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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真的见到顾天命的正脸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他是个面目生得极其温润的青年男子,打量他们的神情也称得上柔和,是看出点眉目后才开口:“鬼族?”
      江渊老老实实点头:“是。”
      他闻言笑,带着点为好运而高兴的意味,又问:“现今鬼王是何人?江山有情、花残何在?”
      花残正是残花侯的本名。
      江渊被问到这两个问题顿时蹙眉,心念电转:顾天命提起此二人,必然是有过交集;然而他跟在鬼王与残花侯身侧算来也有数百年时间,却从未见过眼前人,不免心生疑窦,便反问:“你是何人?何时魂飞魄散?可是圄牟在位时间?”
      圄牟算起来是江山有情的导师。妖鬼是有寿数尽时——虽然大多都是意外——但基本上都也远长于人类。故而妖鬼政权建立距今虽已有千年有余,妖鬼共主却只换了三代。
      开国君主乃是一对姐弟,但在开国后不久便遇刺身亡;而后便是圄牟——一手教导出江山有情与花残的前代鬼王,此人在任数百年,爱民如子不提,更是内政修明,一路将鬼族自一个南方的聚落推向一个太平盛世的国度。
      这样的人却消亡于与神明抗争,他从神明的手里夺下了本应作为祭品死去的江山有情,自己则分崩离析,连一魂半魄都没能留下。因为这位鬼王的死亡,鬼市从此再不允许神徒踏足,更不允许与除却已陨落的创世神外的十柱神有关的任何事物进入。
      顾天命听到“圄牟”时露出了笑容,很有几分顽劣少年一般的意味。只见他带着点笑意地开口:“我就是圄牟。”
      君长歌一挑眉,瞥了一眼旁边显然已经大脑停摆的江渊,本着没人种瓜我来种的心态道:“冒犯了,毕竟此事没有先例——但,和神明相搏还能保留下这样一点残魂?”
      “执念深重罢了。”他轻描淡写带过了这个问题,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在石像膝头,“且不谈我,他二人现下如何?”
      江渊注视他,片刻后开口:“江山有情半月前受司天……前任鬼相反叛,现在二人皆下落不明;花残眼下坐镇鬼市代掌大权。”
      圄牟闻言露出意外神色,甚至没有为江山有情境况表示什么,只稍稍前倾了身子,问:“前任鬼相名为司天?”
      江渊听到那个名字,不由自主流露出带着一些厌恶之意的神情,答说:“是。”
      圄牟显然没能理解,望着他们思索片刻,又抬头看向自己头顶那些石神像的脸:“今世众人可知神王何名?”
      神王乃是创世母神钦定的管理者,天上人间,一并归其统辖;尤其是在千二百年前,母神陨落,归于荒土,之后神王便是余下的十柱神的唯一领袖。
      纵然圄牟问了,妄称众神名讳自古以来便是大忌讳,所以多以其所司掌职位代称,真名几何当年便只有少数人知晓,久而久之众神名讳终是尽数佚失。至少江渊与君长歌都读过不少古籍坟典,然而其中提及众神名讳的却是少之又少,且皆因着“孤本不立”的原则不能作数。
      江渊直觉不对,老老实实答:“不知。”
      “众神名讳已然佚失多年。”君长歌解释。
      圄牟闻言把视线投回他们脸上,仿佛在确定他俩是不是在拿自己寻乐子,两秒后他自石像膝头跃下:
      “司天乃是神王名讳。”
      他刚刚的笑容全收敛了,凝重神色中隐约可见当年妖邪之主的残影,轻易可以看出他已然心乱:“我不知道他为何又成了鬼族臣子,也许是和我当年事有关……”他越说声音越低,眼神失去聚焦,似是陷入回忆。
      神王一直在鬼族之中。
      这件事情听上去就十足诡异——且不说他带走江山有情动机为何,光是能有什么事驱动一界主事者离开辖区数百年就值得深思。更何况江山有情对于这位倚重的臣子不设防的时候不少,八百年没个千把次都说不过去,为何一定拖到现在?
      于是又轮到江渊怀疑这位自称圄牟的青年坑蒙拐骗:“可有证据?”
      “没有,但以我残存一魂半魄担保不假。”他回神答到,见江渊神情,又安抚说,“不过既然牵涉神明,江山有情恐怕自己有谋划,花残那儿或许会有些微信息。何况,完成我们的夙愿前,那孩子断然不会轻易死去——毕竟他是由‘那位’抚养过的,命不该绝于此处。”

      “你是大荒来的?颛顼陛下当年就说了不给你们来人间的,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罢了,能见到我说明你命不该绝于此处。来,我带你走。”
      “去哪儿?你九凤之身,去人类城镇住着,跟他们哪讲得通?定然是我携你去叩见人间鬼王,把你丢给他操心。”

      江渊盯着他眼睛,沉吟片刻,偏过眼神不再看他,同君长歌讲:“我们走,去城镇上打听司天行踪。”
      圄牟从他反应中看出什么,往石神像方向退后一步,露出一个笑容,不发一语。
      君长歌觉察他们大概是对上了什么暗号,问:“可信吗?”
      “他提到了‘那位’,如果是外人不该知情此事。”江渊看了他一眼,瞥到君长歌那双金色的眼睛,停顿了一下又说,“事情牵涉到她都会复杂很多。如果有空我再同你讲。”
      ——然而随便来个谁都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并不想谈起这件事情,但比起说是抵触更不若说是珍藏,仿佛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宝藏。
      君长歌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江渊看见这位刚刚搭上线的旅伴脸上浮现了一个堪称狡黠的笑容。随即君长歌轻功起势,自他、圄牟与那位神徒侧旁窜过,奔着大厅侧旁腐朽破败的楼梯去了。
      江渊不明所以,本能跃上前去阻止,轻功却是不比这位精通跑路的踏雪门掌门;出去两步便听见圄牟唤到:“他想敲钟!”
      敲钟是什么意思?他模糊地想。自古以来钟磬便是重要的祭祀器物,往往与沟通神明有着玄妙的联系。
      眼下他们所处的神庙供得起十一柱神的巨大石雕,自然会被神明纳入其视线。此举是可能可以直接将司天带来他们身边,免去他追着人跑的麻烦。但是为什么不和他们不商量一句?
      心念电转间,江渊已经到达了二楼,一口落灰古钟悬挂此处,君长歌的手已然握住了撞钟木。
      ——来不及了。
      厚重的钟声响起,随着不知什么生物的惊起振翅声传播远扬。君长歌拍拍手中的灰,转过头来看江渊,仍然是笑吟吟的。
      “因为这样解决问题最快捷,所以就多管闲事了。”
      “不过,听我一句劝。江渊啊,要变天了。”
      鬼鸧侯不与政务不是假话,但是毕竟是在鬼王和残花侯侧畔生活了那么多年,全然没有政治嗅觉也不可能。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君长歌的想法:一方面,踏雪门是老牌魔教宗门,到了这位掌门手上却开始缓慢退出江湖事务,转而专注于商行酒店一类商业场所经营,大有洗白势头——当然,进展并不乐观,否则身为掌门的君长歌也不会被追着打。
      然而踏雪门远在东北方,与南方的妖鬼政权中隔了个人族朝廷,所谓洗白自然是以面向人族为主。
      人族中什么存在是江湖庙堂都说得上话的?
      斩鬼人。
      斩鬼人最尊敬的人不过就是圣子,那个刚刚杀死了鬼王,回返他们中间的圣子,司天。
      如果只是江渊在此,敲钟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他们脚下还有一个残缺的灵魂,一个曾经从神里面抢人的圄牟——谁知道司天见了他会怎么样?
      但是另一方面,江渊毕竟在追杀司天,倘若司天真的来了,又真的败在江渊手上,那君长歌不知道给他省了多少事。
      妖鬼与踏雪门地理相隔再怎么远,也终究是一个千余年的政权。搏得妖鬼好感踏雪门也不可能亏到哪里去。
      江渊自觉算得上一等一的钝感,但是如今惯来管这些事的不是没空就是不在了,他的脑子才难得往这方向转。僵持中他死死盯着君长歌的眼睛,但后者却仍然那副表情,他的道行看不出来别的意味。
      他俩就在那口落满了灰的大钟便对视,未等有谁先作出反应便听见楼下传来圄牟安抚那位神徒的声音,脸快要笑僵了的君长歌心中暗松一口气,问:“要不还是下去?”
      在他看来江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尊石像杵着,多少瘆人。不过听了这个提议后他也没有反驳,默不作声转头下去了。
      楼下圄牟与那位神徒仍然站在原处,前者看到他们下来后摇了摇头,意思显然是没有任何人来;神徒脸上是十足十的茫然——显然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就在几人几近松懈的时候,头顶石像忽而光芒万丈,伴随隐约钟磬声、铃声奏乐。圄牟猛然抬头,全然不顾那种过于明亮的光芒是否会灼伤他的眼睛,甚至死死盯着自其中一座石像眉心分离而出、翩然落地的青年男子。
      那人只论相貌年岁与圄牟差不去多少,右手中执一柄长剑,衣衫与圄牟先前卧着的司掌天命伦常之神的石像几近一模一样,见到对方脸上也无甚波澜,语气平淡地道:“天命。”
      显然,他知晓圄牟,或者说顾天命,就在这里。
      江渊脸色委实难看,而那位偏过头来见到他,反而是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考虑到对方身份,江渊此后单论这点便足以彪炳史册——不过那也只是一息之间的事,自九天而来的神明面上甚至涌上了一点笑意:
      “阿渊怎么也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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