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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孔明灯的愿望 ...

  •   季林越手把手教的广播体操,叶绍瑶还是没记牢。

      但她练出教龄二十年的老教师姿态,靠大家的悟性,把一班教成校运会一等奖的水平。

      领奖台上,叶绍瑶代替全班接受这份荣誉,人生第一次捧着红艳艳的奖状,眼神飘忽不知该看哪个镜头。

      那天气温回暖,冷热适宜。

      她脱下外套系在腰间,放学路上都是轻飘飘的,像罐子装满蜜,晃一晃就溢出来。

      “你看,我的功劳呢。”每个字都带重音。

      “嗯,”季林越别开头,“我都能把证书上的五十二个字背下来了。”

      叶绍瑶最后嘚瑟一把,做着怪相:“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季林越的步子大些,偏偏今天走得还快,她有些跟不上。

      “慢点走,我妈妈说了让你陪我回家。”

      以邵女士的家庭地位,一句废话也是金科玉律,叶绍瑶很少敢冒着挨打的风险忤逆。

      季家父母最近忙,邵女士也多带两个班,一下无法抽身,只能让两个小朋友结伴回家。

      温女士大概也是这样嘱咐儿子的。

      故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叶绍瑶和季林越都为谁送谁回家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她倚老卖老:“每周一三五你送我回家,星期二和星期四我送你回家。”

      季林越想举手否决,她直接耍无赖:“两个月前,你还肯叫我一声帮主,现在帮主需要你,居然还反抗。”

      反抗当然无效。

      季林越任她带路拐进街边小卖部,指着冰柜一顿吩咐。

      “我要老中街冰棍儿。”

      “雪莲也行。”

      “叔,娃娃头还没货吗?”

      叶绍瑶嘴里倒豆子,手提塑料袋越来越重。

      季林越劝说:“再过几天要下雪,不能多吃冰棍。”

      快十一月了。

      去年这个时候,岸北已经下了初雪。

      叶绍瑶没有执着,狡黠道:“那我吃辣条。”

      “一袋。”

      “成交。”

      撕开包装,第一根辣条得给季林越,权当他教广播体操的谢师宴。

      “我不能吃垃圾食品。”

      “好吧。”

      这是叶绍瑶料到的。

      他家教严,哪哪都不被允许,像背了本“活家规”在身上。

      余下的路不长,女孩忙着掩盖偷吃的痕迹,话也顾不上讲。

      到家门口,她抬了抬手肘,含糊说再见。

      “叶绍瑶。”

      “叫姐姐。”

      季林越无视她的要求:“穆教练周六回岸北上课,你来不来?”

      “穆教练回来了?”叶绍瑶点头,“我当然去。”

      新赛季开启时,穆百川接到国家体育总局邀请,赴北京参与冰雪人才培养研讨大会。

      顾不上两头,只能把学生们训练时间往后挪。

      正巧赶立冬前回来,立马通知恢复教学,说要试试从北京带回的新器械。

      ……

      季林越只是那么礼貌一问。

      虽然他答应教叶绍瑶滑冰,也没想过能看见她出现在单元楼下,大张旗鼓地背着冰鞋。

      毕竟他们暗度陈仓,瞒着邵女士进行非必要的课外补习活动。

      “邵姨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叶绍瑶吹嘘自己瞒天过海的英勇事迹:“我可聪明了,把冰鞋装进书包,妈妈以为我来你家写作业。”

      邵女士还好心骑车载了她一程。

      “这不好吧。”

      两家妈妈经常打电话唠家常,要是一句话没对上,他俩都得屁股开花。

      “那你也编个借口,”叶绍瑶想,“就说你上完滑冰课再教我数学。”

      她发动脑筋想鬼点子,鬓角的头发都薅掉一根。

      身后是保险门栓落锁的声音,钥匙串在碰撞中收进包里,温女士拎着垃圾姗姗来迟。

      “这不是叶家姑娘吗?”

      叶绍瑶先发制人,扳了三根手指头表忠心:“温姨,我要和季林越去冰场学数学。”

      “林越告诉我了,说你想学滑冰,让我一起瞒着。”

      还真是坦诚。

      叶绍瑶回头冲他挤眉弄眼。

      就直截了当说了,也不替她的面子想想?

      季林越点点头,面子不能当饭吃。

      温女士借道丢垃圾,给停在棚架的摩托车解锁,扣好头盔,才打断两个小朋友的眉来眼去:“一起去吧。”

      叶绍瑶换了副面孔,抱着书包甜甜地回:“好啊。”

      先一步跨上后座,她还不忘使相。

      不会保密的家伙。

      ……

      时隔两月重返冰场,学员们多多少少都不适应,穆百川厚道,给了半小时热身。

      但他骨子里是个严苛的人,热身结束就要考察跳跃,懈怠的人加训。

      上课时间,教学空间做清场处理,叶绍瑶扒在板墙上望眼欲穿。

      她被禁止入内。

      穆百川像天平,难得没有向着她:“事情得一件件做,只有完成本分,才能有资本畅谈兴趣。”

      听没听懂不知道,叶绍瑶只顾上看季林越累得够呛,滑圈落在最后。

      等路过眼前,她小声挑衅:“几个月没滑冰,这么拉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季林越剜了她一眼,开始狠狠加刀,吭哧吭哧冲到队伍前面。

      “谁在那儿练速滑?”

      取个水杯的工夫,穆百川看见一个崽子滑出去,恍然以为看了竞技比赛。

      “让你们放松腿部肌肉,不是让你们弯道超车,”他看着名单确认,“季林越,你来给我当助手。”

      这节课的安排宛如复健。

      各种组合步法自带催眠功效,叶绍瑶看着觉得寡淡。

      “刚才检查跳跃,发现你们有个通病。”

      叶绍瑶坐直,知道正餐来了。

      穆百川拿季林越开刀,让他作六种跳跃示范。

      “小季的高度比较充足,但转速不行,”他说,“想要升两周跳,就得想办法通过收紧核心提高转速。”

      收紧核心,说法有些抽象,孩子们不知该怎么做。

      “除了箱跳和抛接药球,冰上训练也能调整核心控制,”穆百川介绍自己的新家伙事,“这是吊杆,辅助大家尽快找到跳跃和旋转的感觉。”

      季林越很快穿装完毕。

      几个连续转三找到进入刃,穆百川拉起杆头,开始腾空。

      瞬间失重,耳边只剩风的呼啸。

      “浮足搭紧,别盘腿,手护在前胸。”

      听到碎散的指令,季林越机械照做,落冰时才勉强站稳。

      “这只是示范,吊杆主要用于陆地练习,第一次上冰尝试就能落稳已经不错了,”穆百川解开绑带,拍拍他凌乱的头发,“老冯说得对,你的平衡果然不错。”

      有了出头鸟,其他学员也想排队体验新东西,很快把一试为快的小身板挤出人群。

      “季林越!”

      叶绍瑶被挡在门外,只能手口并用引起注意。

      “感觉怎么样?”她问。

      “头有些晕,但还好。”

      “那你给教练说说,我也想玩。”

      她刚才已经穿上冰鞋,连鞋带都系紧了,焉有种非上不可的架势。

      季林越并不建议她贸然尝试:“你很久没上冰,会闪着腰的。”

      叶绍瑶兴致正高涨,努力证明自己做好准备,高抬腿做得格外标准:“我活动开了。”

      “不可以。”

      “你答应了教我滑冰的。”

      今天的课程快结束了,她已在场外干瞪了两个小时眼睛。

      从没这么眼馋过。

      季林越见不得她可怜巴巴,勉为其难:“好吧。”

      “天啊,甩干机来了!”

      吊杆上的孩子被高速吹开了手,无力荡在风里。

      学员们张皇散开,唯恐避之不及,叶绍瑶得以看清那个吊杆……和绑在吊杆上的人。

      双目紧闭,五官紧缩,肩颈僵硬,动作变形。

      落冰时,女孩的滑足没有力气,像提线木偶跳踢踏舞,身体完全被吊杆摆布。

      穆百川也犯愁:“用刀齿立柱。”

      起码得先让她停下来,冰面太滑,足以把腿摔得青紫。

      惊心动魄终于结束,人群重新聚拢。

      叶绍瑶把埋进人群的季林越又喊出来:“我不想尝试了。”

      连掌握跳跃的小朋友都如此出糗,她岂不是更让大家笑掉大牙。

      余下的时光在练习中消磨,穆百川端着茶杯总结:

      “所有技术里,跳跃最容易拿高分,也最容易失分,往往了决定节目质量,所以一定要利索、干净,一定要站住。”

      课程总算结束。

      叶绍瑶乖乖坐在长椅上,先等来下班的穆百川。

      “教练好。”她堆笑着鞠躬。

      穆百川在整理文件夹,记录每个学员的练习情况,百忙中抬眼看她:“还没走?”

      “我等季林越。”

      说到季林越,他就想起晾在冰场一角的吊杆,今天第一次亮相,没觉得手里少拿了什么东西。

      “你穿着冰鞋,顺带帮我取一下吧,”他指了指远处的东西,玩笑说,“你想不想也尝试尝试?”

      叶绍瑶把头甩成拨浪鼓:“我早上吃多了。”

      吃多还是其次,她连一周跳都没学会。

      多丢人。

      ……

      直到开启秋游之旅,季林越还在笑她那小破胆子。

      “哼,没大没小的。”

      叶绍瑶甩开他,跟上一班的小彩旗。

      “今天好冷,怎么还不下雪?”

      “是啊,好久没打雪仗了。”

      “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

      下了大巴车,失去暖气纵容的孩子们哈着气,把绒线帽压紧几分。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学校要在零下的天气组织郊游,目的地还是素质教育基地。

      “请小朋友们跟上脚步,我们要参观九十年代淘汰下来的坦克。”

      步步深入基地,展馆不仅有各种武器用品,连战车都能停放在棚屋,用警戒线保护。

      “大飞机!”

      “我姥爷穿过这身军装。”

      叶绍瑶跟在队伍末尾,从浏览事迹到亲身体验,在地上摸爬滚打后,累得直不起腰。

      “为什么妈妈不让买零食。”她苦思。

      学校为了让他们体会先辈的不易,甚至给了灶台,自己解决午饭问题。

      她哪会这个。

      下意识想求助季林越,发现他也不过是在玩火。

      原来还有聪明鬼不会的东西。

      不知谁找到了偏僻的小卖部,消息在孩子群里传开,大家以一桶泡面潦草收场。

      这里的物价和外面不太一样。

      叶绍瑶扳着指头算,气得差点砸了饭碗。

      她好不容易攒下的零花钱呀……下午的活动都心不在焉。

      “一人一只孔明灯,咱们放完就返回学校。”

      基地变着法收费,这会儿又得花一块钱。

      叶绍瑶递出纸币,委委屈屈看向老板。

      “小同学,我们这山坡的风水好,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他以为小姑娘不信,又加油添醋说起美丽的传说。

      叶绍瑶无心听故事,拿着瘪瘪一袋物件走掉。

      暮色将至,气温又降了些,风里带着潮湿的味道,天上是铅色的阴云。

      和她的心情一样不好。

      但如果真能实现愿望,一块钱就一块钱。

      抱着期待,她打开包装,将孔明灯展开。

      “芍药,我的孔明灯大一些,换给你好不好?”有同学找到她,想和她做交换,“我还没在写字。”

      叶绍瑶不明所以,无所谓地接了过来。

      对方甜甜道谢,她还没回过味。

      [期末考试及格!]

      叶绍瑶如是写,倾注所有虔诚。

      虽然不是很可信,但哪怕有一丝可能,也一定要保佑她期末考试及格。

      她想滑冰,不想满眼羡慕地当个场边人。

      不少同学放飞自己的愿望,孔明灯成为归位的星星。

      “你的灯笼飞不了太高。”点火的老师提醒。

      叶绍瑶才悟明白,难怪同学好心提交换。

      被戳破那么大一个洞,能飞起来就奇怪了。

      好幼稚。

      她没打算放在心上,手里却握紧拳头,这个恶作剧不好笑。

      邻班同学小声咕哝:“是不是你的愿望太重了?”

      “才不重。”

      “那就是实现不了。”

      “你的才实现不了。”

      她要是努努力,满分都不在话下。

      左顾右盼中,叶绍瑶看见有人还在写心愿。

      她小跑过去:“季林越,我可不可以借你的孔明灯?”

      季林越埋头写了满满当当两面纸,天光不明,叶绍瑶看不清。

      “你的愿望是什么?”他又抬起笔。

      叶绍瑶一噎:“这是秘密。”

      季林越有些不可置信。

      真奇怪,借他的孔明灯,又不告诉他愿望。

      他只能写:

      [实现叶绍瑶的秘密愿望。]

      借来领队老师的火机,轮齿擦出火星。

      “等一下。”

      叶绍瑶叫住他,把自己的石蜡摘出来,放在他的孔明灯里。

      “这样,它就可以载起我们俩的愿望啦。”

      火苗渡在烛心上。

      他们松开手,任它借一阵好风爬上苍穹。

      “它一定会飞很久很久,直到我们的愿望实现。”

      各班领队拿着喇叭召集学生归队,大巴车亮着车尾警示灯,忽闪忽闪,催促着孩子们快快回家。

      路过被遗弃在山坡上的孔明灯,季林越凑上去看了眼惨状,不禁笑出声:“还好你没把愿望写在上面,你看看你写的字。”

      他指出“考试”的“考”,让叶绍瑶仔细想想它该长什么样。

      “‘孝’试顺利,老天爷看了都会伤脑筋。”

      “季林越,你好烦!”

      她还没学过这个字,不会写很正常嘛。

      倒是他,越来越和哭鼻子的家伙对不上号,太欠登了。

      她想出手打他,碍于双手裹在袖管取暖,只能用脚踹。

      教育基地严禁打闹,哪怕就差上车走人,老师依旧吹着口哨提醒规矩。

      两个小朋友脸皮薄,当即收敛甩下的脸子,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别过。

      “咦,下雪了?”

      “是2002年的第一场雪。”

      已经在车里就坐的学生扒着车窗,看着今冬的初雪。

      “季林越,好像下雪了!”

      他们相距还不太远,刚好是她将嘴捂在围巾下,他能越过毛线帽听见说话的距离。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雪粒还很微小,但对着明晃晃的路灯,足以看出声势逐渐浩大。

      “看到了。”

      路灯的灯罩上已经积起薄雪。

      明天会是好天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孔明灯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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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接档花滑竞体文:《我也不想滑冰的[花滑]》,再接档小镇文学《月亮不管星星的事》,移步专栏可收藏~祝宝们生活愉快!发财! ——《我也不想滑冰的[花滑]》—— 南方体校舞蹈生勇闯花样滑冰,但看滑冰搭子不顺眼怎么办! ——《月亮不管星星的事》—— 家属院的大姐大×不听话的小跟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