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蜀江澈》夕澈

4、第四章

　　冬去春来，春寒料峭，二月院试开。
　　江家上下可谓严正以待，到是江澈恹恹的，不就是考个试吗？收拾好东西到达考试地点，嚯，还挺热闹，江家小姐满心惊奇兴奋，心情不错。直到看到孙家二少孙然，“哟，江家小姐也来考试，当真是家里头没人了，叫一女娃来”惹得一众世家子弟哄笑，“孙然，女子参试可是圣上特许的，怎么，你胆敢无视天威！？孙家上下人头够砍吗！！”江澈毫不示弱，众人不由噤声，这个帽子扣在头上有点大啊。“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两人针尖对麦芒，“走着瞧！”江澈道。
　　看到眼前的试题，好巧不巧，出题者正是教授她的大儒；好巧不巧，这题她是会的。这，是写还是不写呢？提笔，顿住，写的话中了秀才咋办？放下笔，不写的话，可不是白瞎了这几个月的勤奋苦读，‘家里头没人，叫一女娃来’，孙然，哼，江澈心里恨恨的想着。再次提笔，就当争口气，不行不行，我不想中啊。再次放下，几度纠结，第三次提笔，写一半好了，对，我还是挺聪明的。
　　几日后，院试放榜，四喜一干完活便兴冲冲的跑到集市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江澈”二字印入眼帘，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了，贴的更近些看，这回错不了了！“中了，中了，小姐中秀才了！”像是自己中了一样，风风火火的往回跑，一路喊着。彼时，江大小姐还在蒙头大睡，正梦见自己被一只吊睛白额虎追赶，猛然转醒，吓死个人了！索性起身，走出屋门，院儿里一下跑进来两人，也是被老虎追吗？江澈还有些浑浑噩噩。“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四喜和丸子齐齐道，“小姐高中了！！”四喜迫不及待道，“中什么啦？”江澈问，“小姐中秀才啦！”。“吾儿啊！”老父亲喜极而泣也不知从哪突然钻出来，把四喜丸子往边上一推，宽厚的手掌按在江澈双肩，“吾儿啊！吾儿啊！”江澈觉得瘆的慌，喊魂儿呢，“在呢，在呢，爹，收着点儿”，“哎！”江广富收回手竟然开始抹着眼泪花儿，这，这，什么情况，“咱家祖坟冒青烟啦”，祖坟冒没冒烟江澈不知道，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头快要冒烟了，咋就中秀才了，这可如何是好。考上秀才，那便可以参加乡试了，现下她还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本就为了还县令人情而已。
　　话说在一众考生中，江澈的文章不算最好的，可妙就妙在她是女子，到达这种程度算是不错了，此番院试又只她一人是女子，难得了。主考官便有了自己的思量，再者说，储君可是女太子。
　　帝都，东宫。
　　“啪”一本奏疏被百里稷拍在桌案上，秀眉紧皱，区区聂氏旁支竟然想入宗庙，受后世供奉，果真当瑞朝姓聂了吧。“来人，传翰林院张克俭”“是”玉兰急忙领命而去。
　　“微臣参见殿下”
　　“张大人免礼”
　　“多谢殿下”
　　张克俭乃前年状元郎，授翰林院修纂一职，也是百里稷的伴读之一，颇有几分才学，也是如今能为百里稷所用的少数人。昭帝病弱，本想立幼子百里琮为储君，怎奈聂氏权重，这社稷的重担便但在了百里稷身上，此番种种百里稷怎能不知。聂家的人可用却不可信，在观赵家，赵清月虽官拜郎中令，可赵家的态度依旧有些不明。
　　“今天本宫收到本奏折，想让张大人看看”言毕将奏疏递给一旁的玉兰，玉兰恭敬奉给立于下首的张克俭。看完奏折，张克俭心头不由一惊，聂氏太肆意妄为了。“张大人以为何？”百里稷语气冰凉。
　　“微臣斗胆进言，万望殿下恕罪”
　　“恕你无罪”
　　“自聂氏掌权，大肆发展其本家势力，拔擢的官员已占朝堂三分之二。氏族之势愈发庞大，待殿下登基，怕要直逼皇威了”
　　“放肆！”年轻的储君气极。
　　“微臣该死！”张克俭跪倒在地。
　　“讲下去”一呼一吸间百里稷道，诚然，张克俭所言本就是事实。
　　“今年科举，殿下需抓住机会，培植自家势力”百里稷召张克俭前来，便是为了今年的科举。
　　“继续”。
　　“入仕为官者，依微臣看，无非两种：一则，忠君以报效朝廷者；二则，为钱、为权者。考生有世家子弟，亦有寒门学子。微臣斗胆谏一字，‘商’。”
　　“商者”百里稷道。
　　“正是，商之大者，富可敌国”张克俭跪伏在地，点到即止。
　　如今百里稷尚未登基，朝中大权由太后把持，想要培植势力，自然少不了银两，若财力丰厚……还有一点，朝中必须要有一方支柱，为自己与朝臣的接点，避开聂家。
　　蜀地，集市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白衣公子风度翩翩，轻摇纸扇。剑眉星眸，唇红齿白，好一个精致的人儿。这是哪家公子，怎么没见过呀，路人不由交耳谈论。江澈嘴角轻扬，喜上眉梢，我乃“江二公子”，自打院试被孙然奚落，女子也来考试，江二小姐索性开始换男装出行，本就被江老爷“放养”惯了，大大咧咧全然没有女子样儿。正好正好，今儿个“江二公子”心情颇好，适才在赌坊可是赢了不少，眼看到正午，她可是馋“醉江湖”的醉虾好久了。“醉江湖”可是城里最有名气的酒楼了，食客往来不绝，酒楼里头的点心也是颇为精致。
　　刚进酒楼，便听到一阵争吵，两位食客正在争的不就是桌上那份醉虾吗？一旁的小二有些不知所措，这醉虾是今天最后一份了，一位先到，一位愿出两倍价格，这，江澈暗忖，这一幕有些眼熟啊。醉虾，可不就是她想要的吗？那，眼神一转，先下手为强！拿起旁边的一副筷子夹起一只虾放进嘴里，两位食客皆一愣，这人从哪冒出来的，还未有所反应，另一只虾又进江澈嘴里，随手将银两扔进那小二怀里。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位食客，正当对方要发作，“我付了钱，吃过了，你们还要？”江澈一脸嬉笑，“无赖！”“怎么就无赖啦？我付了钱两呀” “那我还是先到的” “先到先得，你家规矩吗？在我这儿可不管用”。“你！”二人不由语塞。
　　一番理论，在一旁雅阁里的贺鼎之，全都看在了眼里，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当真跋扈，打发走了那两个食客，江澈又要了几样小点心，配上这龙井，啧啧啧，好不快活。直到……“没想到江澈竟然中了秀才，江家老爷还摆上宴席了”说话的正是常跟在孙然身后的小厮，呵，咋哪哪都碰得到孙然那厮，江澈嘴里的点心顿时不香甜了。几人径直到江澈背后那桌子坐定，“小小的一个秀才又如何，还是改不了商人的贱籍”孙然道，听在江澈耳朵里颇为刺耳，左拳紧攥，“有娘生没娘养”。
　　砰！你说谁没娘养！你才贱，全家都贱！
　　你谁啊！疯子！
　　“醉江湖”就这样被掀翻，乒乒乓乓，碟碗被摔烂，桌椅粉碎。也就一转眼功夫，四喜到就近的铺子里送东西，江澈比他先到酒楼，并且相约酒楼见。甫一到门口，里面一阵鸡飞狗跳，不知谁喊了一句“报官啦！”几个人跑了出来，四散而逃，那跑在前头的不正是自家小姐，徒留酒楼老板捶胸顿足，店被砸了，谁来赔！！四喜急忙跟过去，护着江澈往城西方向跑。
　　护城河边，主仆二人停下喘口气，江澈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衣袖被扯烂，好好的束发也被扯散，眼眶微红，嘴角青紫。“小姐”四喜讪讪道，“小的该死没护好小姐”径直跪在她面前，“跟你没关系”江澈声音闷闷的，“咱们先回去吧，要告诉老爷吗？”“不许跟爹讲”“是是是，要不先回去让丸子给您看看，还伤到了哪”。待主仆二人离开，身后的柳树下贺鼎之走了出来，也是巧了，路过听到二人的谈话。这小公子原来就是江家的二小姐啊，江家出了个女秀才，方圆几里都是知道的。
　　待江老爷和江浩归来，已是半月后。四喜思来想去还是把“醉江湖”的事儿说了出来，当然也提及了江澈不愿追究下去。着实把江老爷心疼了半宿，自家女儿受了委屈还不愿说。书房内，江家父子脸色都不好看，“爹爹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了，孙家的账孩儿记下了”，“定让他们百倍千倍偿还”江广富恨恨道。“爹爹，大哥”江澈的声音传来，父子俩默契换上笑容，“澈儿又去哪玩啦？”老父亲的宠溺，“我去找薛姐姐玩了”，“这次你们给我带回了啥好玩的”，不管江老爷还是江浩，但凡外出归来都会给江澈带好玩的好吃的回来。“带啦带啦，我吩咐丸子送到你房里了”江浩急忙道。
　　如若是从前，江澈定然迫不及待跑回房，可这次却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澈儿这是怎么了？”老父亲心头一紧，“我，我想参加秋闱”，噗，江浩一口热茶喷了出来。父子二人一脸震惊，“不可不可”江老爷急忙摆手，“妹妹是想要入仕？”“恩”江澈重重点头，“我意已决”。这还得了，意已决！“入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江浩难得严肃对自家小妹，“我知道啊”江澈一脸认真，“秋闱、春闱、殿试，道道门槛，不是人人都可以过的”江浩继续道。
　　“你，你什么意思”江老爷不满意的看着自己儿子，“吾儿自幼聪慧，必会高中”对女儿老父亲谜之自信，“只是中了状元怕会留在帝都，当京官儿啊，这让为父怎么过啊”一通捶胸顿足。兄妹二人面面相觑，得，老父亲是怕自己留在帝都不能陪在他身边，这考不考的上都不知道呢，想得也太远了吧。
　　许是被孙然给“打”醒了吧，这些天，江澈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凭什么呀？江家从商，本分经营，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是贱籍？那些个士族怎就高贵啦？她想试试，想讨个说法，找谁呢？天子！
　　“总之呢，考不考得上咱另说，但这试我是定要考的”江澈定定的看着江老爷，一副‘您老看着办’。若江澈真能顺利入仕，于江家会有助力，可江老爷又不想牵涉进朝堂。自家女儿的心思他又怎能不知，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此番打算应该与那孙然脱不了干系，作为江家家主，他也要提前为一双儿女做打算，抑或退路。思及此，开口问道“浩儿以为何？”自家父亲开口，应该是做出了决定，“孩儿觉得，让小妹试试也无妨”，对于父亲的心思，江浩了然。“那便依吾儿所言”，“谢谢爹爹，谢谢大哥”江澈开心到蹦起来，父子二人相视一眼，无论这次是福是祸，他们定会护江澈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