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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春末夏初,泾淮河两岸绿意盎然,微风拂过,漾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河中央船舫三三两两,其中一只朴实无华与其他船舫别无两样。“殿下让微臣盯着魏家,逗留渭城的这几月倒是得了魏家不少把柄”一白衣公子恭敬禀报,位于上座的百里稷抿口热茶道“说来听听”。

      白衣公子唤作张楚,为太子府幕僚之一,早在百里稷前往瑞南之前便将张楚遣往瑞东渭城,便是为了魏氏一脉。张楚自是不敢怠慢,积极游走在世家之间,寻求机会。瑞东魏氏,家主魏谦。因得聂氏扶持,是瑞东最大的士族,势力庞大。魏家嫡女魏臻入宫为妃,更是在月初诞下皇嗣,昭帝大喜,随即封亲王,魏家风头一时无二。魏臻胞弟魏卓向来骄纵蛮横,依仗魏家之势胡作非为,实乃瑞东一霸,当地官员敢怒不敢言,不久前魏卓与李家公子发生口角,竟然将对方堪堪打残。李家欲告御状,却被魏家家主魏谦拦下,拿钱了事。奈何李家一小小庶族状告无门,旁人不由唏嘘,而李家也是张楚游走的世家之一。在瑞东,魏氏一家独大,大小庶族众多,自是心中不忿。张楚想要获得些个罪证把柄并不难,可分量也不足以搬倒魏氏,直到李家出事。

      “魏卓目无王法为祸一方,魏谦纵子行凶”百里稷浅浅道
      “是,人证物证皆以妥当”张楚道
      船内一时安静,唯有船桨划水声,明艳的阳光透入,百里稷脸上明明暗暗,恭敬立于下首的张楚不免疑惑。
      “卿可考虑过宫中魏妃母子”百里稷声音清浅
      “这...”张楚抬头看了看百里稷,后者并未多言,便继续道“若是皇嗣不涉及谋逆,皆可免于死罪”
      “那孩子生错了时间,卿放手去做便是,罪与否,便是陛下裁定了”
      “微臣明白了”
      “公子,咱们到了”船外玉兰的声音响起,为了行事方便百里稷倒是学着江澈着男装,便有了“公子”这一说。待二人下船,码头上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张楚引百里稷一行至一处清幽小院,便告退了,清谈盛会在即,需抓紧时间。
      待玉兰打理好一切,行至后院一方池塘处,便看见百里稷正往池中撒下一把鱼食,红白相间的锦鲤上下翻涌竞相争食。“公子,京中急报,陛下头疾发作,辍朝数日,太后与丞相协领朝政”玉兰恭敬禀报。百里稷闻言放下手中鱼食,接过玉兰递来的锦帕净手,“瑞南可有消息”问道,玉兰不由一愣,随即道“未有,想来就这几日了”,百里稷微微点头,抬步便走,玉兰跟随其后,心中不由担忧开口道“公子,京中......”百里稷脚下一顿,“我且问你,郎中令可有消息?”“没有”玉兰摇头,恍然一悟,郎中令赵清月统领禁卫,其父更是瑞朝太尉,位列三公,想来宫中该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入夜后的渭城,虽不及白日热闹,可魏府里里外外却是灯火通明,清谈在即,各处文人士子齐聚瑞东,拜访魏府的自是不少。魏家特地设宴广邀外客,前院觥筹加错,酒宴正酣。言谈欢笑之声连后院都隐隐听得到,月色之下,几个家丁举着火把自回廊走过。回廊的暗处闪过一袭身影,悄然走到书房门口,警惕的左右张望,轻轻推开书房门,进入书房再转身掩上。书房之中多是书架,桌几矮榻整齐摆放。书桌旁的衣架上空无一物,来人自怀中取出一物放上,烛火映照之下竟是明黄的锦服。
      须臾,身影退出书房向前院走去,重回宴席,魏卓正坐于上首,红光满面好不肆意。“小的听说,魏公子前不久得了件前朝墨宝,不知可否让大家瞧瞧”语毕,众人纷纷附和,“好”魏卓自是欣欣然应下,领众人往书房走去。房门推开,那明黄锦服格外刺眼,“明黄”,“冥皇”。
      “儿啊!我的儿啊!”悲怆的声音自李府卧房传出,李家公子终究伤势过重,不治而亡,“挨千刀的魏卓!老夫定要你偿命!!!”
      幽暗的小巷中,“事情办得不错”张楚的声音响起,“嘿嘿,承蒙张大人看的起”自魏府而出的一灰袍扮作士子模样,潜入魏家书房再引众人前去,恐怕到了明日,魏卓私穿明黄之事就会传遍瑞东,民间禁穿明黄,又值昭帝病重卧床,“冥皇”一事等同谋逆。“这是你应得的”张楚自袖中取出一布袋,沉甸甸的,那人急忙挨近伸出双手取,黑暗之中寒光一闪,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你...”灰袍滑落在地,利刃拔出,就着灰袍擦干净血迹。自怀中取出一小瓶,拧开瓶盖,将瓶中之物尽数浇至那人面颊之上,刺刺啦啦腾起一整白烟,伴着焦味,转身离开。寂静的小巷中,一黑影自暗夜中剥离而出,确认脚下之人死亡后,点亮一把火,尸体燃烧。

      书房中,百里稷手擎书卷,端端跪坐软榻。一夜行衣拱手跪地,将今夜一切悉数禀告,魏府、李府、乃至小巷诸事。“知道了,退下吧”,张楚办事还算利落。夜已深,瑞南大郡城还没有消息,霜儿真真是慢,也不知那位“富家小姐”怎样了,这才过了多久就惦念了,百里稷不由摇摇头,唤来玉兰伺候洗漱,明日会很“精彩”呢。
      太子殿下百里稷巡视瑞东,还要莅临清谈盛宴,此消息一处,众人大喜。而于李家而言,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李家状告魏氏纵子行凶致人死,有了李家开头,早就不满魏氏的众多庶族痛陈魏氏种种罪状为霸一方,大有墙倒众人推之势。魏府中,那晚赴宴之人都看见魏卓房里的明黄锦服,竟敢在皇上病重时,穿着明黄,此为谋逆。太子百里稷广听众言,亲拟奏疏上达天听,随之附上万民书,万望天子体察,惩处魏氏。
      昭帝听闻瑞东一事,大怒,遂遣御史大夫前往,同太子一起审理此案。月余,此一案了结,魏氏先有纵子行凶致人死,后有谋逆,人证物证俱全。魏氏上下秋后问斩,魏妃多次向昭帝求情皆被拒之门外,最终罚没冷宫,感念其诞下皇嗣,免死罪,其子过继皇后膝下。
      却说魏氏谋逆正值清谈盛会,百里稷亲临又亲审此案,按说应该少不了歌功颂德,可风头却是转向了颂扬天子之德,大瑞之幸。与此同时,瑞东李家、没落士族谢家、及商贾王家因在谋逆一案中检举有功得了赏赐,有的还在衙门里头得了差事。相关的人事任免,百里稷皆在奏疏中详细禀明。处理完一应事宜,百里稷却没有急着离开,若是一日不见魏氏人头落地,便不放心,要等到魏氏问斩那日。
      归期不定,当昭帝看见这四字并未多说什么,在处置魏氏上或是聂氏上,二人态度一致。从京中的回信上,昭帝问百里稷可要何赏赐?答曰,江澈。帝曰,可。

      瑞南,大郡
      “大人,大人,成了!成了!”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刚歇下的江澈翻身而起,抓起外袍堪堪一套匆忙系好,直奔门外,来人正是大司农身旁的小厮,“真的成啦?”江澈还不敢相信,那小厮使劲点头也是满面欣喜。闻言,江澈脚下生风,急忙赶到城外。
      话说,送走百里稷,江大小姐一派大展拳脚之势,扩大城池划分内城外城,征调民夫,加上驻城士兵,扩城之事有条不紊。外城,就地取材修建屋棚,用于安置流民。开垦城外荒地,百里稷特地将大司农遣至此地,因地制宜,期间还特地找到城内的常年耕作的老农户。今日便是引水入渠,为了引这山泉水可是耗费了不少时日,今天终于是成了,解决了水源问题,灌溉便不是难事。
      就在百里稷停留瑞东这几月里,瑞南诸事得霜儿依依详报。
      晨起,膳毕,随匠人选址、测量,观匠人绘图,细询相关事宜。入夜,查阅书籍至子时。
      外城地基开筑,每日测量,澈紧随匠人身后,量取高低,观工程进度,日落方回,泥渍满身。
      吴自山林之中采数方木材,木匠去树皮打磨成形,澈跃跃试之,怎奈力有不逮,斧头砸中脚趾,抱腿痛呼“娘亲”。次日随木匠搭建屋棚。
      接连暴雨,城中泥水没脚踝,澈随众人疏浚积水,直至入夜,夜风寒凉,加之衣袍尽濡,病倒卧榻两日。
      地基筑得,城墙开修,数十间屋棚搭建完毕。盛夏炎热,澈与大司农一道查看城外荒地,因水源一题久不得解决,辗转不得眠。多番查探,晨起而出,月落而归,衣衫浸湿,不言辛苦。

      霜儿的传信百里稷一件不落,皆是亲自保管。相比霜儿的信件,江澈的书信寥寥,由先前的问安到后头哭穷,所花银两所用何处,详细至极,连一枚铜板都记录在册。百里稷心道这人还真是,看到落款江梓君,方方正正的“口”字给生生画了个圈,百里稷不由嘴角轻扬,一面哭穷,可工程依旧不曾耽搁,倒是难为江少府了。

      夏暮秋至,长空湛蓝。
      “来来来,再饮一觞”今日是大郡城内申夫子六十大寿,众人齐贺,小院里外整六大桌,江澈、吴昭、大司农皆与寿星同桌,好不热闹。瑞南本就远离京城,来此处的京官儿自是少之又少,吴昭倒是在此处呆了数年。至于江澈,刚开始,众人皆道一女官能有何作为,大抵玩乐一番便走了。这其中便以城内申夫子最为甚,一女娃本就娇弱,成日抛头露面,跟在那些个泥瓦匠、石匠后头跑,成何体统有失风化。江澈虽说数番欲拜访都吃了闭门羹,但也不恼,然则将“主意”打到了申夫子最疼爱的孙女申静儿的身上,申静儿不过垂髫,申夫子不知江澈使了何法,竟然教自家孙女唤其“师父”,彼时申静儿正掉牙,漏风门牙“师胡”长“师胡”短,更是邀江澈到家里玩。“你为何唤她师父?”申夫子生生压下心中不悦问道,“好看”申静儿小脸通红,捂着脸转身就跑。
      有了申静儿这个“小可爱”申夫子不愿见江澈也只有见,一来二回,这江少府的谈吐与见识倒是叫申夫子意外,商人之后却入仕为官,还是一女子,确实难得。思及先女帝,以及当今太子百里稷,申夫子算是明了了。安置流民,修葺屋舍,筑城墙,再到引渠灌溉,无不亲躬而为,皆为黎庶为民计。自申夫子寿辰后,大郡城里没多久便出了个“女公子”,女公子唤作江澈,众人敬之。

      凉风至,白露将,寒蝉鸣,用始行戮。
      刑场中央,刀起头落,砸在搭建的木台上一阵闷响,瑞东魏氏尽数伏法。人群之后一朴实马车缓缓离去,马车周围皆是带刀锐士,着铁甲,张楚拱手一拜恭敬送之。
      此番归京,相比之前,多了些大张旗鼓的意味,一路官道,沿途皆由当地守军护送,所到之处受众官员参拜,极尽天家之威势。马车之中,百里稷轻捻手中绢帛,喃喃道,“女公子”。如今魏氏已伏诛,是该尽快赶回京中,中秋将至。

      帝都世子府,寝殿内,男子所着衣衫长袍软靴尽数散落在地,桌脚是砸落在地的上等瓷器。床榻之上帐帘堪堪落在一半,靡靡之音充斥内室。帝都的达官显贵之中,皆知景王世子祁好龙阳,王孙公子中以梁王世子佑与之最为亲近。于市井百姓而言,二人许是同为质子,兄弟之谊亲厚,却是只知其表。
      二人的关系,世子府上下自是知道的,但无人敢多嘴,据说此事当今圣上也是知晓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世子府后院,一众家仆自是不敢打扰,除非有要紧的事儿,此时府中管家来到后院看着紧闭的房门,着急的来回踱步,这该如何是好啊?手里的急报自瑞东传来,拿在手上就像抱着滚烫的热炉。
      扣扣扣,敲门声起,伴随着管家颤颤巍巍的声音“殿下,瑞东急报”。床帏之内,一片安静。不多时,房门打开,管家低眼垂眸,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下去吧”百里祁吩咐道,管家如蒙大赦。
      “百里稷居然对魏家动手了”看着手中的信百里祁喃喃道,百里佑也施施然来到他身旁,“魏家人是聂氏的左膀右臂,百里稷左右都是百里家的人,咱们何不顺水推舟送她一个人情”,“那便依佑儿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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