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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难得秋高气爽,承泽宫里远远便闻着幽幽菊香,一盆盆姹紫嫣红被整齐摆放在花架上,足足五层,聂太后一身华贵立于花架前,细细挑选着。“侄儿给姑母请安”聂怀远恭敬道,“过来看看,哀家选得这几株可好”,“是”言罢上前,自是多番夸赞,聂太后倒是悠然,继续挑挑拣拣,聂怀远也并未多言,直到聂氏挑选好。
      “说吧,何事?”聂太后接过侍女递来的锦帕净手,“侄儿听说太子殿下这几日便要回宫了”,“那又如何”,“姑母想来也知晓,自打太子替陛下出巡,从瑞南到瑞东,可是闹出了不小动静”聂怀远轻扶着聂氏的手臂,二人向书房走去。
      “所以你担心太子回宫,恐对哀家不利?”
      “毕竟,她竟然对魏家动手”
      “对魏家动手的另有其人”聂氏淡淡道
      “您的意思是”聂怀远顿觉醍醐灌顶,“是陛下”声音如蚊呐,聂氏不置可否,还真是小看了孱弱的陛下。
      “你可知,这是为何?”聂氏问道
      “自是为了削弱我聂家”聂怀远道,
      “仅此而已吗?”聂氏问。
      “难不成还为了太子日后登基?”
      “并非为了稷儿,是为了琮儿。若哀家所料不虚,稷儿所为皆可得陛下支持”
      “如此说来那太子殿下好比一把利刃,为百里琮扫清所有阻碍”聂怀远恍然大悟,“可太子殿下甘愿为刀?为陛下所用?”聂怀远依旧不太相信。
      “是否甘愿,哀家不知,倒是我聂氏在这局中,该如何?”
      “其实侄儿一直有一事不明,当初姑母为何力主百里稷为储?”
      “且不说琮儿年幼,陛下病弱,那暗处的梁王、景王又岂是善主?瑞南、瑞东的事,倒是让哀家觉得有些意思,对于当初的选择,哀家不后悔”
      “那魏家的事,姑母不打算追究了吗?”
      “还能如何追究?罢了,倒是有件事情你需亲自处理”
      “姑母请讲”聂怀远恭敬道
      “查一个人,还要盯紧,那人现如今在瑞南大郡城里,唤作江澈”
      “便是那江少府吗?”
      “正是,魏氏于哀家宛若断一臂,那少府与太子恐交情匪浅”“侄儿知晓了”......

      京城郊外,泛黄的银杏叶自树梢翩跹而落,马蹄轻踏,数骑飞驰而过,为首者远远望见一行车队,扬手示意,身后一众甲士停驻翻身下马,训练有素。车队愈发靠近,稳稳停下,“殿下,赵大人来了”玉兰恭敬禀报道,车帘掀开,车边的小厮急忙安放矮凳,百里稷徐徐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的人安然无恙,赵清月终于放心了,“恭迎殿下回宫”众人伏地。行至赵清月身前,百里稷将其扶起,“赵大人这一迎未免太远了吧”熟悉的气息,脸颊虽消瘦不少,双眸似水愈发清亮,熠熠生辉,嘴角轻扬。“微臣职责所在”赵清月堪堪回过心神道,落在肩头的银杏被百里稷轻轻拂去,“随本宫走走吧”,“是”。
      赵清月亲自出迎,在百里稷意料之中,没曾想居然到了这城郊,心头的疑虑倒是消散了些许。离京近一年,想必宫中依旧掌控在眼前这位郎中令之手,赵清月细细禀告着诸多要事,百里稷不时问上两句,眼看巳时将近,众人一并回宫。

      午膳摆在昭帝的承明宫,百里稷、百里琮与帝后同席,连带过继在皇后膝下的魏氏之子百里瑄,算作是小小的家宴。不过一年未见,昭帝竟是双鬓灰白,想来头疾并未根治,且不时染恙辍朝。午膳后,百里稷随昭帝入御书房,直至入夜,亥时方归东宫歇息。
      只身行走在浓雾中,百里稷听闻身后有人轻唤“殿下”,音色清浅熟悉,回头便望见是江澈向她走来,笑容浅浅,下一刻笑容凝固,剑尖自她胸口穿透,满身血渍,“殿下”鲜血自嘴角浸出,身形滑落在地,而那身后之人却看不清脸。“江澈!”百里稷猛然起身,“殿下可是梦魇了”玉兰的声音自帐帘外响起。
      眼看暮秋,昭帝自中秋宴饮之后,已将政务交由百里稷,身子愈发不好再次病倒。前几日百里稷收到霜儿密报,大郡城内疑似出现聂家的人,目的不明。目的不明,大郡,吴昭、左恒、还是江澈,抑或南蛮。百里稷不由按压着眉心,心绪不宁,若此时召回江澈,岂不是直接告知聂氏江澈的重要性,且瑞南距京城甚远,途中又会发生什么;若不召回,江澈是否安全,一个霜儿够么?她就知道,魏家一事,聂氏不会善罢甘休。“殿下”玉兰又是一声轻唤,百里稷才回过神来,“几时了?”“丑时”玉兰回道。“即刻传信到大郡,召吴昭、江澈一同回京,瑞南暂时交由左恒”,“是”玉兰正欲离开,“慢,信件直接经由官驿传递”。如此,聂氏便会轻易得知吴昭与江澈将会一同回京,二人同为大郡城里有功之人,且都与百里稷‘关系匪浅’。

      一场秋雨一场凉,相较于北方,南方更添湿冷。大郡城内,一白衣公子双手拢在衣袖中,信步前往外城,眉眼带笑,总算逃出来了,就在半个时辰前,那赵家小姐的婢女又来江澈所在的驿馆堵人了。“江公子可是又要上城墙?”街边正在烙油饼的王大娘扯着嗓门问道,大郡城里都知道,城里有一位姓江的女公子,索性就这样叫上了,江澈也觉得颇为有趣。
      “是啊”江澈回道,“给我那小儿子带句话,他堂哥来啦,让他早些回家!”“好嘞!”江澈笑道,不由的加快脚步,在这大郡城内,或是达官贵人或是白衣鸿儒抑或小小商贩小小黎庶知道江澈的可不少。本就在市井长大,性子又欢脱,江澈在这城里颇觉自在。可就在几日前,竟然有媒人上门说亲,吓的江澈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得亏了霜儿,将人尽数拦在了屋外。江澈喜穿男装,模样俊俏,端端一副世家公子的样子,大郡民风开放,这‘女公子’难不成喜女子?此猜测一出,江澈竟然真收到了女儿家送的锦囊、锦帕,仿若接到了烫手山芋,急忙让霜儿给退了回去。
      “你怎么不亲自退回,方显诚意”霜儿戏谑道,“不可不可”江澈急忙摆手道,“我可不做这个恶人”霜儿不依,“你可不能有负殿下重托”江澈正色道,“我只是奉命保护你”“可那赵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剽悍,男人都不敢娶,我一介弱女子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江大人,江大人可在”江澈一听便知道那婢女又来了,完了完了,像是屁股着了火的猴子不待霜儿反应过来,一个箭步翻窗而逃,好你个江澈!霜儿贝齿轻咬,这动作像是弱女子!?
      “江大人”“江大人”城墙上的民夫或兵士见到江澈纷纷揖礼,隔三差五江澈都会来看看城墙进度,银钱或饭食未有亏待,一心一意的修筑城墙,这些,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眼看天气愈发的冷了,秋雨绵绵耽搁了不少时日,但观现在进度,明年春夏时便可完工,与此同时听闻城外山岭之上已覆薄雪,寒冬难捱。这几日又有不少南蛮入城讨口饭吃,城门外,吴昭加派了不少人手登户造册,愿意留下的便同民夫一同修筑城墙,换取粮食。

      踏在新的城墙上,江澈丝毫不觉得冷,倒是心头火热。望向对面的内城墙,仿若看到她与百里稷并肩而立的那日。二人通信往来并不频繁,当然只是那百里稷单方面的不频繁,江澈的三五封信件往往只有一封回信,每每百里稷回信都不超过十个字,还真是惜字如金。那晚,她问‘你说,本宫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吗?’,答曰,‘会’。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听说已经回宫了。待到城墙修好,冰雪消融,第一季春播时,便回去了吧,思及此江澈不由嘴角上扬。正值午膳,城墙之上,人影寥寥,某处角落露出一双阴翳的眼睛。
      却说在驿馆的霜儿终于打发走了那婢女,便前往外城墙寻江澈,方走近墙根,下一刻却是一袭白袍直坠而下,那是?!正想施展身形去救人,可顿时气血翻涌,力量尽失,不过三五步!!怎会?!那婢女!那方锦帕!眼看着瘦削的身形堪堪砸下!霜儿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强忍着周身的剧痛,踉跄向前,跪倒在江澈身旁。“有人坠城墙了!!!”“是江大人!”“快救人!!”霜儿只觉耳畔嗡鸣,慌乱搭上江澈的手腕,脉象微弱,后脑的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雪下了一天一夜,散了早朝,百里稷便在东宫书房内召了太尉与丞相。书桌上是快堆成小山的奏折,桌后之人一袭明黄,身形端正。年关将近,诸事繁杂。
      “边军屯田一策,太尉以为何?”
      “若军队可自给自足,自当会为朝廷节省不少开支,也减轻后方粮食供给压力”
      “殿下,微臣以为此举当慎重”一旁的丞相开口。
      “哦?丞相不妨说来听听”百里稷秀眉轻挑,“边军屯田,便要开辟田畴,先不提田地归属,若军队自给自足,微臣恐有藩国之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驻边军队自开年起便会派驻文官,军队不再一家独大”百里稷侃侃而谈。
      立于下首的两人不由相视一眼,这,“微臣斗胆,此策...”丞相尚未问完,百里稷清浅的声音便响起“此策,自是与二位卿家来商议的”一脸的好整以暇,“二位以为何?”还尚且年轻的太子殿下,是要整顿军队掌控军权了,首当其冲的便是瑞北,瑞北乃军事重镇。就好比周围对手有强有弱,拿下最强的便是对弱者的威慑,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一蹴而就,军队改制当以瑞北先行。

      自打百里稷巡游归来,所奏之事,昭帝无一不允,不再过问朝政倒更像是太上皇一般,就算那一日提前禅位,恐怕也在情理之中。“微臣以为可”赵太尉率先道,“当然,新策若在所有军队中施行,有些冒进了,便先在瑞北军中施行,丞相可有异议?”“殿下英明”。“善!如此便有劳二位卿家了”,待二人告退,百里稷方才舒了一口气。
      “殿下,御史大夫求见”才翻看了几本奏折,玉兰便来禀告,“传”,言罢,百里稷轻抿一口热茶,揉揉眉心。每到年关,各地官员的政绩抑或过失,经三公判定,再由御史大夫整理呈于天子,或提拔或调派抑或贬罚。
      百里稷细细翻阅着手中奏折道“关于江少府,卿家可有考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里不免嘀咕,这个霜儿怎么回事,似乎许久都没来消息了,难道是下雪天信件传书不畅?立于下首的御史大夫急忙道,“微臣正想与殿下商议,江大人在瑞南筑城墙,安置流民,开辟荒地,疏浚水利,皆为利国利民之业,百姓无不称赞”闻言,百里稷眉眼弯弯,精致生动的五官昭示着其主人心中的欢愉。“只是,江大人在瑞南滞留时间过久,京中还有诸多事务不得解决,微臣已令内史大人协理,仍有些忙不过来。微臣以为,少府一职不宜空缺过久,还望殿下示下”,“那便由典客吴大人一同协理,本宫已召江大人尽快回京,其余官员的升降调动便按三公所定去办吧”,“微臣遵旨”。

      夜已深,雪映孤月。信鸽扑棱棱着翅膀在回廊的栏杆上停下,梳理着羽毛,玉兰自信鸽脚下取走信条,彼时百里稷沐浴完,正准备就寝,因是瑞南的传信,玉兰不敢耽搁呈报给百里稷。纤纤素手熟练的打开小小的信筒,取出信纸‘澈,自城墙坠落,伤势严重,昏迷不醒,不宜颠簸,归京无期’,“咚”一拳狠狠的擂在桌案上,呼吸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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