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蜀江澈》夕澈

6、第六章

　　相比江府的热闹，清风斋雅室内要清静的多。“如今这皇城里头，江少府可谓势头无二，兄长以为何”梁王世子百里佑问道，与之对坐的是景王世子百里祁，二人皆为留京质子。“此番科举，所录之人一百有余，聂氏一脉所占三成，倒是这个江少府由圣上亲封”百里祁道，“那此人可否为我们所用”百里佑问，“相比这个少府，我倒更在意太子有何动作，江家是蜀地富商，太子殿下应当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贤弟可有探过这个江澈的底？”“江家从商，家中未有入仕之人”，百里祁分析道，“那咱们还要拉拢吗？”“不急，太子殿下的十七岁生辰不是快到了吗？”言罢，百里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过转眼间，嘴角轻扬，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定定的看向一旁的百里佑。后者耳尖泛红急忙避开那灼热的目光，百里祁哪肯放过他，身形微动紧紧的靠了过去，轻嗅百里佑颈间，“可是换了熏香”挑逗的问道，“嗯”百里佑满脸通红点点头，见此百里祁不由邪火上窜，早已迫不及待，“这，这里是雅室”声弱蚊呐。下一刻声音便被吞没，满室春光。
　　与此同时，帝都三十里外的天和郡，李氏状告聂府管家吕正草菅人命，此一案奏报了廷尉府。那李氏的丈夫在北境戍边，二人育有一子一女，时值青黄不接，家中粮尽，李氏向吕正借贷粮食，还要支付高额利息，利滚利，早已无法偿还。吕正便要李氏女儿抵债，李氏不依。吕正竟然直接将人捆缚强行带走，这期间便是出了人命。而这背后牵涉到了聂家，那吕正正是聂怀远府上管家。
　　重农抑商，是国之根本，也是旧疾所在。氏族门阀不断兼并土地，士大夫们可享土地减税甚至免税，可征税的土地免税，由此地方豪强望族取得大量人力物力，强大到可藐视皇权，而聂氏便是如此。富者越富；穷者越穷。
　　早朝之上，各方势力争论不休，此案明面上是一桩命案，暗地里确是聂氏与百里家的一场博弈。谁又会在意区区一条人命。
　　“江少府以为何？”百里稷立于朝堂之上出声问道，周遭一时安静下来，牵涉到税收，江澈自然是躲不掉了。昭帝欲征税，聂氏自是不愿答应，怎奈聂氏一家独大，又岂是她小小一个少府可抗衡的，“微臣以为，富室连阡陌为国守财方可输纳救急”。一语既出，昭帝眉头轻挑，呵，朕封的好少府啊！聂氏一脉占有大片土地田产，好一个不交税是为国守财，好一个输纳救急，所得之财用于国家平叛打仗，瑞朝如今四海安泰，边境安定，救什么急！恬不知耻！而另一边，聂氏一党不由会意，纷纷附议。江澈不由抬头望向立于左首位百里稷的背影，怎奈后者并未再说什么。聂太后也是力主立百里稷为储的呀，此时的江澈不由将二人划在一起，一番争论也并未有什么结果。
　　早朝散去，想着明日休沐，江澈便想早些回府，“江大人留步”周达自后追了上来，想着上次宴饮，江澈对此人着实没什么好感，早朝上不难看出这个周达应是依附于聂氏，呵，倒是会见风使舵，心中冷笑。江澈面上却是一脸的和善，笑着问道“周兄有何事？”一声周兄，听得周达不由一愣，不过瞬息了然，聂氏根系庞大，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谁不想依附呢？若真能将这位江少府拉进聂氏，可算是立了大功。“方才早朝，为兄觉得江少府颇具经纬之才，三日后乃小女生辰，不知少府可否赏脸过府一叙”，“呀，真是不巧，在下已经与吴大人有约了”江澈一脸的惋惜，“可是那新晋的典客，江南吴子若”周达有些不死心问道，“正是”，江澈道。“唉，真真可惜了”周达闻言道，江澈急忙揖礼“还是要多谢周兄相邀了”，“无妨，来日方长”周达应道，“来日方长”江澈道，二人相视一笑。
　　宫道之上，春日的暖阳洒下，不算刺眼的阳光还是惹得江澈打了个喷嚏，定是自家老父亲在想自己了。“避让！”内侍的声音响起，江澈抬头一看，那不正是太子仪仗吗。原本走在宫道上的一队宫人急忙让至墙边，跪伏在地，坐撵之上的百里稷腰身笔直，端的是皇家威仪。江澈便是弯腰揖礼，当坐撵行至身前，只觉后颈一片冰凉。猛地听到一阵惊呼，急忙抬头，竟然是一宫人飞身向前，直扑百里稷。却被一袭灰色劲装的身影格挡住，手起刀落，江澈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颤颤地抚上自己脸颊，摸下来一片红色带着一些铁锈的味道。下一刻那刺客便倒在了自己身前，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自己。一切像是静止了一般，除了自己狂跳的心脏，一声“江少府”像是破空而来，回过神来的江澈看着依旧端坐在坐撵之上的百里稷，对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江少府可还安好？”百里稷问道，“好”江澈的声音是紧绷的沙哑，定定的看向百里稷，对方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不起一丝波澜。得到了回答，百里稷便起驾离开不做任何逗留，长长的宫道上，依旧残留着被拖走的刺客的血迹。
　　自那日遇见行刺，江澈近来屡屡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一片冷汗，书桌一张安神的药方放置的妥妥的，是百里稷亲手誊写的，就在当天回府后，药方便送来了。这，所谓何意呀？江澈不知，却也没有用那药方。带着些许的倔强，不就是死个人吗？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想着要不写封家书得了，当目光触及那方砚台，是百里稷送她的。回想起遇刺的那天，百里稷一派从容，怕是以前遇到过不少这种事儿吧，也是不容易。
　　东宫，书房。
　　一袭黑影自黑暗中剥离而出，书房内烛火明亮，黑影恭敬递上密报，伺候在一旁的玉兰接过呈给百里稷，黑影再次融入黑暗，悄无声息。“阜氏之后”，百里稷心里嗤笑，将纸条就着烛火烧毁，前朝覆灭多年，居然还不死心。
　　帝都，飨阁
　　今日便是与吴子若相约之日，江澈应邀前往，门外自有小厮引路，道是吴大人前一步刚到。正值华灯初上，飨阁内正当热闹。来到一处雅室，见到吴子若，江澈倒是有模有样作揖“见过吴大人”，“嗨，你我还要讲究这虚礼”吴子若面若不喜，二人相视一笑。吴家乃江南富商，与江家来往频繁，两人自小相识。因是庶出的小幺儿，吴子若在吴家并不讨喜，他倒是个有心气儿的人，一番勤学刻苦，入仕为官，居典客一职。如今二人同朝为官，也是颇为投缘。“我听说上次太子遇刺，你正好也在一旁，没有伤到吧？”吴子若问道，“没有，不过想来还是颇为惊险”江澈心有余悸道，“说来太子的生辰快到了，年满十七的储君是要替天子出巡民间的，你说这次太子会去吗？毕竟这行刺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