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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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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懿宫后院里,广玉兰盛放,带着幽然清香,换了常服的百里稷在树下负手而立。“陛下”玉兰恭敬道,呈上密函,当指尖触及密函时百里稷动作一顿,终究拿过来打开。一字一句,印入眼帘,凝滞原地。“陛下,御膳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玉兰在一旁道,“你看,这是母后最喜欢的花”百里稷淡淡道,玉兰默默站在一旁并未多言。“从小到大,母后都是中意琮儿的,父皇也一样,朕倒像是外人了”,“陛下切勿自忧”玉兰劝慰着。
百里稷作为嫡长女,虽说自小享有尊荣,毕竟是尚未出嫁。宫规礼仪一件不落,端的是公主身份。可相较父皇母后,君与臣,父与子,自己与聂氏之间要亲厚很多,就像每每生辰,会吃上聂氏亲手做的长寿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百里琮出生时吧,父皇怀抱着那个小小人儿,母后依偎在一旁,温馨的一家三口。百里稷在一旁恭敬问安,送上贺礼,再默默离开。自此,除却请礼问安,若无它事,百里稷更多的是在聂氏身旁。还记得那一年,百里琮四岁冲她喊道“以后皇位也是我的!你不准跟我抢!”
记忆回笼,百里稷攀折下一朵广玉兰,鼻尖轻嗅“如若不是皇祖母,朕这皇帝怕也是当不得的。”
午时许,宫人手捧御膳自承华宫鱼贯而入,早朝上的事早已传开,一道道午膳更像事一道道‘催命符’。御驾至,承华宫前庭,一众宫婢内侍跪伏在地,却不见两位主子。“太后、琮殿下可在?”赵清月开口问道,“回,回大人,太后身体抱恙,殿下,殿下在寝殿服侍”一宫婢声音发颤,状若筛糠,眼前一片明黄走过。
寝殿的房门被郎官打开,床榻边上略显瘦小的身形将郑氏挡在身后,“你们,你们想干嘛?”“琮儿现在见到长姐都不行礼了吗?”见到来人,百里琮下意识往后一缩,倒是身后的郑氏急忙自床上踉跄而下跪地,“稷儿,此事与你皇弟无关,所有事情,本宫一力承担!”一声‘稷儿’,已是多久未曾听到。“母后!”百里琮急忙拥住郑氏,看着并跪在身前的两人,‘母子情深’。“午膳已经备好了”百里稷声音发涩。
潮湿冰冷的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濡湿带着腐臭,刺骨的冷,钻心的头疼。寅时三刻,江澈悠悠转醒,或者说根本没睡着过,进入诏狱已有三日了,都说诏狱是‘人间地狱’,能苟活到现在,也算她命大。‘咔哒’像是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是匆匆的脚步声,就是今日了吗?江澈暗忖,缓缓起身,移至铁栏前。明亮的火把,晃得眼睛疼,甫一抬手遮住火光,“梓君姐姐!”俏生生的一声,“多兰”正当疑惑,看见女孩儿身后的吴子若,当下了然。
“你没跟你哥哥回去吗?”多兰摇摇头,“你都被关进来了,我怎么能放心!!”多兰一声哭腔,“那你哥哥知道吗?”多兰低头不语,吴子若接过话头“颜戈王子多宠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见她执拗,说来还不是为了你!知道我与你关系甚好,便将她托付给我照顾!”“胡闹”江澈自是不愿拖累他人,正要打发他们走,吴子若率先开口“自己好友入了诏狱,我若见死不救,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对!反正我哥给我留了人手,大不了劫狱!!!”多兰附和着。嚯,这俩还越说越来劲了!
见一时半会儿也打发不走两人,江澈索性一盘腿坐在地上,多兰、吴子若也与她一样,铁栏内外,火光映照了三张年轻的脸庞,江澈心间流过一阵暖流。“你且跟我说说外面什么情况?”“那日早朝刚过,陛下便让赵清月去了凌风别苑,找到了你哥哥和你兄嫂,送回了江宅,日夜有人看守。至于郑太后,据说陛下与她还有琮殿下一起用了午膳,之后便封了承华宫。聂太后称病,归还了凤印,至于聂怀远,廷尉署查到了不少证据,人证物证只多不少,应该早就有所 准备,否则短短几天不可能找到那么多!还有那两位世子被囚宗人府,宫里传来消息,梁王和景王在凤懿宫外头跪了一宿,陛下都不曾召见。”
听着吴子若娓娓道来,江澈不由松了一口气,死罪可逃活罪难免,指尖揉着太阳穴。“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吴子若问道,“你以为呢?”江澈反问,“按理说,你是被聂怀远胁迫,再者说,此番聂氏将倾,应该有你一份功劳!”“呵,功劳,我可是参与了刺杀的”“刺杀!?就你,还刺杀,骗谁呢?”“我也相信梓君姐姐绝不是那样的人!”
凤懿宫,风过,烛火摇曳,书桌上是摞的高高的奏折。窗边,百里稷负手而立,玉兰适时开口道“陛下,该寝了”,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去诏狱!”
在瑞朝,储君年满十七,便要替父皇巡访民间,知万民之所想,访万民之所为,探万民之所期。于百里稷而言,是为登基做好一切准备,亦是为了稳固皇权经受历练。为瑞北军权,她不惜在瑞南挑起战事,助吴昭拜将,再将其派往瑞北军坐镇;在瑞东,剪除魏氏,断聂氏一臂更是得到了先昭帝的全力支持;先帝驾崩那晚,她赌上了自己的全部气运,焚毁密诏,顺利即皇帝位。百里琮,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受了期祁、佑二子的蛊惑,弑君!呵,要杀自己的亲姐姐,郑氏,对于自己的亲骨肉,狠毒如此!
二十载的年岁里,有一小块最为干净明澈,人如其名,一字‘澈’。出生蜀地,家底殷实,误打误撞进了朝堂。既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百里稷愿意为其守护,那是心中最为珍视的一方小小天地。可不曾想那一处竟然写满了背叛,荆棘丛生,荆棘之下遍布利刃,扎的人生疼。
从芮城至大郡,一切美好无害之下,是‘包藏祸心’。那时,百里稷便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人,如今,真相曝晒在阳光之下。联璧城的刺杀,大郡城的坠墙,甚至头疼失忆,假的!全是假的!欺君者,不得善终!
诏狱内,狱吏跪整整一地,尤其那贪得小钱的狱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方才便是他将吴子若、多兰放进去的,那两人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所有人都被禁了声,偌大的诏狱只有墙壁上的火把发出时有时无的哔啵声,百里稷身后跟着赵清月、玉兰,廷尉令孙启也是匆匆赶来。再经过一个拐角,便是江澈所在铁牢。
江:“若以我一人的死,换取江家上下平安,也算值了。若还能为扳倒聂氏出一份力,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吴:“不愧是商人,你倒是看得开”
多兰:“可陛下怎么办?”
吴:“陛下?陛下若能网开一面,我就谢天谢地了”
多兰:“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待梓君姐姐是不一样的!”
吴:“不就是君臣,有什么不一样!?”
多兰:“你不懂,在我的国邦,女子之间是可以互许终身为伴的!!”
吴:“啥!!你是说陛下与江澈!!”
拐角处的众人:。。。
空气停滞。
玉兰端端的立在百里稷身后,‘置若罔闻’,赵清月看了眼玉兰,视线再转向百里稷,三人身后的孙启不敢抬头,背后非议皇家,其罪可诛!女子与女子,圣上与江澈,‘我啥也没听见!’
吴:“可以啊,江澈,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呀?若你能成为皇夫,额,不对,皇后,也不对......”
江:“你都想些什么呀?!”
吴:“多兰,你说的这事儿靠谱吗?”
多兰:“嗯,我直觉一向很准!梓君姐姐心里是有陛下的,而陛下待梓君姐姐或许并非仅仅只是君臣。”
吴:“那,你......”
“嘶,啊”江澈头疼的厉害,一声痛呼,“梓君姐姐!”“江澈!”多兰一拳擂在吴子若膝盖头“都怪你!梓君姐姐头疼,你都没说带些药丸来!”“怨我,怨我,忘了这茬儿!明日我再来,顺便给你带药过来!”“嗨,老毛病了!”终于打断了眼前两人的话题。
吴:“不过,话说回来,你的那一段记忆还没恢复吗?莫不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吧!”
江:“谁知道呢,但对我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一段记忆”。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多兰和吴子若悄悄的离开,狭窄逼仄的通道与来之前一样,空无一人。
夜色如墨,诏狱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百里稷正要登上马车,动作一顿。廷尉令正当要恭送她离开,止住了话头,望着百里稷的背影。百里稷忽然发问“孙大人,江澈可是受聂怀远胁迫?”“是”“可是在早朝上如实认罪?”“是,众臣工皆可作证”“江家于大瑞,可有功?”“江家在瑞北赈灾,救济灾民,在大郡,江少府所为皆是利民之举,此为大功”......
车轱辘碾过石板路,消失在道路尽头。百里稷的态度在此,究竟要怎么做,孙奇自然不是傻子。
凤仪三年,六月廿一,诏命:百里祁、百里佑废其封号,贬庶民;郑氏发往皇陵,终身不得入京;百里琮行为失德,入承昭宫思过,不得诏不得出;聂氏,诛九族,感念太皇太后为国操劳数载,囚于承泽宫,非死不得出;百里瑄册封昌平王,入江南封地;江澈,褫夺少府之职,罚俸三年,杖责十,禁足一年。