又一场大雪纷飞,叶绍瑶坐上季先生新入手的小轿车,和季家一起去往云河区的体育中心。

      “闺女,叔叔的小汽车不错吧?桑塔纳,华夏红。”汽车缓慢行驶在铺满积雪的路面,乍一看像是从雪里拔地长出来的。

      叶绍瑶点点头,转身和旁边的季林越私语:“和咱这儿的出租车也没差啊。”

      汽车开进体育中心的大门,迅速成为洪流中的一滴,叶绍瑶从没在大街上见过那么多汽车,她不禁感慨,岸北的有钱人越来越多了。

      “走吧。”

      场馆里面塞满了人,观众席都是三五一团的亲友,即将上场的孩子们被赶去候场的更衣室,各校的礼仪部举着花花绿绿的牌子,整个云河区的中小学校都相聚在这里,统一进行赛前选拔。

      季林越拎着表演服和冰鞋和他们短暂道别,被志愿者带去候场,叶绍瑶和季父季母挤在一块,俨然像一家三口看表演来了。

      季先生时隔多年重见冰场,情不自禁提着学冰往事,温女士显然已经听倦了,在密集的话头见缝插针:“闺女,你去看看其他学校准备得怎么样。”

      叶绍瑶一扎紧人堆就急缺安全感,小时候妈妈给她讲过很多故事,落单的小孩子很容易被陌生人拐走,而那些坏人往往就是利用人群掩护自己。

      她在选手候场区胡乱扫了几眼,给季家父母捎去安心:“季林越肯定能被选上的。”

      虽说这只是一场区级选拔赛,但场面并不亚于任何一场正式赛。比赛分中学组和小学组,每项每校最多只有两席名额,即该校的前两名。

      场馆拉灯又亮起,主办方请来了已退役的全国知名花样滑冰运动员对本次比赛做现场解说。

      “哇喔,好大的场面,”叶绍瑶坐在山顶,看不清冰场上被光束环绕的全国冠军是谁,却从他的滑行动作认出来,“这不是穆教练吗?”

      她完全放下紧张,就好像回到新世纪学滑冰的日子,听教练在课前鼓励学生多多尝试,那股亲切劲儿,她恨自己不能替实验小学的女生上去滑。

      按捺住心里的归属感,头顶的音响传播着比赛规则:比赛按“中学组——小学组”的顺序,分两个比赛日进行,十个选手为一小组,一一展示短节目内容,时间2′40″±5″。

      直到天色暗下来,小学组的男单才开始。

      此时的叶绍瑶已经靠在温女士的怀里睡过两觉,咂巴咂巴小嘴翻了身:“这比赛有够漫长的。”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那么多学校的名称。

      还好双人滑和冰舞不在比赛范围内,小孩子们的节目音乐多是优雅舒缓的琴曲,简直比感冒药的副作用还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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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打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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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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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